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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这座城市很少下雪,偶尔落下也伴随冷雨,刚一到地面就化成水滴。这样大的雪是不常见的,她于是贪玩地仰面,用手和嘴去接雪花。

云焕下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矮子像蒙眼的驴一样,傻乎乎地在雪地里转圈圈。

不过明月自己心里倒挺美,一瞬间,觉得特像电视剧里的女主,场景唯美浪漫散着罗曼蒂克的光彩,不远处还有位高大英俊的美男子静静注视她。

“你到底冷不冷,你要是不冷,就再等会儿,我现在上去拿件外套。”高大英俊的美男子如是说。

“……”明月膝盖一软,差点被这煞风景的男人整摔了,连忙掸掸身上的雪跑上台阶,埋怨:“你不会穿好衣服再下来?”

云焕脸上表情无多,话也说得简单,帮她把短上的雪一点点掸去,轻声道:“来不及,怕你等久。”

“……”明月吹过寒风,又被雪洒了一身,有化了的冷水从她梢淌过耳后,再顺着脖颈一路滑到锁骨,分明是凉丝丝的,心里却又觉得很暖。

两只眼睛不由垂下,忽然看到云焕手里拎着的包装袋,脑中白光一闪,这牌子好熟悉,这袋子也好熟悉。

云焕见她已经现了,将之往她手里一塞,说:“上次跟朵朵逛街随便买的,她说你穿了会好看要我一定给你买,我倒是觉得其实就一般。”

明月心想才怪呢,朵朵那孩子眼光奇特,审美不是常人能够理解。在她眼里,一条色彩斑斓的毛毛虫不比红花丑多少。

而且她被教育得不许随便问人要东西,连之前心心念念的果冻包都可以忍痛割爱,怎么可能为了她老妈抛下面子。

明月开了纸袋往里看,真是巧,很高级的灰色,柔软厚实的手感,跟他曾经穿过的那件、她曾经想收的那件是同一款。

这一刻心里忽然颤了颤,好像缠绵许久的心事忽然得到呼应,眼前便如同雪霁天晴,一切都变得明朗清澈起来。

他心里的话,她听得到。

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明月已经计划着穿上这件毛衣后,内搭什么,外搭什么,鞋子配什么,嘴上倒是假客气:“这太贵了。”

云焕拿过袋子:“那我去退了。”

明月:“……”

多年的斗智斗勇,让他们如同协力合作的左右手,冲破一开始的那层隔阂,许多相处的模式就如肌肉记忆般逐渐复苏起来。

明月咕哝着一点诚意都没有,却也没有很着急的样子。他不怎么温柔地解开袋子上扎起的缎带,将衣服抖出来,说:“现在就穿吧。”

“不是要退吗?”她促狭地逗弄面前的人,在他睨过来一眼的时候吐了吐舌头,很顺从地脱了外套,把毛衣加在贴身的针织衫上。

“暖和了?”云焕见她点头,说:“你知道给朵朵穿多一点,自己就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化雪的时候会更冷,一定要注意保暖。”

明月耍嘴皮子:“我是个穷人,没钱买这么贵的衣服,只有培养自己的抗冻能力了。你们医生很好赚吗,怎么随随便便就可以买这买那?真后悔啊。”

云焕视线笔直地看着她,问:“后悔什么?”

“后悔上次相亲搞砸了,那个人条件还不错呢,你听见我妈妈介绍没,跟你一样,也是个医生呢。”明月掰着手指头:“工资待遇说不定比你还好。”

“哦,”云焕说得轻描淡写:“那个德国骨科啊,你喜欢那一款的?”

“……”明月觉得自己纵然有千万张嘴,跟善于抓重点的云焕比起来,却是一点都不敌,她将大衣扣子扣好,说:“我得走了。”

云焕兜里的手机震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便掐了,方才高涨的气焰此刻汇成温暖的火苗,他很抱歉的:“我不能陪你出去等车了。”

明月抓抓头,说:“没事啊,我自己可以走的。”

云焕说:“上车就给我信息,到家也告诉我一声,我有空就回。”他往一边的便民点里取了把雨伞回来:“忙过这阵我就去看朵朵……跟你。”

“我还欠你好几顿饭。”

“对,你还得请我吃饭。”

“那……我就先走了。”

走吧。明月撑开伞往雪里去,地面已经盖了浅浅的一层,夜里无人走过,她便成了第一个破坏者,留下一串尖尖的脚掌。

忽的旁边多出一双,有人按着她肩将她转过身,云焕落了一身雪地看着她,脸色温柔地说:“再等一下。”

