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兰特陷入危机之时,罗雀的境况也同样糟糕。一头棕发被烧掉一半,变得焦黑干豪猪刺一样枝杈起来。身上像裹了层碳,还散发出阵阵焦臭。
那件小衣正扩散出紫色的光弧,好像气力不继,正兀自颤抖着想维持原来的大小,却又无可奈何地颓委下去。几次起落,最终啪地一声,化成了碎屑。
呼罗雀整个人就这样栽倒,趴在地上。猛喘了几口气,他手上的戒指闪了下光,出现了一本包装精美的册子,掀开来,每张都是薄卡纸。他就地拿起拴在册子上的铅笔,找到自己想要的叶面,飞快写道:四号内置小甲第三代产品215型电吸收原设上限5000伏电阻上限13000伏试验结果吸收最大值20360伏特约阻隔扩散电力50000伏以上被动元素遮罩启动有效、无破损特效对人无害!(罗雀的对人无害显然是指不会丧命)
他边写边恣意地大笑,好像获得了什么绝世珍宝。忽然,伊兰特身上猛然一动,接着,连那朵一直挣扎的花,一起凝固了,仿佛成为一体,共同发出了强烈的白光。
罗雀赶紧收起纸笔。好家伙,我来帮你一把!他把一只手放上菊花下的晶体,另一只手里出现了一本残破的书。
索兰尼斯达他轻轻呼唤那个名字,书页打开了,一行凸起的红色烫金体小子在那一瞬间好像活了,在不停扭动。
罗雀的意识也随之探入了阵眼深处。拨开浓雾缭绕的精神海洋,他看到伊兰特的意识像团黄云,游离在阵心之侧,每每想要接触,却被弹开。
还在犹豫什么?罗雀按下心境向伊兰特轻轻送去话语,伸手伸手随着这简单的词句,黄云也愈发靠近白光中心。
就在他们要突破那层最后的禁制时,罗雀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幻境如潮水般把他的意识剔离。他低头看自己的胸口,一把法师惯用的短刃从后背直接透出。啊!他像被飓风吹过的树猛然摇晃一下,后退一步,却没有跌倒。
砰,一阵土雨从天而降,厚厚实实地把他裹成个泥人,脸和头发都分不出来。
浪费23个索拉。罗雀晃掉脑袋上的黄土,他身上,那恐怖的伤口竟然血已停流,开始结疤愈合。罗雀用他通红的眼睛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人。你要怎么赔啊?他说。
来人样子十分古怪,全身上下用一件超大的灰布斗篷盖的严严实实,生怕别人看到自己的样貌似的。他以一种沙哑而颤抖的声音说:你是骗子吗?说完他突然疯子一样狂笑起来。对啊!你是骗子,我也是骗子,我有什么资格指责你啊突然,他止住狂笑,理智似乎重新回到了身上。
我是雷耶斯。他鞠了个躬。
罗雀眼睛亮了。雷耶斯和罗雀,都是术士界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也被内部认为是最有希望未来角逐长老甚至蓝色蛇颈瓶会长的人。
是你啊除了罗雀这个爱张扬的家伙,术士们都隐藏的很好。除了每年一度的公会互助研究讨论会,以及递交成果报表,同行之间都很少见面,哪怕对互相的理论理解深刻,很是推崇的两人,当街碰面也时常会认不出来。
屁话少说,我的止血粉造价可不低!你拿什么赔我!?没有询问为什么刺我想做什么之类的话,罗雀的回答实在古怪,但他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的疯狂之色,反而充满了研究般的,理性的审视。
嘿嘿嘿嘿理智在雷耶斯身上霎那间消失,他爆发出一阵长笑。-=手打吧会员手打=*你这个骗子!他对眼前的空气大吼大骂,嘶哑的嗓子也变得尖锐。你们都是骗子!欺骗我的人,都要死!要死!他身上砰地张起一团燃烧火焰防御壁。
罗雀狠狠地皱了下鼻子。你这混蛋,要发疯也先得把赔偿拿出来!
