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觉着,宁兮瑶不太正常。
出门在外,肯定有不习惯,但宁兮瑶一直是个心大到在荒郊野外也能倒地就睡的人,这种表现绝对不正常。
眼睛里的光不见了,没事就盯着窗外发呆,还跟陈思和宁世镜凑在一处,狗狗祟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这就让他非常不爽。
两个人有了隔阂,他决定要把这件事问清楚。
是以散了场,他便直奔寝居。
谁知里头竟没有人。
楚云漾皱眉,问道:“皇后人呢?”
侍从说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和柯姑娘、小陈大人一道出去了。”
瞧,又扎堆了。
他转身出了门,九曲回廊上回荡着风声,听得人心惊。
她不在,使得本就空空荡荡的行宫越发凄凉。
楚云漾越发不耐,正要吩咐人去寻,却见枯树下,一个穿着深色斗篷的人从树后转了出来,头上还粘着枯叶,那正是他的皇后。
熟悉的头疼弥漫开来,楚云漾轻咳一声,对方立马看了过来,“诶!你回来了?”
家常式的问候冲淡了他的不悦,他招了招手,“过来。”
“哦。”
宁兮瑶提着袍角,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真是奇了。
出门在外,再加上宁兮瑶也不是十分注重外表的人,是以行头一概不管,有什么穿什么。
今日她一色深衣,看着似乎和侍卫撞衫了,可那张光致致的脸、浓密的发髻,在稍显颓靡的回廊里似乎都发着光,从前竟没有发现,她与宫廷是如此合适。
走到近前,皇帝还在出神,那如珠如玉的美人儿就先开了腔,“吃了么?”
“……”
楚云漾盯着她,默默伸出手,替她摘掉了头上的枯叶。
宁兮瑶盯着他手里的叶子,摸了摸鼻子,“没留神,什么时候粘上的。”
“在做什么?”
问句出口以后,宁兮瑶明显停顿了片刻,随后道:“没什么,陪柯小姐散散心,毕竟昨日的事……”
毫不意外,又在东拉西扯。
他也不戳破,问道:“她可好些了?毕竟是女子,朕不方便过问。”
宁兮瑶立马回应,“无碍了,陈思和我开解了她,眼下已经彻底好了。”
他垂下眸子,淡淡道:“那就好。”
莫名的沉默,楚云漾知道,她不想说。
宁兮瑶顿了顿,开始转移话题,“那个,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还有一碟点心……”
楚云漾看着她纯净的面庞,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没跟朕说?”
草。
不愧是男二,真是太敏锐了。
宁兮瑶心里慌得一批,缓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来,“是。”
“何事?”楚云漾没料到她会直接承认,眼神灼灼有光。
“是曹之栋的事。”宁兮瑶说得格外郑重,“他因为曹才人的死记恨宁家,柯菱说,当时他分明撞见了,可压根没理会。”
话说完,楚云漾的表情就变了。
曹之栋居然还有这种心思?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曹才人意图扰乱封后大典,还偷了皇后的金印,分明是诛九族的大罪过,是宁兮瑶心软,觉着曹才人年纪小,曹家才死了闺女,这才放过了。
没想到竟然还让他们生出了这种恶毒的心思!
柯菱随军,一旦出了事,不只是宁家和柯家,甚至他都有责任,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自家人出事了,这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好大的胆子!”楚云漾冷冷道:“朕的慈悲竟然纵得他如此!”
宁兮瑶蹙眉,“皇上,行军途中,粮草何等要紧,不如先稳住他,等解决了要紧事,再找他算账。”
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柯菱也是这么想的。”
半晌,皇帝点了点头,携住她的手,缓缓朝前行着,“的确如此,先暂且放过他,等到迎回宁小将军,新账老账一块算。”
“是。”
见他不再追问,宁兮瑶悄悄松了一口气。
好在有这件事能挡一挡,若是皇帝真的知道苏策在梁国,怕是没法收场了……
日薄西山,原本刺目的日光变得柔和,书房之中,苏策坐在软榻上,面色有些发白,书案上是成摞的公文,几乎要将他埋没。
半个官职都没有,却比当朝宰相都要忙。
墨松心疼地在一旁磨墨,嘟囔道:“王上真是一点也不肯体谅郎君,虽然天气回暖了,可郎君的身子好的这样慢,焉知不是因为劳累?”
“咳咳。”
苏策将公文阖上,波澜不惊地道:“不必抱怨,梧王精得很,这些文书必须有个信得过的人把关,免得一不小心,就被人钻了空子。”
“梧王好歹也是一国之君,竟这么不成样子。”
墨松恨恨道:“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苏策竟然笑了笑,“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像一个国君。”
前几日在梁国,梧王被他和梁王摆了一道,一直愤愤不平,是以一回到梧国,就派人给梁王送信,借兵可以,但梁王要再送上两座城池,不然就算顶着被怀疑的风险,也要跟梁国划清界限。
不得不说,时机的确选的妙。
这个时候,梁王难道还敢拒绝?
“那万一,梧王故技重施,又向王上索要更多的钱财和城池,那该如何是好?”
苏策却半点也不担心,笔尖蘸了墨,一面写一面道:“他不会,这其中的分寸,他自然知道。”
毕竟逼急了梁王,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这些上位者之间的弯弯绕绕,墨松压根不明白,只是瞧着他家郎君面色有些发白,又不敢劝说,只能将碳火挪近了些。
侍婢送了茶来,墨松斟了一杯,搁在案上。
苏策接了过来,搁在唇畔,却不知此刻正有人在门外盯着他。
齐玥立在冷风之中,透过一道缝隙,死死看着苏策的动作,心慌得不成样子。
应该不会被发现。
别人难说,毕竟那药粉有些味道,可苏策是个药罐子,吃的药不比她少,味觉已经不太灵敏了,掺在茶水里,应该不会被发现。
可下一瞬,墨松就挡住了她的视线,齐玥心中一紧,等到墨松离开时,苏策已经放下了茶盏。
她忐忑地看向茶盏,里头已经空空如也。
“呼……”
到底是喝了。
正要离开,门突然开了,墨松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将她拉进了屋子。
齐玥像只受惊的鸟儿,惊恐万分地盯着他,苏策坐在书案前,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阿瑶,你在外头做什么?”
“我……我……”齐玥拼命压制,硬着头皮道:“我只是来同你说一声,他用过药了。”
“嗯。”
苏策淡淡应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齐玥试探着看向他,难道,他只是以为自己在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