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路转。
徐远有些激动了。
虽然这话的意思是人家姑娘原本不想见他但是出于礼貌才答应了。
但总归是能见到人了。
方才那些失落一扫而空,徐远起了身,跟着侍婢一路来到了桃娘门前。
门开了,进入里间的第一眼,便是一张朦朦胧胧的纱帘,一个纤瘦的姑娘坐在后头,声音清脆,却没有半点讨好之意,“桃娘见过郎君。”
“姑娘这是?”
徐远有些不解,好好的,拉张帘子做什么?
后头,桃娘幽幽道:“奴不慎感染了风寒,怕郎君嫌恶。”
风寒?
徐远一琢磨,怪不得,应该是方才叫风激着了。
“原来如此。”
桃娘吩咐侍婢上茶,徐远趁机打量着这间屋子,半新不旧的软垫,青色的纱帘,一张小小的茶案,旁边还搁着一张琴。
风雅至极。
这哪里像一个红倌的屋子?
于是他问道:“姑娘屋里如此简素,难道不怕失了身份?”
帘子后的身影好像晃了晃,随后便是悦耳的声音,“奴沦落风尘,却也想保住本心,声色犬马非奴所愿,这样清清静静的才好。”
徐远感慨道:“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见他满意,桃娘回头瞥了眼身后的屏风,宁兮瑶悄悄探出个脑袋来,对她挤眉弄眼。
这些物件还真不是桃娘的,而是方才宁兮瑶叫人用她屋里的好东西同人换来的,桃娘心疼得捶胸顿足,却也无可奈何。
屋里燃着香,徐远深吸一口气,问道:“这是什么香?为何如此不同?”
桃娘笑了,“这是奴亲手调的,郎君喜欢?”
“闻此香,犹如行于松柏之下,姑娘好手艺。”
帘子后头,桃娘一脸无奈……
还行于松柏之下。
这就是宁兮瑶叫人收了几捧松针回来,直接丢进了炉子里,寒酸得她都没眼看,徐远竟然真的喜欢。
真他妈奇了。
徐远不知道她们背后的这些小九九,只是喝着茶,吃着点心,越看越顺心,片刻过后,他试探着道:“可否请姑娘出来一见?”
本以为桃娘孤傲,定会拒绝,谁知桃娘竟然应了,侍婢们走上前来,替她撤了帘子,徐远瞪大了眼睛,准备一观美人风姿,却不想帘子后的美人竟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真可谓层层设防。
徐远的胃口彻底被吊了起来,桃娘似乎没梳妆,长发被丝带束着,一袭碧色衣衫,叶叶腰肢,看得他心驰神往。
“灰头土脸,叫郎君见笑了。”
桃娘刻意压着调子,听起来有些软绵绵的倦意,徐远连忙道:“姑娘仙姿,是在下唐突了。”
屏风后头,宁兮瑶满意地重新落座,这不就成了么?
桃娘闻言,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触及他的眼神,却像是被吓了一跳,娘耶,他从未用过如此炙热的眼神望着自己!
徐远却觉着是他唐突了佳人,连忙作揖,“在下孟浪,对不住姑娘。”
嚯,简直把她当成了名门闺秀一般。
桃娘眼里涌上了泪意,终于有这一天了,她可太激动了!
徐远见她要哭,心都乱了,递上帕子道:“姑娘为何伤怀?”
“奴失礼了。”桃娘垂下头,说道:“不知为何,郎君的眼睛,竟像是能看到奴心里一般。”
不愧是职业选手,这种话说出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徐远却被撩得骨头都酥了,情不自禁地朝她伸出了手。
就在这当口,屏风后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碗盏交叠的声音。
桃娘动作一顿,而后生生躲开了他的手,行礼道:“郎君果然如传闻一般,可惜奴身子不适,不能作陪了。”
徐远摸了个空。
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却还是起了身,说道:“既然如此,在下明日再来。”
说完便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他一走,桃娘挺直的背脊瞬间塌了,毫无形象地倚在榻上,“呼—”
宁兮瑶从屏风后头出来,对她道:“啧啧,缺乏锻炼。”
桃娘一骨碌爬起身来,问她道:“你确定,明日他还会来?”
“那当然。”宁兮瑶极有自信,“不信你去瞧瞧。”
桃娘疑惑地推开窗子,却见徐远正失魂落魄地往下走,时不时回头,一副念念不忘的模样。
“真神了!”桃娘喜笑颜开,“若是此事成了,我定不会亏待你的!”
宁兮瑶扁扁嘴,“还远着呢,眼下他只是记住了你,想让他替你赎身,还需要用些心思。”
桃娘现在是她说什么就信什么,连连点头,“好,好,我都按你说的办,那……我那些物件,能不能换回来了?”
宁兮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你觉得值吗?”
“这……”桃娘将心一横,说道:“罢了,只要能得到徐郎君,那些我都不要了。”
“就是。”宁兮瑶满意地道:“你要是成了他的心上人,还怕以后没有好东西?”
醍醐灌顶一般,桃娘畅想了一通,顿时喜笑颜开,拉着她道:“走走走,我叫厨司传饭,姑娘想吃什么?银丝面行吗……”
仅一墙之隔,后院的气氛却格外萧杀。
苏策坐在上首,沉声道:“找了这么久,竟半个人影都没找见,难道她竟生了翅膀?”
“郎君息怒。”
眼下谁也不敢惹怒他,一个侍从低低道:“翟妈妈等人已经拷问了许久,却只说姑娘走失与她们无关,郎君,您看……”
实则苏策心里有数,宁兮瑶能说会道,有本事蛊惑人心,这不假,可翟妈妈等人素来与她不对付,再加上她那个要命的病,便更是嫌恶了,若说有心串通,他也是不信的。
只是人丢了,他胸中似乎笼着一团火,烫得他寝食难安。
“再去找。”
苏策吩咐道:“尤其是渡口,还有,着人密切监视陈思等人,若是阿瑶逃了出去,势必要去寻她。”
“是。”
侍从抬眼道:“郎君,小王爷这几日来了许多次,都被奴才打发了,您看……”
苏策捏着眉心,一脸烦闷,大事都商定了,齐铮还左一趟右一趟来找他,那两根花花肠子他还不知道?不就是憋着劲想见宁兮瑶吗?
这些人,没有一个叫他省心的。
“出去!”
“是。”
侍从连滚带爬出了门,走进大厅,对齐铮道:“小王爷,我们郎君身子还没好,不能见客,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齐铮捏着茶盏,一脸平和,“啊,没关系,他病了,叫你们姑娘出来见我,这才是待客的道理。”
侍从打了个冷战,他要是真能把人找出来,哪还用受这份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