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在。”
楚云漾看了眼桌上的吃食，本想叫人送去给她，可转念一想，又作罢了。
宁兮瑶那脾气，肯定会觉得他拿吃剩的东西打发自己，不掀翻了就怪了。
身后，越妃察觉到了皇帝的欲言又止，却故作不知，起身道：“皇上，夜深了，明日还要启程，不如回去就寝吧。”
“好。”
楚云漾点点头，“朕今日回养心殿，你也好生歇息。”
“是。”
越妃顺从地退下，出了门，绿萝一面替她紧了紧披风，一面道：“皇上这不是逗着娘娘玩么？召了您过来，却又不留宿。”
“这有什么。”
越妃笑了笑，“就算是去了揽月宫，皇上也只是干坐着，碰也不碰本宫。”
“娘娘。”绿萝气恼道：“皇上这明摆着是拿您当筏子，好好的，非要到小重山来，这不是刻意做给贵妃看吗？”
“既然知道，就不要说出来。”越妃捋着耳边的碎发，淡淡道：“急什么？说不定皇上装着装着，就成真的了。”
翌日，阳光普照，天高气爽。
宁兮瑶简单收拾了一番，便起身去了养心殿，正巧碰上了皇帝和越妃往外走。
实则场面是有些尴尬的，可宁兮瑶半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还规规矩矩行了礼，“见过皇上。”
楚云漾在她面上扫视片刻，转头出了门，身后，越妃微微曲膝，衣裳是樱草一般的颜色，衬得人像是一首抑扬顿挫的竹枝词。
“见过贵妃娘娘。”
“起来吧。”
越妃看着她，像是还要说些什么，宁兮瑶突然道：“皇上都走了，你不跟着？”
“臣妾与贵妃姐姐同行。”
“别。”宁兮瑶果断地道：“本宫想自己待着。”
越妃斟酌片刻，说道：“既然如此，臣妾先行告退。”
宁兮瑶点点头，看着人走了，红福拉了拉她的衣袖，“娘娘，您不争也就罢了，怎么还催着越妃去找皇上啊？”
“争个屁。”
她说道：“让她去别处使劲吧，别来烦我。”
见她如此，红福只能扶着她出了门。
同秋猎的流程差不多，朝臣们拜别皇帝，一行人出了正阳门，却是直奔渡口。
此次随行的人并不多，除了她和越妃，便是林淮、宋敬山等要紧的官员，还有陈思等人保卫皇帝的安全。
可要乘的这艘龙船，真是大手笔。
有多大自不用提，描龙绣凤，雕梁画栋，恨不得连根柱子都给漆上金，好像哪家金店赞助的，宁兮瑶觉着这风格有点眼熟。
身后，林淮笑着调侃道：“这艘龙船，督工是宋相，果然够气派，哈哈哈。”
奥，那就对了。
宁兮瑶失笑，随着上了船，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的房间被安排在船尾，离皇帝极远。
红福气得要找人理论，却被她拦住了，“本宫瞧着这不错，行了，把东西提进去。”
“……是。”
她没什么见识，总以为船上肯定是逼仄狭窄又阴暗的，谁知即便是她这处位于船尾的房间，也是午后宽敞的。
许是怕有潮气，还特地熏了香，外头是海浪的声音，船身一摇一晃，倒是惬意。
宁兮瑶心满意足，好奇地探出头去，碰巧瞧见陈思立在船尾，正在分配侍卫，陈思也看见了她，正要过来，宁兮瑶却摆摆手，示意她先忙。
陈思便笑了笑，分派了任务，这才走到窗边。
日光融融，照在宁兮瑶面上，脂粉不御，整张脸却光洁得像豆腐，眼神澄澈，陈思有点心疼，“一定是有人动了心思，才把娘娘安排到此处。”
“这儿挺好的。”宁兮瑶笑眯眯的，“我刚才还看了一圈，正好跟你临着，等晚上你下了值，过来一起用膳。”
“好。”
陈思是真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爱，于是道：“待会儿叫他们捕两尾新鲜的鱼，给娘娘炖汤水吃。”
“捕鱼？”宁兮瑶眼睛一亮，“我想瞧瞧！”
陈思想着，孩子已经够可怜了，被人这么挤兑，好在是个心宽的，于是点点头道：“娘娘先安置，待会儿我叫您。”
“好！”
宁兮瑶摩拳擦掌，转身回去翻衣裳，红福以为她开窍了，兴奋地问道：“娘娘想穿什么样的？奴婢给您找。”
“轻巧的，方便活动的。”
红福把信息过滤了一遍，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娘娘放心，包在奴婢身上。”
洗了澡，又重新梳妆，坐在镜子前，宁兮瑶有些不解地看向红福，“这是……”
“怎么了？”红福拿着枚燕子衔珠的步摇往她头上比划，“娘娘觉得缺什么？”
宁兮瑶捏着身上一圈又一圈的流苏，深吸一口气道：“穿成这样，我怎么去抓鱼啊？”
抓鱼？
红福差点没站稳，“娘娘，合着您换衣裳不是为了去见皇上，而且想去抓鱼？”
“对啊，不然呢？”
红福干巴巴地道：“娘娘，咱们能振作点吗？”
她不理会，越看这一身精巧的打扮越是不顺眼，说道：“换一个袖子短点的，待会儿沾湿了。”
“是……”
正要脱下来，门外却响起了内侍的声音，“娘娘，皇上请诸位一道用膳。”
呵呵。
宁兮瑶心道，这不就是跟领导一块旅游么？第一顿饭肯定是要一起吃的，再听领导叭叭一通有的没的，余下的时间才是自由活动。
换衣裳也来不及了，她只能认命地拖着一身流苏出了门。
红福手明眼快，趁替她理衣裳的时候，把那只步摇戴在了她头上。
用膳的地方是一处宽阔的厅堂，四周都可以看见海的模样，宁兮瑶来得迟了些，于是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地溜到座位上。
皇帝也在看她。
她今日穿得极美。
那是一条湘色的百褶如意裙，上头坠着错落有致的银白流苏，腰身窄窄，仿佛海面上升腾的一缕烟气，又像是一道波浪，撞在他心里，而后消弭于无形。
宁兮瑶垂着头，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那只燕子衔珠步摇贴在她面颊上，却被她的花颜衬得黯淡无光。
就连一向以美貌自居的越妃也有些错神，一时失手，酒便撒在了桌上。
众人这才回了神，皇帝默然不语，端起了汤盏，底下的人也开始用膳。
宁兮瑶这才松了口气，面前有鱼，她夹了一筷子，果然鲜嫩，于是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红福无奈地看着自家主子。
这真是一门心思的吃啊，人家隔壁越妃多机灵，时不时替皇帝夹菜倒酒，轻声细语的，互动贼多，再看看她们这边呢？
贵妃就差把眼珠子掉进盘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