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将天穹与浓雾一并染成血『色』,大地裂纹中岩浆涌动,似一条条暗红『色』『裸』|『露』的血管。滚烫空气几乎要灼伤皮肤,连璃焕与墨驰也不不躲到别处,先暂时喘口气。
九婴看着红莲烈焰中的年,无可避免地想起了千余年前那把烛照神剑。谢刃握紧逍遥剑柄,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发现前后打的这两颗脑袋,在看到自己的火光后,都会不自觉地伸手去『摸』脖,而后便会越发怒火滔天——估『摸』是穿越上古,『摸』到了脖被砍断的那个瞬间。
谢刃其实是不介意出一份力,让这妖邪再重温一回旧梦的,落梅生的头又不能随便砍,只能退而求其次,翻身骑上铁虎兽,驱使它腾空跃起,再度一起冲向九婴!
飞雪与火光汇聚成一条巨蟒,『逼』得九婴后退数十步,余光瞥见风缱雪站在屋檐下,正欲出手,已被谢刃飞起一脚踹上后背,还要指着鼻子怒骂一句:“老『色』|鬼,再看小心我抠你眼珠!”
风缱雪:“……”
其实一直在等九婴过来,手中的符咒已经快攥得发烫,架不住谢刃实在防得太过滴水不漏,恨不能用烈焰在房檐周画个大圈。逍遥剑里的红莲心烫得骄阳烈日,『插』向地面时,带得岩浆似沸水往外喷溅。九婴御剑腾空,更多的雾气从四面八方聚拢,腥臭难闻,许多冰冷滴水的舌头,将空气也要『舔』尽。
璃焕与墨驰呼吸困难,想要御剑,却像是被千斤坠捆住了脚踝,只能回头急叫:“阿刃!快带着风兄躲开!”
音刚落,铁虎兽就冲了过来,将两人一头撞向远处。谢刃也被雾困住了,一边挥剑扫出火光,一边试图在越来越高、越来越浓的黑雾中找到风缱雪,大声喊道:“我看不见了,你们先走!”
风缱雪等的就是这看不见!另一头,璃焕与墨驰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像是已经被撞晕了,于是他飞身冲上高处,裹着浩瀚灵力劈海一掌,直打九婴头颅再度凸显!又趁着对方还反应过来,单手在落梅生胸前一抓,两根手指恰好抠住眼眶,将那颗脑袋生生拽了出来!
九婴愤怒地张开嘴,牙齿焦枯肮脏。风缱雪觉自己此生从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玩意,也不太能忍受,整张脸煞白,全靠斩妖除魔的本能才没有扔掉,拽着那茅草一般的头发往树上狠狠一砸,“砰”!扁了。
扁还很彻底。
黑雾逐渐散开。
谢刃从地上捡起佩剑,踉跄跑到风缱雪身边:“你怎么样?”
风缱雪脸『色』还白着,虽然已经擦干净了手,那种软绵作呕的触感还在,暂时说不出话,眼眶也是红的,被火熏红的,因为方才的烟实在大。
璃焕与墨驰此时也醒了,两人看着趴在地上的落梅生,以及落梅生身边那颗丑陋肮脏的头……扁头,暂时还顾不上吐,惊愕地问道:“是怎么死的?”
谢刃摇头:“不知道,我方才也被黑雾困住了。”
风缱雪解释:“是铁虎兽,它的驱动全靠仙甲机关,所以并不会受到黑雾影响。”
谢刃取出金笼,将那颗头装去,见上头果然结了一层幽蓝『色』的冰霜。
璃焕也同墨驰一起来看着传说中的上古第一妖,结果双双被恶心到了,这眼眶稀烂的,都已经被埋成这样了居然还要强行出土兴风作浪吗?
谢刃拍了拍铁虎兽的脑袋,转身又将昏『迷』的落梅生扶起来,从袖中取出灵『药』喂服下。
片刻之后,落梅生缓缓苏醒,精疲力竭地靠在树上,胸口微微起伏,脑中一片模糊,只觉是做了一场大梦。浑浊的双目一一辨认着眼前人——谢刃、璃焕、墨驰、风缱雪,还有……他看着倚门而站的紫衣女,嗓音嘶哑:“紫英姑娘。”
紫英擦掉脸上的泪痕,轻轻走上前,她的魂魄已经出现裂痕,却依旧行了一礼:“梅先生,我这回真的要走了。”
落梅生愧道:“是我对不住你。”
紫英道:“梅先生没有错,错的是我,我的错也不在喜欢上了先生,而是错在不愿听父母劝阻,冲动离家。不过现在说什么也迟啦,好在先生已经替我报了仇,又让我在无忧城里过了几年的日子,现在就放我回江南吧,虽说残魂维持不了太久,就算要散,我也想散在故土。”
落梅生答应:“好。”
紫英像是松了口气,又笑着看了眼身后的人:“多谢。”
说完这两个字,还没有等到回音,她的魂魄便再度散了,只剩下残破剔透的一小片,似枫叶般轻轻落在落梅生满是脏污的手中。
风缱雪道:“虽说被你囚禁数年,紫英姑娘依旧选择了让你送她回乡。”
落梅生攥住掌心,痛苦道:“她是我此生唯一的愧与悔。”
谢刃实在看不过眼,上前骂道:“人家姑娘喜欢你,是想要你同样的喜欢,你若不肯给,直接说明白了便是,谁稀罕什么愧与悔了?而且你要愧就愧,要悔就悔,为何还要专门建一座监牢来强迫紫英接受你的愧与悔?无忧城看似为她而建,实际全是想让你自己更好受些,这算哪门子的赎罪?”