我不想杀你!我不想杀人!雷耶斯突然抱头伏在地上,他瑟瑟发抖,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受惊的小猫,口中反复呢喃着一句话。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罗雀的额间微微闪出白色的光,他的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但那双眼睛却闪出一抹期待。我管你怎样,先把钱掏出来!没钱用材料顶替!他向雷耶斯勾了勾手指。
雷耶斯的呻吟停住了,他站了起来,理智和疯狂交互着在他那张巨大的斗篷上跳动。好了,我的兄弟。时间到了,给你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我会替你收尸的。他的手在身前画了个圈,口中以几乎能与蜂鸟振翅媲美的速度念唱出咒文。一颗紫炎球哄地跳动在他手前,缓缓地转动,冰凌般的表面折射出七色光谱。
你就用这颗鸟蛋威胁我?罗雀弯起嘴角。怕是不能如你所愿――如果你收起这玩具,我倒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若聚若离的云层在头顶挣扎着,不时有几线阳光破透下来,在这巨大的塔上变幻出古怪的景况。长时间的沉默后,最后,雷耶斯噗地歪笑出来。
首先!你的法力,抱歉的说,实在太弱了!不但威胁不到有赤火保护的我,也难以张开足以防御紫炎的元素盾。雷耶斯的逻辑突然回来了。
其次。不妨告诉你个小秘密!我的赤火虽然是火系法术,却有隔绝空间的作用,你通过空气向我施药的成功率不到半成;而赤火的另一功效就是可以抵御3000斤的单点重击以你所能携带的装备,即使使用圣器,也无法攻破。
最后,也是我另一个秘密――即使这么远的距离,我开着赤火,却依然可以施展魔药。
噢我是否要感谢一下你的慷慨呢?罗雀眯眼瞧着嘴角挂着笑意,把未受胸口的伤影响的左手平伸,缓缓说道:我看你需要是清醒清醒了!
一只黑匣从地上噌地弹起,与罗雀直伸的手成直角时,啪地分裂,跳出只带把的圆筒:把和桶身相接处有一弧状扳机。但听咔嚓一声,那圆筒在牙槽上前后一抖,罗雀把那怪东西握在了手中,漆黑的桶口直对雷耶斯。
轰!
那洞口喷出车**的蘑菇状气团,啾鸣声中,有什么东西冲雷耶斯直射而来!雷耶斯连手上汇集的元素球都来不及发射,那东西便撞上了赤火盾,号称能抵御圣器的法术,连声音都没发出一下,瞬间被击个粉碎。
但赤火果然并非泛泛,饶是罗雀发出的好似弩箭的东西威力非凡,还是被它改变航道,擦着雷耶斯斗篷变疾掠而去。只划破了他肩部和兜帽的部分衣物,露出一面一绺长长的红发。
该死!一击不中,罗雀赶紧敲开圆筒后盖,从里头退出热气腾腾的金属壳,要填进新的弹药。
没机会了!火缚!雷耶斯大吼。一团的圆形火墙陡然发难,将罗雀二人紧紧围在中央,无法动弹!四围的菊花都在炙烤中辟卟焦萎!哈哈哈哈加点猛料!雷耶斯嘶哑的声音忽然尖锐得像个巫婆,那团如冰般光洁的火球突然爆膨――它的体积并未改变,一种惊人的力量突然从里面涌出,如果说刚才的火球像一根柳炭,现在它们就如同被一阵风给吹醒了,把含在里面的赤红,一下像太阳般呈蜂窝状散发出来。
都要死!雷耶斯用尖锐的声音森然狂笑。都要死!
紫炎球在台上炙烈到了顶点,它对面的火之束缚中,猛然响起了一个惊雷般的声音。
纳罕莫曼霍汉默汉!
纳罕莫曼霍汉默汉!
