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陈思伸出了援手,把宁远侯夫人带了过来,亲自送到了宁夫人边上与她说话,可算消停了些。
宁兮瑶索性坐在了姑娘堆儿里,笑吟吟的,看着脾气极好。
众人多少听说过她做贵妃时闹出来的事,本以为是个妖妖调调不像样的,没想到竟是这样明眸善睐的美人儿,于是也就松快了些。
翟景自以为得了青眼,抓尖卖快,“娘娘体恤,咱们今日能见着娘娘,真是三生有幸。”
说话间,一头流苏簌簌地晃着,很是活泼,仿佛刚才那些戳人心窝子的话都不是她说的。
宁兮瑶没搭茬,只是端着茶盏,翟景得意极了,斜了柯菱一眼,故意道:“柯小姐,你说是吧?”
又来挑衅。
柯菱烦得紧,不理她她还上脸了,可碍于人多,只是淡声道:“自然如此。”
“呵呵。”
翟景变本加厉,掩着嘴笑道:“柯小姐瞧着与皇后娘娘不大亲厚,该是没见过几面吧?眼下有机会,怎么也不多说几句?”
不亲厚?
宁府就差给她家里下聘书了,这要不算亲厚,什么才算?
一只手按在了她肩膀上,柯菱回头一瞧,竟是宁兮瑶。
“别在意。”宁兮瑶毫不避讳地道:“翟小姐年纪小,嘴快些也是有的。”
众女都愣住了。
皇后这几句话虽然平常,可说话的语气透着股亲昵,就跟对自家人一般,一看就是交情不浅。
柯菱知道宁兮瑶这是向着她,微微一笑,大气地道:“娘娘说的是,臣女不会计较这些。”
“真真是好涵养。”陈思感慨道:“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气度,娘娘您说是吧?”
“没错没错,本宫就稀罕这样的女孩儿。”
这下谁还看不出来了?
一个是宁世清的嫡亲妹子,一个是宁府明媒正娶的二少夫人,放着一屋子的姑娘不理会,拉着柯菱夸个不住……
得,宁世清是不用肖想了,多半要给宁远侯府当女婿了。
众人长吁短叹,心中暗赞柯菱好手段,皇后笑面虎一般,看着和善,极难讨好,陈思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没想到柯菱竟然能入了她们俩的眼。
风向变了,人人都闷头喝茶吃果子,唯有翟景一人不服气。
宁世清还没回来,说不定连柯菱的面都没见过,宁家怎么就选定她做儿媳妇了?宁远侯府又如何?陈思还是个妾生的呢,不照样风风光光做少夫人了?
翟景眼神轻蔑,低低道:“娘娘怜贫惜弱罢了,别以为得了抬举,什么玩意儿。”
可惜声音被盖过去了,柯菱被陈思和宁兮瑶拉着,笑脸像朵灿放的百合。
众人不由感慨,单从容貌上讲,柯菱配这一家子也不逊色,再算上家室、教养,真是门好亲事。
里间有人愤愤不平,外间也一样,陈夫人待不住,借口更衣回了马车,躲着不肯出来。
陈吉则被“自助餐”吸引了,撤了茶点,呈了正餐,宁家用了心思,一道菜配一味酒,回味无穷。
而陈禹城就没这么心宽了,先头的一顿排揎差点叫他背过气去。
谁承想陈思那个贱丫头能有这么大的造化?一个侍婢生的,外室都算不上,身份低贱,却生了个县主出来。
明明一株长成的大树,却搁到了别人院子里,半点好捞不得,却惹得一身腥,骨肉亲情不再,那就只剩恨了。
可惜满院子都是笑容晏晏,替宁家做脸面的,没有一个与他是同道中人。
正落寞,他突然瞧见角门处站着个人,笑容比他更僵硬。
曹之栋。
他在脑袋里飞快地盘算着,曹家有个女儿在宫里做才人,前些日子殁了,听说是活活冻死的,还跟陈思和宁兮瑶有牵搭。
陈禹城面上露出了笑容,端着酒盏,一步步朝曹之栋走过去……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的梁国国都之内,一架马车驶在官道上,里间时不时传出咳嗽声。
“郎君……”墨松一脸焦急,“若是不成,咱们就去同王上说一声,王上会体谅的。”
苏策倚在软枕上,面色白得像纸,可嘴唇却异样的红,再加上墨发铺陈,竟有种妖异的美。
“不必。”
苏策喘了几口气,这才道:“今日至关重要。”
墨松见他执着,也不敢再劝。
城外战事吃紧,大燕军队在宁世清的带领下,借口丢了兵将,夺了三座城池,再不拦着只怕要打到王城了。
楚云漾不是傻子,梁王也不是如今的澧王,面上做小伏低,却不是真心顺从。
宁世清自然是得了皇帝的指令,只是这次若是试探也罢了,三座城池,再不舍,跟整个梁国比起来也不算什么,可若是认真要计较,半真不假的直接打到王城来,这怎么了得?
梁王稳不住了,三天两头召他。
眼下若是拿不出主意来,只怕眼下的地位也没了。
一路进了王宫,梁王正在来回踱步,脸色黑得像锅底,见着他,脱口就是诘问,“怎的这样久?本王已经心急如焚,你倒是逍遥!”
墨松搀着人,眼见苏策刚下车,冷风激得倒不过气来,立刻道:“王上明鉴,郎君旧疾复发,路上耽搁了些时候。”
这么一说,梁王才低头扫了眼,见苏策果然一脸病相,这才放缓了语气,“进来吧,外头冷。”
苏策低低道:“谢王上。”
进了门,苏策坐定,缓了片刻,这才道:“王上不必着急,草民已经有了主意。”
“哦?”梁王一听就来了精神,“你快说,什么主意?”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苏策幽幽道:“眼下这支军队的领头之人是宁世清,据草民所知,他年少成名,难免有些桀骜之气,若是擒了他,再放出消息去,只说他对梁国投诚,阵脚一乱,这势头也就散了。”
梁王愣住了,仔细琢磨片刻,微微蹙眉,“这倒是个主意,只是宁世清厉害得很,如何能擒住他?”
苏策咳了起来,许久才哑着嗓子道:“他有些倨傲,若是设个圈套,不愁抓不住他。”
听他胸有成竹的语气,梁王知他有了底气,也就松了口气,这才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也是本王心急,这样冷的天,先生定是受了冻,今日就留在宫里吧。”
苏策艰难起身,行了个礼,“多谢王上,只是草民还有些事没能安排妥当,须回去盯着。”
梁王自然无有不依,亲自送了他出门。
路上,苏策着了风,越发咳得厉害,最后竟咳出了血来,墨松惊得失了神,“郎君!您……您这是……”
苏策盯着染血的帕子,幽幽一笑,随后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