落梅生无可辩,浑浊的眼底越发痛悔,不言一句。
璃焕看在他同璃氏的交情上,上前将人扶起来,道:“咱们先离开这儿吧。”
墨驰与他一道,带着落梅生向外走去。风缱雪也拉过谢刃的衣袖:“走,回客栈。”
依旧是来时那条幽深的黑巷,不过这回很快就走了出去。巷口恰好有一群飞仙居的弟,见到自家失踪多日的主人衣衫脏污、满脸颓废地突然出现,一时又是惊喜又是惊吓,来不及多问,赶忙先找来一艘小的机甲船,将接回家中。
在登船时,落梅生像想起了什么,回头欲说话,却被风缱雪制止。
“梅先生身体虚弱,先回去休息吧。”道,“有事明日再议。”
谢刃惦记着九婴那句“藏在心里”的鬼话,这阵见落梅生眼底感情好像还挺丰富,于是再度不满起来,硬将风缱雪拉走,边走边说人家的坏话,分叽叽歪歪。
风缱雪被吵得不了:“你说的我都知道。”
谢刃立刻顺杆爬:“知道你还约他明日见面。”
风缱雪道:“不见面,你打算隔空问他九婴一事吗?”
谢刃:“……”也不是不。
风缱雪扯过的头发:“快走!我要沐浴!”
谢刃一边跟着跑,一边意气风发地想,你要沐浴,你跟我说什么,我又不能陪你一起浴。
当然,果你非要我陪,也不是不。
结果风缱雪并没有这个想法,谢刃看着紧闭的浴房大门,内心比较遗憾,只好去了隔壁。几人被关在无忧城里数日,虽说吃穿用度都是最好,脑中的弦却一直是紧绷的,现在才算真正放松下来,泡在热乎乎的浴水中,听着窗外吵闹喧嚣的烟火声,带着顺利斩落第二颗头的喜悦,不知不觉就合上眼皮,沉沉睡去。
外头正是吃饭的时候。
小二笑容满面地迎客:“小仙师,一个人?”
风缱雪问:“你们这人最招牌的菜式是什么?”
小二立刻滔滔不绝介绍,糖醋鱼、过油肉、烤羊脊,都是一绝。
风缱雪强调:“要素菜。”
小二上下一打量,又笑道:“也对,像小仙师这么清雅脱俗的人,是该不喜荤腥。素菜也有,卖好的有地皮菜、鹌鹑茄,还有主食,猫耳朵、刀削面、葱香饼,都是素的。”
风缱雪点头:“好,就你方才说的所有菜,荤素全部要两份,一桌送到二楼雅间,一桌送到何菲菲客栈。”
小二一听很为难:“咱们店生意好,不外送,只能堂食。”
风缱雪放下一枚宝石。
小二拍着胸膛保证:“小仙师放心,您这就是外送开张第一单了!”
夜幕低垂。
谢刃从梦境中惊醒,匆匆套上衣服擦干头发,出门想去找其余人,却被伙计告知,璃焕与墨驰已经出门去吃饭了。
有没有这么饿,居然也不叫我一声?
谢刃对狐朋狗友极为不满,转身又去敲风缱雪的门,屋却见饭菜摆了满桌,风缱雪正一手撑着腮帮,另一手无聊地拨弄着一幅机关棋:“我还当你要睡到明天。”
谢刃:“……”
风缱雪叫他:“愣着干什么,再不过来坐,菜都要凉了,红杏楼的队可不好排,我还等了一会儿。”
谢刃问:“你怎么突然想起买这个?”
风缱雪将酒杯放好:“不是你的家乡菜吗?上回没吃到,这次补回来。”
谢刃凑在他身边:“专门去为我买的?”
风缱雪点头:“嗯。”
谢刃继续问:“那你怎么只替我买,不替墨驰与璃焕买?”
风缱雪道:“也买了。”
谢刃稍微一噎:“骗人,们出去吃了。”
风缱雪很有耐心:“们出去吃的饭菜,就是我买的,谢刃,你的嘴要贴到我脸上了。”
谢小公子立刻坐直,假装无人在意地补了一句,那你怎么不让他们也在这房中吃?
风缱雪稍微想了想,没有立刻回答。
谢刃受到鼓舞:“说啊,为什么只留我在你房中吃饭?”
风缱雪避开视线,提壶斟酒:“因为你今日在对战九婴时,表现很好。”
谢刃撇嘴:“最后还不是靠你师兄的机甲,我有什么厉害的。”
风缱雪道:“不必将功劳都推给铁虎兽,我说你表现好,你就是表现得好。只是因为要顾及落梅生,所以无法施出全力,不过九婴每一次的出现都是附身旁人,的确不好对付,你若能静心修习,将红莲烈焰变成只焚煞气、不伤肉身的灵火,便不会再被束手束脚。”
“我先前试过,不过始终不其法。”谢刃夹了一筷子菜,“师父说连曜雀帝君也没能成功剥离灵火。”
风缱雪看:“所以你就觉自己也不?”
谢刃被酒一呛:“不要胡『乱』省略,什么叫我不,我的,我只是不能剥离灵火而已。”
风缱雪皱眉:“既然不能剥离灵火,那你在哪里?”
谢刃:“……”
风缱雪摇头:“算了,先吃饭吧。”
谢刃提意见:“你别激我好不好?”
风缱雪莫名其妙:“我哪里激你了?”
谢刃:“你刚刚叹气了。”
风缱雪:“因为你不仅不,还不承认,我为什么不能叹气?”
已经长大成熟,分宠辱不惊的谢小公子再度被气死。
于是他一股热血上头:“等着,我在一年内肯定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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