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何为「终焉」
“晚辈许守靖，见过前辈。”
许守靖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再没有刚才的不以为意，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嗯……他又不是傻子，对方明摆着是个世外高人，并且还把「青魇玄离境」这种逆天法宝都拿出来帮自己突破涅槃境。
无论站在什么角度，这都可以算上是提携之恩。许守靖面对没好感的人丝毫不会顾及对方的心情，但如果是真心对待自己的人，最起码的尊重还是会给的。
龙意阳倒是对许守靖态度的额转变颇感意外，缓和不久的眉毛再次挑了起来：
“你不恨我？”
许守靖微愣了下，一脸疑惑地问道：
“晚辈为什么要恨？前辈不惜掏出黑水那种夺天地造化的神物，就是为了帮助晚辈破镜……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青魇玄离境可没有温和到像补气丹那般，吃下去就能当场炼化的地步。
一般来讲，在青魇玄离境中待到两个时辰以上，仅靠着龙门境的修为，基本上不可能承受得住焚魂噬骨之痛。
事实上，假如许守靖当真扛不住痛苦身死道陨，龙意阳也没有半点同情的心思，只能说是天意如此命数未到。
连这点程度的痛苦都无法挺过的人，更不用谈在「终焉之刻」阻止灭世大劫了。
按照龙意阳怼许守靖性子的理解，这家伙就算理解了自己是在帮他，多半也会因为莫名其妙被丢进青魇玄离境中折磨一事感到不爽。
表面上或许还会摆出晚辈模样以示尊敬，该道谢道谢，该退一步退一步。
可心底大概率是只觉得欠了一个人情，更不用提打从心底尊敬了。
龙意阳对于心中确认过的事情，基本上从未超出他的预料过。
无论是生死存亡的大事，还是端起茶壶会不会溅出水滴这样的小事。
也正因此，龙意阳在性格上形成了一种……畸形的缺陷。
由于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都处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旦有那百分之一的意外出现，龙意阳首先感受到的并不是预想错误的混乱，也不是赶紧思考下一步对策。
简而言之，他很兴奋。
什么东西都在意料之中，换句话说，生活中永远不存在惊喜，这对于一个超高龄的性格缺陷者来说，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而许守靖又怎么样呢？
在进入青魇玄离境之后，他没有想着如何寻找黑暗的出口，也没有陷入慌乱不知所措。
他……他原地坐下修炼起来了，而且还是一副“反正都出不去了，那就修炼打发时间吧”的样子。
等到青魇玄离境正式发挥作用，初步感受到‘焚魂噬骨’之痛后。
龙意阳原本以为，许守靖要至少七天时间才能出来，这不是信口胡说，而是他根据多种信息推论出的既定结果。
然而事实上，许守靖只用了短短四天，就成功突破到了涅槃境。
接二连三地超出自己的预料，龙意阳对许守靖不屑一顾的态度，这会儿也上心了起来。
对于龙意阳来说，许守靖已经成为了‘未知集合体’，看到他就感到内心蠢蠢欲动，兴奋到脸色涨红的地步。
……不过这里还有其他人在龙意阳作为天衍阁阁主，必要的风度还是有必要保持的，只用了几次短促呼吸，就成功压下了继续玩弄许守靖的心思。
“呵呵……”龙意阳心领神会，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在他身旁的虞元洲浑身打了个冷颤，只觉得这个笑声过于渗人，满脸愕然地看向他。
察觉到来自身旁的视线，龙意阳恍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表情管理上失控了。
他连忙抬起大手，微遮了下眼睛，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老朋友，你那么看好许小子的理由，我总算有些理解了。”
虞元洲闻言微微一愣，蹙眉暗自琢磨了下这句话的含义，旋即没好气地出声道：
“龙意阳你傻了不成？发这么长时间的呆，又莫名其妙地鬼笑，没看到许小友都僵住了吗？”
正如虞元洲说的一样，许守靖的确僵住了。
就在刚才被龙意阳死盯着看的时候，许守靖莫名感觉身后发凉，浑身感到不自在。
就好像自己不再是许守靖，而是青楼中等待被挑选的风尘女子，龙意阳就是达官贵人，肆无忌惮地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地肆意扫动。