怎么了?明月看到他从白大褂里掏出一双皮黑手套,翻着套口给她戴到手上,换另一只,又给戴好。

一把伞下,两个人靠得极近。晚来风急,雪花漫天,他们呵出的水气混杂到一起,变成一团浊白的冷雾。

明月只觉得心跳如擂,胸腔都因此共鸣颤动,他看似淡定沉着,眼中深邃内敛,呼吸的频率却将他轻易出卖。

他兜里的手机又震,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眉尖露出跟朵朵一样的圆窝:“对不起,明月,我真的要走了。”

他最后揉了揉她手,这一次,没有回头。

明月的正月过得喜庆又忙碌,家里人对她的回国非常高兴,饭局从大年初一一直约到初八,时间地点都给她最大的选择权。

明月尽管年少丧父,又做了单身妈妈,所幸家里两方亲戚都给予她最大的尊重。叔伯拿她当亲生女儿,舅舅阿姨更是对她十分亲热。

哪怕是家里最刻薄势力的婶婶,见到朵朵也是喜欢得不行,揉捏拉碾小小人的脸,一惊一乍地说:“朵朵其实是混血吧,眼睛这么大,鼻子这么挺!”

明月每每装糊涂的笑,搂过朵朵的小腰往旁边挪。家里其他人立刻很配合地岔开话题,从石油美国谈到近期的委内瑞拉形势。

丽丽姐则拉着一众妯娌哭穷,扯着自己新买的大衣说料子不行:“医院旁边搞促销的时候买的,几百块钱的东西能有什么好,大嫂那件一摸就晓得贵!”

饭后又要服务员打包,连冷盘小菜也不能放过,说:“我带去医院吃,拿微波炉打一下,好得不得了,平时哪里有!大嫂你衣服,再给我摸一摸!”

一番表演,朵朵的压岁钱翻了一番,几家人碰头聚一起,都说多包点:孤儿寡母不容易,两代人还都一德性。大婶婶还奉献了自己的vvvip卡,要丽丽姐有空也去买件好衣服。

明月脸皮在这上头总是有点薄,一餐饭吃下来很不好意思,直到跟丽丽姐在计程车上点钞票时才缓过来,抱过朵朵摇钱树往她脸上狠狠亲一口,被朵朵嫌弃地一巴掌拍嘴上。

明月拿开她小手,对丽丽姐说:“妈,你可以啊,姜还是老的辣!”丽丽姐捏着兰花指,眉飞色舞地从钱堆里抽出两张塞兜里,说:“他们有钱,替他们节省个屁。”

中途接到李葵电话,说要到明月家里来拜年。明月一瞥旁边的朵朵,哪里敢,说:“咱俩谁跟谁啊,电话里讲讲嘛可以了,我还有事,赶明儿约出来吃饭。”

一通电话三十秒,李葵气得牙痒痒,手拨着通讯录往下走,看到云焕名字忍不住奸笑。谁知道云焕也懒得理她:“在上班,没事先挂了。”

李葵喂喂几声很是不满:“你跟明月约好的,连寒暄的功夫都没有。你们俩不会在一块吧?咦,你们俩真的在一块?”

这都是哪跟哪,云焕说:“我在医院呢,真挺忙的,没空陪你八卦。明月这几天也有事,白天带着朵朵到处拜年,晚上还要做家教。”

“朵朵?”李葵大喊:“朵朵是哪位?”

云焕:“……”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等到云焕想起来打掩护,李葵又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转而轰炸明月:“你家地址过来,我现在就过去。”

明月一阵莫名其妙,旁边丽丽姐听出是李葵声音,小声咕哝着“丑姑娘”。明月抱着朵朵满身戒备:“你到底过来干嘛,说了不欢迎你。”

李葵声如洪钟:“我去看我小侄女!”

“……”谁想被你看哟!

明月带着朵朵急匆匆到家的时候,李葵已经等在公寓外。

名媛朵朵还带着飘羽毛的贵妇帽,遮住半张脸,李葵就已经从她的下巴尖尖果断做出判断:“是云焕那厮的种!”

明月上去堵住李葵的嘴,小心看了眼身边的朵朵,叹气:“有什么话进去说。”

明月抱着朵朵坐上床,给她脱了小披风和夹袄,又帮忙收了她最常看的新闻,旁边放了一杯温开水,这才拉着李葵到客厅里说话。

既然谜底已经揭晓,那明月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三言两语将她这几年的事都交待下来,还有遇见云焕后生的点点滴滴。

李葵听得一阵讶异一阵默然,半晌后才说:“那现在是怎样,他还不知道朵朵是他的娃,你也不准备主动告诉他,就这么一直耗到天长地久?”

