药熬好了送过来,司水这会儿也开始说话了。
“皇上病情加重,此药性烈,需找女子试药。女子体弱,受不得这药,但若撑过了,那皇上便可服用。”
听到这话皇上重视起来。
“服了药,身体能恢复几成?”
“五成几率。”司水淡然应声。
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意思就是,若服用这药,一半生一半死的几率。若不服用,多半就直接死了。
有人欢喜有些忧。
皇上瞥眼看向司水。
“药何时好?”
“最多不过十日。”司水给了准信,令皇上有所动容。
这药说的自然不是他们面前这个药,二人心知肚明,旁人只看他们打哑谜,而不理解。
眼下,正有一个问题。
女子试药,谁试?
众人皆是沉默,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个问题,这下谁也没有当出头鸟,连皇后都沉默了。
唯有跪的笔直的万云容,面不改色的出声。
“妾身替皇上试药。”
满室皆静,许正的身体动了动,拳头无意识的握紧。
皇上也看了过去,神情颇为意外。
“你愿意?”
万云容抿唇一笑,神色温和,不复刚才的刚硬。
“妾身愿意,妾身相信皇上洪福齐天,定能长岁无忧。”
纵使此刻万云容有些许狼狈,面颊还带着指印,可她也曾惊艳旁人半生,如此一笑,如灿烂星辰,只觉得她偏爱极了眼前人,满目赤诚。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众人以皇后为首,也都跪下说愿意试药,但后来的远不及第一个惊艳。
试药便由万云容来试,不管仪妃那事是不是真的,容妃愿为皇上试药,便是最大的赤诚,谁还敢有所怀疑,怕是不要命了。
有司水神医在,堵那一半活的几率那简直是毫无疑虑,皇后错失机会,气得心梗又不好发作,想再表现一通已是晚了。
众人退下,容妃喝了药后陪侍在皇上左右,司水在一旁看着药效。
万云容回首看了一眼,便又神色平静的转了回来,好似不曾看过。
许正倒退着退下,神色紧绷,眼睛赤红,直至退至殿外,他蓦地拔刀,引得众人心惊。
夜色下,旁人看不清他的样貌。
只是握刀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最后刀入鞘,好似一切不曾发生过。
殿内,万云容神色平静,无半点波澜,司水所说的性烈之药,在她身上好似无半点体现,可无人知她后背之上满是红点,汗水流过,绞痛万分。
即将天明之际,司水看了看万云容的神色。
“药效无错,可入口。”随即,便命人再按照之前的煎一副药过来,待药来了,司水退下。
万云容拿起药碗,扶着皇帝,她温柔着神色,笑道:
“妾身说的没错,皇上洪福齐天,长岁无忧。”
皇帝瞥了她一眼,盯着她良久,低首把药喝了。
“这些年来你做的很好,今年倒是让朕格外不喜。”
放药碗的手略顿,万云容转身看着那人的脸,只觉得万分憎恶。
“二十年的虚假应付,总也会有累的时候,不过一切都该到头了。”
万云容脸上浮起疯狂的笑意,她坐于其侧,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几乎要嵌入骨头里。
“俗话说人死如灯灭,除了一捧灰,便什么也不剩了,虽然我恶心你,但拉着你一块死,能为我姐姐他们多争取一些,也是值了。你放心,等你死后,你的儿子会立刻迫不及待的为了这个位置争抢,可怜你杀父弑兄得来的皇位,至死都没能稳坐,你呀,也就只能……困住我了。”
平缓的声音回响在殿内,榻上的人激动不已,只觉得浑身都是尖锐的疼,叫都叫不出声来,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万云容,像是连带着她的灵魂都要困住。
她忍着身体上的疼,嗤笑一声。
“全天下最没用的男人就是你了,以为风光一生,可其实,受制于人做不得主,子嗣遍地却无一贴心,指不定还有哪个不是你的,就连你后宫里的女人,也无一爱你,多的是虚情假意。”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榻上的人咚的一下弹起又落下,头颅侧着,睁着赤红的眼睛,再也没了生息。
万云容垂了下眼睫,嫌弃一般,用袖子将他的眼睛阖上,半靠在榻边,除了一直手,其余地方未靠近分毫。
身上刺痛感强烈,她撑不住的阖上眼睛,弥留之际,宛若瞧见了前方一身浅蓝色锦衣的少年欢喜而来。
“容容,我已向家中禀明,他们皆是欢喜你,不日就来提亲了,你等我。”
少年的声音近在耳侧,宛若回到她芳华正茂的那一刻。
她想点头说好,心口处的酸疼却将她淹没。
她这一生啊,唯有遇见他时最是欢喜,往后余生皆是苦难,也连累的他忍辱半生不得志。
徐郎啊徐郎,我终是……负了你。
‘咚’
沉闷的钟声回荡在天际,众人皆惊,转眼的功夫,皇宫内皆是哭声,悲痛人心。
容华宫外直立的身影蓦地一口血吐出,整个人仰倒在地,眼角的泪悠然落下,混合着血迹,宛若滴滴血泪,骇人心神。
与此同时,颜绾书从榻上惊醒,满头是汗。
天色刚明,天际还是雾色的,她慌张起身,和芷跟都跟不上。
乌朝一直在院中候着,见她出来,不敢与其对视,垂着头,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夫君去上早朝了?可有听闻什么消息?”
话落,她又觉得自己是问了废话,重新吩咐。
“备马,即刻入宫。”
她待不住,头发都未梳,只简单的拢起,便往外去。
乌朝紧步跟上,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
“宫里先前传来消息,容妃谋害皇子幽闭容华宫,随后查明事有蹊跷,皇上病重,容妃为其试药。”
颜绾书脚步停了下来,转身看他,手指紧握。
“试药?试什么药?结果呢?”
“尚且不知。”乌朝没说的是,王爷在知晓事情的那一刻已先行一步进宫。
颜绾书手举起又放下,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快步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