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你推人干什么!”人群中的女生冲陆淮喊。
姜衢推开另外两个愤怒的男生,反过来问她:“不是你们先动的手?”
“不过是抓了他一下肩膀也叫动手吗?”
姜衢看着她,语气不善:“那陆淮也不过是推了他一下,有问题吗?”
“陆淮,赵如均爸妈上个月离婚了知不知道!”被陆淮推过的男生大声说,“都怪你妈那个小三!你他妈不会觉得羞耻吗!不会觉得惭愧吗!”
周围有路人经过,听到那些“小三、羞耻”的字眼,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想打探有没有什么劲爆的消息可以拿来做谈资,甚至还有一个掏出了手机。
姜衢扭过头恶狠狠瞪着:“拍什么拍!”
除了开始被人碰的那一下,陆淮有明显的厌恶表情,之后便全无反应,由着他们上蹿下跳,像在看一群陌生人。
他们所说的事,姜衢不清楚,里面的出现的人名他也没听过,但他大概能猜到,和陆淮妈妈有关的,很可能就是之前在六中传过一阵的谣言。
“一口一个你妈我妈他妈,你是缺母爱还是怎么?”姜衢拿下棒球帽,重新抓了一把头发又扣回去,眼皮耷拉下来,视线锋利,直勾勾盯在刚刚那人脸上,“再逼逼一句,信不信我马上让你喊得比车喇叭声还大?”
今天姜衢穿的一身黑,再配上这幅蔑视的表情,非常扛得起“六中校霸”的称号,就这么一顿充满社会人气息的死亡凝视,吓的那几个学生嚣张气焰都蔫了一半。
陆淮却在他身后低低笑了一声。
“走。”姜衢拉过陆淮的手腕,趁自己破功之前,直接将人带走。
飞快穿越了好几条街道,确定不会再遇到刚刚那群人以后,姜衢才放慢脚步,舌尖触着上唇,小心观察陆淮的情绪,压着不太愉悦的心情问:“你以前同学?”
“不算,隔壁班的。”陆淮说。
“隔壁班的管的还挺宽,”姜衢说,“什么玩意儿,换了韩余都不会在大街上说什么小三之类的。”他说完又补充,“也就许凯兴那个逼和刚那群人是一条素质线上的。”
陆淮抓重点能力很强:“韩余在你心里评价很高啊。”
“哪儿和哪儿,韩余就是个小辣鸡。”姜衢磨了磨牙,“要不是刚一堆吃瓜群众在边上,我不把那个bb机打一顿就真是见鬼了……”
很快,他的棒球帽被陆淮扯了个方向,接着又被安慰地拍了两下脑袋。
虽然陆淮表现的毫无波澜,甚至有心情和自己谈笑风生,但姜衢还是想掩盖一下刚刚的尴尬。时间不早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姜衢只能尽量挑热闹的地方走。
到终于没什么人以后,陆淮说:“不想问我吗?”
姜衢顿了顿,没想到陆淮如此开门见山:“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没什么好问的。”
他们从已经拉下卷闸门的店前过,陆淮突然伸手出来,掌心朝上。
“干嘛?”姜衢在他手心拍了一下,见陆淮手还举在空气里以后,咽了咽口水,把自己手往上去,“你别是要给我看手相吧……”
话没说完,陆淮的掌心合拢,牵住了他的手。
姜衢愣在原地不敢动了,不只是腿,手臂,手心,指头都瞬间僵硬,他甚至怀疑自己心脏都不跳了。
“我要说了,”陆淮捏捏他的手,又用拇指点了点他的手背,“给我抓一下,缓解紧张情绪。”
姜衢慢半拍地“哦……”出声,被陆淮牵着走。
刚开始的懵滞过去,局促感逐渐回笼,手指间泛出的细汗让触感明显了许多,好像能感受到陆淮的每一条掌纹。
他想,他没和谁牵过手……
可能牵过手,但也不是认真牵的。
靠!牵手了啊!
陆淮嘴角轻轻勾了一下,肩膀贴近姜衢,和他靠的很近,姜衢呼吸又急促了。
“你倒是说啊……”再不说我手指都要没知觉了!
姜衢受不了这样光牵着手逛街。
陆淮好像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明显和之前说的紧张情绪相隔十万八千里。
“他们说的那个人,赵如钧,是一中平行a班的学生。”
“嗯嗯!”姜衢狂点头。
陆淮笑的不行,手肘扭了扭,让他们的小臂也交错贴在一起,然后轻轻说:“我妈和他爸,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
“啊?谁爸妈?”姜衢脑子里反应了一下这个关系,有点不太确定地问,“他爸,和你妈……啊?”
“现在应该还在一起。”陆淮说。
姜衢的关系图画出来:“可听他们刚说的意思……那个人他爸妈,上个月才离婚?”
“可能吧,我妈上个月来看我,说不定是因为这件事心情好。”陆淮说,“他爸和我妈在一起的时候,说自己是单身。”
姜衢脑子里关系图又一次刷新,张着嘴“啊”了一声:“阿姨上当了!”
