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疯了。
胡敦越觉得,自己也疯了。
几乎是杀红了眼睛,将桃乌的师父那一家灭了门。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桃乌的师父本来就是一个蛊师,可也是年轻人。
别的不敢说,他对少女的心意确实是真的。
之前强迫着将她绑过来,可最后却也没有对她怎么样,是他舍不得。
而他的家族,却是容不下他喜欢上一个寂寂无名的少女。
胡敦越的剑不知怎么的,最后就落在了地上。
“你走吧。”胡敦越的声音低低。
“胡敦越,日后再遇见,你是我的灭门仇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尽管他对家里没什么感情,可是……毕竟是灭门仇人。
两个人之间有着深仇大恨,却不知为何,最后也没有痛下杀手。
胡敦越对着自己喜欢的女子痛不欲生,可还是认认真真照顾起她。
其实如果不去想那些令人窒息的事情,他们的日子过得,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好。
事情戛然而止在一个月以后。
“胡叔叔,你别照顾我了,我有身孕了。”少女的眼泪从眼旁滑落,笑着抬头看他。
似乎是一如既往地活泼……与艰难。
“你……”胡敦越惊喜于她不再痴傻,也没有想过她有可能是装的。
是啊,一个少女,如果不装疯卖傻,怎么能面对他呢。
“即便是有了身孕,那我也会照顾你们一辈子。”胡敦越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的,“不管怎么样,我都在你身边。”
因为足够喜欢。
他其实早在前几日就发现了这个事实,可也自顾自地想明白了。
本来想偷偷一副打胎药将这一切不美好戛然而止,可是还没等他想好,少女主动说了。
次日。
少女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山脚下,很是安详。
“原来,这是我改变不了的命运。”胡敦越心里愈发平静无波澜,“之清。”
之清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有这个结局,这是他的女儿,哪怕是他捡来的女儿。
“这是她的宿命。”之清轻声道,“一个人来到这世间,本来就是受苦的。”
胡敦越仰天长笑一声,疯一般地进屋拿起剪刀,剪断了自己的头发。
“我其实该出家的。”胡敦越笑着道,“之清,佛门才是我的宿命。”
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就悟了。
都说佛门清净,他满身脏污,就不该眷恋这红尘世间。
“你走吧,慧元。”之清突然叫了一声。
“你喊我什么?”胡敦越惊讶地上前走一步,抓住他的肩膀。
完全不顾自己的胳膊已经青筋暴起,“你喊我什么?”
“我昨夜做了一场梦,你跟我说,你法号慧元。”之清笑容淡淡,“我想,我们是来渡你的。”
“原来是如此,竟是如此!”胡敦越散乱了头发,一时不知往何处走。
“慧元,你说,要往西走。”之清再次轻声道,“那里才是你的归处。”
胡敦越酿酿跄跄往西边走,一步一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不停地行走。
直到一年后,在昭国的京城外,抬头看见一个破旧的庙宇。
“你们收和尚吗?我是慧元。”胡敦越冲里面昏昏欲睡的和尚喝道,“我要在你们这里做和尚。”
本来小破庙里只有两个小和尚,见有个傻子愿意替他们干活,自然当然不让将他接了进来。
甚至抢着帮他剃度。
“我们给你起个法号吧?”小和尚问他。
这汉子看起来,可真是惨的很啊,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
“我有法号,我是慧元。”慧元抬头看他们,身上竟然出现了淡淡的佛光。
“阿弥陀佛,是佛光。”小和尚吓得连忙跪下,不敢抬头,“弟子不知慧元师父远道而来,还望恕罪。”
慧元也没说话,便起身径直到屋里坐下,拿起一本桌子上放着的佛经。
在出声的时候,身上的佛光又开始淡淡显现。
一晃二十年过去,两个小和尚也变成了中年和尚,可对于自家庙宇里这个混吃混喝还从来不干活的慧元师父,也不敢多说什么。
“慧元师父,庙中久久无人烟,恐怕不能多撑些时候了。”中年和尚面色有些紧张,“这些年都是我们外出化缘,可如今……周边大大小小的寺庙。”
他们是真的连化缘都不成了,那佛像都掉漆了,看上去甚是恐怖。
谁还敢来这里?
“到时候了。”慧元身着破烂袈裟,站起身来,温和道,“这些年多谢你们照顾,如今是我该回报给你们的时候了。”
“啊?”中年和尚抬头一瞬间,便不敢再看,“还请慧元师父给条路走。”
也幸亏他们坚信有一日,这个慧元能给他们带来回报。
“你叫?”慧元微微皱眉。
“弟子行近。”中年和尚赶紧上前,带着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恭敬,“那位是行礼。”
他说的是另一个和尚。
只是另一个和尚对慧元师父混吃混喝的举动早有不满,已经多日未曾过来。
“那你就做这个寺院的住持吧。”慧元冲他笑了笑。
“师父说笑了。”行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可心中又忍不住好奇。
这是他的回报吗?
可一个小破庙,哪能配得上什么主持?
慧元也没给他解答,便起身出去了,竟是去的京城。
三日后,一群官兵将小破庙围了。
“谁是行近师父?”为首的官兵大声道,“行近师父在吗?”
行近慌慌张张往外跑,“发生了何事?”
他还没见过这么多官兵呢!
“皇上有令,在此兴建普济寺,行近师父为住持,那就麻烦行近师父了。”官兵头头很是客气道。
“啊?这。”行近有些晕乎,却被旁边的官兵扶住了。
“是皇上接见了慧元大师,亲自下的口谕,圣旨还未拟好,待明日便会送过来。”
圣旨还没拟好就来口谕了?
行近迷迷糊糊地看着一间间房屋盖了起来,那破旧的佛像直接重塑了金身。
看着竟不比旁边的兴国禅寺差多少?
慧元回来的时候,依旧是那一身破旧的袈裟。
“慧元师父……这。”行近有些惶恐。
“这是你该得的。”慧元大师端坐于佛前,轻声念起佛经。
不出半日,庙前百姓人头济济,表情虔诚。
普济寺,就这样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