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墨松再次见到宁兮瑶时，心情有些复杂。
他戳在门边上，忐忑不安地看着苏策和宁兮瑶说话。
就连他一个局外人都能看出来，宁兮瑶的眼神像是随时都会抽出把匕首来，狠狠刺向他们郎君。
可人压根不在乎，不仅如此，还对着宁兮瑶笑得格外温和，这场面简直有几分诡异。
他不敢走神，死死盯住了宁兮瑶。
皇后今年……应该十九岁了吧？
容貌如旧，却不是从前那副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眼底更多了些坚韧，瞧着越发大气了。
墨松吃瓜吃得起劲，差点没听到苏策唤他。
“诶！郎君，您要什么？”
“帕子。”
苏策自他手中接过，擦去了衣袖上的水渍。
小案上是他亲自斟的茶，可惜宁兮瑶并不领情，就那么生生地放凉了。
“感觉如何？疲累可缓解些了？”
苏策仿佛察觉不到对方的抵触，声音柔和，态度温存，简直称得上做小伏低。
宁兮瑶有点无语。
这个人，你不理他，他就越发粘着你，你跟他讲道理，他却有一肚子歪理，你骂他，他还是一样。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她语气平静地道：“你预备关本宫到何时？”
苏策知道她故意自称本宫是为了膈应自己，却也没说什么，“阿瑶，往后咱们会一直在一处的。”
对牛弹琴。
宁兮瑶微微垂眸，“呵。”
这个话题明显是继续不下去了，她又道：“你对大哥哥做了什么？”
苏策笑容一顿，随后道：“没什么，眼下他已经回去了，你的心愿也完成了，往后不要总想这些。”
“他看起来很不好。”宁兮瑶偏偏不依不饶，“你给他下药了，是不是？”
“只是一点手段。”苏策亦是大大方方承认了，“只是为了留住他。”
“他吃了多久？对身体可有损害？”
提到家人，宁兮瑶的神色明显变了，苏策便道：“放心吧，只要停了，他便会慢慢好起来。”
宁世清居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骗过他，这是他没料到的，可人已经到他手里了，他什么也不想计较了。
宁兮瑶打量他的神色，倒也不像说谎，反正人回去了，大燕行宫也有御医，应该能治好他……
御医。
她突然顿住了，随后问道：“郎秀是你送进去的？”
对于她的提问，苏策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正是。”
“你怎么做到的？”
宁兮瑶逼视着他，“大燕还有你的人手？”
都到了如此境地，他还能翻云覆雨，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苏策撂下了帕子，轻笑一声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是人就会有弱点，买通一个人，说不上有多难。”
更何况，楚云漾身上最大的弱点就是自负。
以为自己能够把控全局，所以任由手底下的人搞些偷鸡摸狗的事，再将他们挑出来，一网打尽。
这就给了他可乘之机，大燕，并不是铁板一块，宋敬山倒了，还有许多像他一样，对宁家痛恨不已的人。
譬如陈家和曹家。
宁兮瑶仔细听着，虽然她不相信苏策买通的只有一个人，可也多少咂摸出了关键。
苏策礼贤下士，他要诚心攻略一个人，甚至愿意放弃自尊，换取对方的信任。
而楚云漾并非如此，他是帝王，骨子里带着高傲，不屑如此讨好他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燕之中的一些人被苏策打动了，决心替他做事。
说话间，有人进了门，对他道：“郎君，有客人在正厅等您。”
“嗯。”
苏策款款起身，看了宁兮瑶一眼，“你好生躺着，我待会儿过来看你。”
宁兮瑶没回答他，只是看着他出了门。
清早来的客人，还真是令人好奇。
正厅。
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幽微的香气，苏策一顿，随后上前行礼道：“草民见过王后。”
梁王后回过头，看着他笑道：“贸然前来，打搅郎君了。”
“岂敢。”
苏策吩咐道：“墨松，备茶。”
“是。”
正厅里挂着一幅画，上头的女子身姿纤细，侧脸秀美。
梁王后理所应当以为是齐玥，笑道：“郎君与夫人真是绢蝶情深。”
苏策不置可否，“画技不精，让王后见笑了。”
梁王后仔细看着，说道：“今日前来，一是来探望郎君，看看郎君的病如何了，二来是给郎君带来些消息，夫人的病大有起色，如今面色也好看了许多。”
齐玥。
对苏策而言，那不过就是个赝品，眼下真的已经到手了，谁还会去管她？
“多谢王后关怀。”
梁王后打量着他，试探道：“听说昨夜，郎君带回来一个歌姬，如今还在府上。”
“是。”
苏策拱手道：“草民无状，请王后恕罪。”
梁王后摆摆手，“郎君不必如此，同为男子，王上自然明白，可否请那位歌姬出来一见？”
又来了。
苏策干脆地道：“回王后，她昨夜感染了风寒，不宜见人。”
病了？
梁王后自然不信，但还是道：“那真是不巧，叫姑娘好生养着吧，看来今日是无缘相见了。”
苏策垂着头，并不答言，可态度却十分明显。
梁王后有些不解。
从前分明对那位夫人丢不开舍不下的，他们才会态度强硬地把人带进宫里，作为辖制苏策的棋子。
可如今，怎么突然又爱上了别的女子？
难道真是生来多情？
可好歹也是梁王手底下的人，身边有个伴就要抢，说起来也不像话。
梁王后只得作罢，淡淡道：“昨夜好大的动静，怕是姑娘也被吓着了。”
苏策拱手，“昨夜进了窃贼，为保王城无虞，故而惊动了护卫。”
“是了。”梁王后摸了摸发髻，“多事之秋，该要小心才是。”
眼见没什么好说的了，她便起了身，道：“王上怕郎君对夫人思念得紧，所以让本王后告知郎君，明日可入宫与夫人一见。”
“多谢王上。”
滴水不漏，看不出喜怒，越是如此，梁王后就越是对他不放心，看了他片刻，突然道：“郎君总是让本王后想起一个人来。”
苏策淡淡抬眸，“王后说的是何人？”
“一位故人罢了。”
她笑了笑，“是个女子，人美，名字也美。”
衣袖之下的手指渐渐收拢，可面上还是无懈可击的笑，“原来如此。”
见他没什么反应，梁王后意兴阑珊，转头道：“郎君不必送了，咱们走吧。”
“是。”
出了门，梁王后刻意往客房看了一眼，门口果然守着两个侍婢，瞧着是格外上心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还以为苏策是谪仙一般的人，如今看来，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