除此之外，嗯……怎么说呢，还有一种被无双剑客盯上，马上就要被强迫去击剑的恐惧感……
不，这种时候应该说‘渗人感’才对。
没有任何根据，但感觉是实打实的。
「虞前辈好像管天衍阁阁主叫龙意阳来着？他不会真有龙阳之好吧……」
思来想去，许守靖脑海中的话语最终汇聚成了一句让人背后缩紧的话，想要不僵住都难。
龙意阳就算能够知晓世间绝大多数的事情，此刻也没能读出许守靖竟然是这么一个想法。
在虞元洲的‘好心提醒’过后，龙意阳握拳在嘴边干咳了一声，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沉声道：
“来谈谈正事吧……许小子，说说你都看到什么了？”
许守靖瞳孔微缩，心中却是明白，龙意阳所指的，就是自己找回的灵魂记忆。
那些事情都是不能告诉他人的，可对方偏偏对自己有恩……许守靖一下子陷入了两难。
看到许守靖犹豫不决的神情，龙意阳若有所悟地抬额，继而摆手道：
“嗯……那我换个问法吧，在‘那里’，你可曾见到天命与天罚的大战？”
“……”许守靖。
原来你都知道啊，都知道那还有必要问我吗……
没错，许婉仪在许守靖灵魂深处刻下的记忆，不止是那晚的森林火海，还有一段他自己完完全全没有出场，来自数十万年前诸神陨落的画面。
一直以来，许守靖只是觉得必须要阻止终焉教的阴谋，但具体该怎么做一概不知，只知道不停地修炼变强。
不过，在‘亲眼’见证了那场诸神陨落的大战始末之后，许守靖终于明白，自己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做。
对于未来将要发生灾祸找不到下手之处的茫然无措，在这一次的记忆回溯中被清除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了明确清晰的道标。
许守靖自己或许没什么自觉，但在别人看来，至少在给人的氛围上，与之前已经判若两人了。
“看到了。”
许守靖叹了口气，紧张地看向龙意阳，目光严肃道：
“不过……恕晚辈不敬，具体的事情我不能告诉您。”
因为这是他和那位仅存在于灵魂记忆中的‘母亲’，为数不多的约定。
——不要把他人牵扯进来。
因果是一种很玄的东西，不少修仙大家不愿沾染尘世，就是因为对于沾染因果感到畏惧，在此之上还没有预防的措施，结果就只能‘一刀切’完全断绝和他人的来往，故步自封独自修行。
先不谈隐山避世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道，毕竟大道三千，条条可通，谁也不能断言别人的道就是错的。
马后炮一点来讲，隐山避是这种手段的确过于极端，这一点在龙玉门逵道的身上已经得到了证实。
不过，极端归极端，但它的确有用。
哪怕只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擦肩而过，因为某一方做出了细微的改变，马上就会让另一个人被迫涉及到这里面的因果。
一个眼神、一次呼吸、一个停顿……只要‘你’的存在，切切实实让对方做出了改变，不论那个改变是大是小，有多么的细微。
在对方做改变原有行动的瞬间，‘你’就已经被牵涉到这件事的因果中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最基本的例子，实际上还要划分不同事件的因果，或是不同人之间的关系。
简单来说，至少在目前的九洲大陆上，还不存在能够明确将自己排除在因果之外的手段。
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莫名地陷进去，防不胜防。
在这个层面上讨论，似乎……‘隐山避世’的确是效率最高、执行简单，且应对因果的最佳手段。
换在某件事的因果上也一样，如果不想让对方莫名其妙卷进来暴毙，那就不要随随便便告诉对方任何关于这件事的信息。
有没有见到「天罚」与「天命」？
那肯定是见到了……但要问能不能说，许守靖不太敢肯定。
思索了良久，许守靖长叹了一口气：
“前辈既然心中有数，就不要为难我了……”
见许守靖是真的没有开口的打算，龙意阳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
“不愿意说就算了。”
许守靖松了口气：“前辈能理解就……”
龙意阳满不在意地补充道：“反正无论你说不说，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许守靖。