陆淮手心窝了窝姜衢的指头,嘴角轻轻抬起,笑着说:“上当是上当了,后来那个人解释,说他和他的前妻当时已经分居,在协议离婚了,所以才对外宣称自己单身。”
“哦……那勉勉强强,算半个单身吧。”姜衢反应了一下,瞪大眼睛,“所以那个什么均,就觉得是阿姨破坏了他们的家庭?”
他侧了身,看陆淮,从上到下,着急问:“他朝你动手了?还是在学校里到说你了?找你麻烦了是不是?”
陆淮拉着他,晃了晃:“没那么厉害。”
姜衢想起许凯兴在篮球场说过,陆淮把他后爹打的进医院了,虽然不至于是后爹,但……
“你打了那个人?”姜衢又不甘心道,“不过换我也先打一顿再说,这什么事儿啊,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打了,”陆淮说,“送去医院的时候,碰到赵如钧,所以他就知道了。”
这次换姜衢拉陆淮的手:“那这个赵如钧后来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陆淮说,“我顺着他的意思,和他打了一架。”
姜衢:“上学期期末前的事?”
“嗯,前前后后一个星期,”陆淮说,“考完我就转校了。”
姜衢不知道陆淮是怎么在短时间里接受了这一场闹剧,也不知道关于陆淮的谣言在那段时间里是怎样传播的,但看刚刚那群人的态度,大约不会很好,而且很恶劣。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当事人开口,不是事实也变成事实了。
没和陆淮牵着的那只手被姜衢紧紧握成了拳头。
姜衢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带给陆淮,努力轻松道:“一个星期里打了两架,打完抽空期末考,结束以后还办转校,高强度作业啊学神。”
陆淮:“不用舔。”
“谁允许你学我说话了!”姜衢这次是真笑了,吸了口气,安慰他,“那什么破一中不要你,咱还不呆呢,有什么了不起,我就觉得六中好一万倍。”
陆淮看着影子,笑了笑:“我不是被开除的。”
姜衢停顿:“是你自己要转校的?”
“嗯,”陆淮扭过头看他,“事情要闹大了才好走。”
这簇目光比平时都赤.裸,姜衢读不出里面的具体意思,却隐隐觉得,陆淮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姜衢撇过头,和陆淮错开目光,自顾自说:“那确实,我看你们一中那些学生也不怎么样,就刚刚……”
“他们一中。”
“行行行,你现在生是六中人,死是六中鬼了。”姜衢笑道,“你等着,有的是你表现的机会。”
陆淮问他:“拍了片还不够表现吗?”
“这哪能够啊,”姜衢说,“那什么毕业生晚会,每个年级都出节目,六中你也知道,二班往后数的班都不怎么读书了,你让他们出节目,是给毕业生表演上课睡觉还是下课玩手机。”
“所以你们要出节目?”陆淮问。
姜衢拍拍他的肩:“不是你们,是我们,沁沁是文艺委员,你就别想跑了,今年的新壮丁就是你。”
“去年表演了什么?”陆淮问。
姜衢朝他一扬头,露出一脸微笑:“高一一班巅峰巨献黑.暗.童.话《王子与绿蛙》,括弧,自制。”
这个名字不用介绍剧情,已经够让人笑一顿了。
“谁是王子?”陆淮问。
姜衢又扬头,冲他笑了笑:“付申奥。”
“那,绿蛙……”
“在下。”姜衢忍不住想翻白眼了,“那个剧表演完,竟然有人把我和付申奥扯在一起组了个cp,六月到放暑假前那段时间,我满脑子都是问号,还有学姐送青蛙绿帽给我,是想我戴还是怎么……”
空荡的街上有陆淮低低的笑声,姜衢余光看他,也忍不住笑了。
在姜衢的认知里,讲笑话更好的意义是——想让你开心。
还没说完王子和青蛙的剧情,他们已经走到了熟悉的路口,姜衢惊讶:“靠,真就让咱俩就这么走回来了啊?”
陆淮被他牵着过马路:“是啊,不愧是大长腿。”
“啧啧,”姜衢和他穿过车道中间生锈的护栏,一脸嘚瑟,“不必舔,真的不必。”
他笑着回头看陆淮,刚踏出去两步,就被一股力气拽回来,片刻,身后有呼啸的车声。
“不看车吗?”陆淮的声音在头顶。
他们在护栏两边拉着手,灯光是橙黄色的,照的影子边缘都有些泛红。
那辆车过去后,夜再次变得静悄悄,姜衢抬头看陆淮,收敛不住气息,胸膛用力起伏了一下,每个细胞都在战栗,忐忑仿佛侵入了每一次呼吸里,动魄惊心。
他没怕那辆车。
他只是转身看到了陆淮,贴的他这么近,和他牵着手。
陆淮轻轻摘下他头上的棒球帽,将挤压的头发揉的蓬松,最后拇指抵着额头按了按:“走吧。”
姜衢如梦惊醒,飞快垂下头,机械地回答他:“哦,好,走。”
一直到看见楼下那辆熟悉的电动车,姜衢才反应过来,陆淮的故事早就讲完了,马路也早就过完了,但他们都没想过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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