明月去提了一壶热水给李葵泡乌龙,说:“那还能怎么办呢,有些话他不问,我也不想主动说……就先这么耗着呗。”

“云焕什么情况啊,一看朵朵的脸就该知道得七七八八了,他居然能一直沉得住气。他跟朵朵接触那么多,拔根毛验个dna,也该出结果了。”

明月摇摇头,说:“云焕那人我很了解,这种事情,他是一定不会做的。至于为什么不问,也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考量,考量,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打掩护。”李葵愤愤然:“我说他就是不想负责任,说不定还等着前面那个小女友呢,当然不敢认这个现成女儿了。”

明月脸一下子灰下来,她有点不耐烦的:“你这个人,又要撮合我们俩,又要质疑他人品,你是坑我呢,还是坑我呢?”

两个人气呼呼地背身而站,最后还是李葵认了怂,拍拍明月肩道:“那你想怎么办嘛,听你口吻,怎么好像挺想跟他死灰复燃的。”

明月头重:“会不会说话,那叫旧情复燃。”

李葵吧唧嘴:“你说重点。”

明月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总想到以前的事,对他的感觉也渐渐变了。本来是一潭死水,现在吹起涟漪了。”

李葵哼声:“说得好听,就是春了呗。”

明月听了想打人。

李葵又正经道:“那他对你是怎么个意思啊?”

明月微咬着下唇,想到他给自己租房子,他送的毛衣,还有雪地里,他给他穿手套。脸上不知怎么微微烫,她说:“就那样吧。”

李葵看她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就知道这女人地基不稳已经彻底倒向了姓云的,可姓云的屁股后面一堆麻烦,要想彻底搞定还挺不容易。

李葵提醒:“上次你俩在一起,是你主动,这次你要想关系稳固,要想办法扭转乾坤,让他多付出一点。”

“你好意思说,那是我主动吗?都是你害的。”明月挥去脑中不堪回的往事,说:“不过你说的话,我赞同,事实上,我也是这么践行的。”

明月眼里渐渐聚起光芒,背也挺直了起来,握了握拳道:“这次我不想太过主动出击,一定要让他先跪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谈何容易,”李葵再次拆台:“云焕那个闷葫芦,你要让他先告白?只怕到时候,我孩子都能打酱油咯。”

“慢就慢一点。”明月视线一晃,小声咕哝道:“正好让我匀出一点时间,再好好处理下自己的事。”

李葵好奇:“什么事?”

明月却卖起关子,转而抖抖身上的衣服,洋洋得意地笑起来道:“好舒服好暖暖哦……嘿嘿,云焕送我的!”

李葵“哟”一声,立马上爪子摸了摸:“好料子啊,不便宜吧?他不会为了给你这玩意儿,又给所有女同事都买了一件吧?”

明月瞪眼:“说什么呢。”

李葵说:“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为了送你青团,给你们团里每个人都买了一个,为了送你苹果,给咱们楼里每个人都买了一个。”

她总结陈词:“闷骚的男人就这个不好,有话不会直说,要拐弯抹角着来。”

晚上,云焕给明月微信,他确实不爱把话挑明,旁敲侧击地提到李葵向他拜年,再问到李葵是否也给她拜年,又是否说过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两个人在前几天交换了这一最新的联络暗号,方便明月时不时给云焕朵朵的照片跟视频。他则负责扔红包,朵朵摔了来一个,朵朵喊人来一个……

除此之外,两人都不热衷这一时下流行的玩意儿,她朋友圈里只有隔三差五报一声“还活着”,他朋友圈里更单调,每条都转他监督内容的养生文章。

云焕打太极,明月也玩迂回:【拜过了,又问了我一些关于朵朵的事。】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却一直没有跳出新内容,过半晌,云焕才便秘似的挤出来一句:【那我也能问你一些关于朵朵的事吗?】

明月动着手指,写:【那你问呗。】

刚写完“那你”两字,对面扔了一个红包过来,打开,。

明月:“……”

明月:【头一次答的问题,有点紧脏。】

云焕:【朵朵是你女儿?】

好傻的问题,明月:【是。】

对面又扔了一个红包过来,打开,。

明月再次:“……”

云焕:【朵朵今年多少岁?】

明月的心已经提起来了:【过完年,五岁了。】

下一个红包,。

明月:【你这价格疯长啊,你别着急,再多问我几个,我想家致富。】

与此同时,云焕写:【朵朵……是我的孩子吗?】

明月一下像是被扼住咽喉,翻个身,朵朵闭着眼睛在她身边睡得正熟。她真的很像他,哪怕这双明亮的桃花眼闭上,也有一样的眉宇,一样的气息。

明月:【是。】

……

……

云焕那头忽然失去动静,就在明月等了像是一万年那么久后,屏幕上又出现“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

云焕:【把刚刚最后一个红包还给我。】

明月:“……”

喂,大兄弟,你搞毛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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