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龙意阳瞥了许守靖一眼，暗笑了下，悠然自得地道：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该知道的嘛……大部分我也都知道。许小子，你可知你泡了四天的黑水湖是什么吗？”
许守靖微微愣神，颔首思索道：
“想来不是天材地宝，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仙器。”
“对，但也不对。”龙意阳淡然一笑，出声解释道：“青魇玄离境是从太古流传下来的‘五行法宝’，由天地自然孕育而生，不存在名匠制造，就算有……那也是天道。”
“……五行法宝？”许守靖微蹙了下眉，总觉得这个词有点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
“啊！”许守靖瞪大了眼睛，脑海中错杂的片段串连成了一条直线。
由天地自然孕育的五行法宝……这不就是让摇摇恢复全盛所必须的东西吗？
“许小子，你应该在找这东西吧。”龙意阳语不惊人死不休，准确无误的说出了许守靖的目的。
许守靖恍然回神，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您也能知道？”
“算的。”龙意阳淡定的抿了口茶，待到茶盏放下，接着道：“青魇玄离境如你所见，是五行之水的神器，它从天衍阁成立至今，一直都作为镇宗之宝而存在。”
“——”许守靖一时沉默，心底摸不清龙意阳说这些话的目的。
难道是为了告诉自己，“青魇玄离境是我宗祖上传下来的，你就别想了”，打消自己的主意？
……可若是那样，最初压根就没必要告诉他，青魇玄离境是五行法宝，反正他又认不出来。
与许守靖一样，虞元洲也同样抱有这个疑问，以他对龙意阳的了解，这货多半又要搞个大的了。
果不其然，龙意阳在短暂的停顿后，语出惊人：
“我可以你给你。”
许守靖出奇地并没有感到多意外，深吸了一口气：
“条件是什么？总不可能白给我吧。”
龙意阳闻言挑了挑眉，随即露出了“你很上道嘛”的表情，淡笑道：
“别这么紧张，青魇玄离境毕竟是我宗的镇宗之宝，如果白送给你，你自己不也会怀疑有什么阴谋，拿的不安心。”
许守靖沉默不语，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真讨厌啊……这种还没说几句话，从里到外都被人看穿的感觉。
龙意阳瞥了许守靖一眼，见他一副深沉的表情，淡然笑道：
“我的条件很简单，且只有一个。”
“是什么？”许守靖抬眼看着他。
龙意阳微眯双眸，意味深长地说道：
“将来的某一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终焉」，哪怕最终会牺牲你的性命。”
许守靖顿时愣住了，怎么都没想到龙意阳的条件居然是这个。
他没有着急一口答应，稍作思索，低声问道：
“前辈，说到底，「终焉」到底是什么？”
龙意阳略感意外，上下打量了许守靖一眼：“你不知道？你的记忆中没有提过？”
“额……”许守靖摸了摸后脑勺，耸肩道：“从诸神陨落至今，终焉教在历史长河中从未露过面，每一次发生的大事件，跟他们好像也没关系。”
龙意阳微蹙了下眉，突然发现许守靖和自己好像不在一个频道。
终焉教……是个什么玩意？从未听闻，难道和「终焉」有关？
不，不对。如果真的和「终焉」有关，他早在上一次「应天卦象」的时候看到了。
龙意阳罕见的思索不出答案，反观许守靖则是一脸笃定的模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良久，龙意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把我说的「终焉」误会成什么了，看来有必要告诉你「终焉」究竟是什么了。”
许守靖微是一怔，下意识蹙眉：
“终焉……是什么？”
终焉不就是终焉教的最终目的吗？之前那些教徒天天挂嘴边的什么‘超脱’、‘进化’乱七八糟。
「难道还有其他的终焉？」许守靖一脸黑人问号。
龙意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所谓「终焉」，如字面意思上一样，当是此间世界的终结。九洲、万族、五行、天地……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毁灭。”
说到这儿，龙意阳顿了顿，接下来的话却让许守靖瞪大了眼睛：
“没错……世间的一切终将被天道毁灭。”
——
求月票、求打赏、求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