好像是上天在对自己的造物下达命令,这声音穿透了一切屏障,在它面前,雷耶斯威力巨大的加强型紫炎球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它一瞬间摆脱了雷耶斯的控制,在术士不可思议的呆滞一刻,突然胀大,力量超过了魔药的催化!然后,这片空间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它的存在了。轰的一声,四分五裂。
雷耶斯身上及时撑起了赤火盾,却依然当不住冲击,被远远抛向天空。巨大的斗篷刹那破碎成缕缕细屑,一头红发飘散向天空,显出长久以来隐藏的面容!俊俏的脸蛋因痛苦而扭曲着,白皙的面颊,一道蜈蚣样的大疤斜爬而过。
爱丽丝!被火之束缚保护未受伤害的伊兰特猛冲出来,冲飞在天空的人儿大叫,长久以来共事的竟然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妹妹!伊兰特一时间千般思绪若万船驶过,只留下亘久而强烈的思念和悔恨!
正是他,念出了那个名字,炸毁了紫炎球!
爱丽丝!他疯了似地大叫。爱丽丝的身体开始下落,她被炸得飞出星空剧场,将无可反复地坠下塔去!
如果伊兰特还有力量,如果伊兰特还有力量迈动一步,即使一起坠落摔个粉身碎骨,他也会义无反顾地扑过去。但事实正是如此残酷,十数年的别离,方才相见,却又是这番场景。
伊兰特像团泥一样摊在地上,只有两只唯一能动的眼睛,死死盯住妹妹的身影。只看到,爱丽丝的目光似乎闪了一下,就消失在平台边缘。
背上插了把刀的罗雀看样子竟比伊兰特状况好得多。他费力地挪到台边,朝下看了一眼,便调转头来,拽住伊兰特的衣襟,艰难地把他拉到台旁,让他能看到底下的状况。
天!这是怎样一幅景色!一刻钟前还弥漫的浓雾,暴戾不羁的元素积云,已然消失无踪。只余下毫无遮拦的阳光照耀下,绿色毛毯般的谷底由近至远,在偶尔几棵小树的标缀下,依次在草绿、淡蓝、淡紫和乳黄色间变幻着,慢慢消失在临次交叠的赤红色伏龙山中。塔下的蓝湖,当真是若宝石般剔透,眼睛般流光婉转,恍似活物。
长天和绿地之间,一个古怪的圆球状物体正缓缓随风而去。
罗雀和伊兰特都没有说话。良久,依兰特长舒了口气:太好了
好个屁!罗雀用力把他拽回来,动作牵动了伤口,鲜血顺着短刀喷溅而出。罗雀闷哼一声坐在地下。他很利落地往嘴里丢了个药丸,再次把伤口敷上药粉。
嘿嘿伊兰特看他狼狈,不由笑起来。
止住鲜血后的罗雀闷着脸把伊兰特狠狠拽起,再次扒光他的后背,把他摁在地上。然后又从戒指里掏出本子,记录道:单发火枪,初代版本,产品代码1,代号xx。攻击指数,穿透力100,伤害力视目标而定特例:打击落日级强度的法术盾,会产生微小偏差
见他不甩自己,伊兰特自言自语起来。我说啊我这个战斗法师成了大师了呢!他一脸的不可思议。开始,无论我费多大力气,也始终无法接近那个光球,就在要放弃的那一瞬间,听见你在说伸手,结果我意识中的手还真就伸了出去。他侧过头,好奇地望了罗雀一眼。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看起来没有足够引导我的法力呀!说完,不待罗雀有任何反映,兀自别回脸去。喂那个瞬间,我进到了真正的灵魂之塔。
罗雀手上的动作陡然放缓。伊兰特笑了下,继续说道:那是个漆黑的管道,慢慢的,我一直往下掉,好象永远也没有尽头那种黑色,是虚无的黑,四周的管壁看似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没有了时间和空间,只有我自己,和无数不知是因为飞掠得太快而看不清楚还是本身就是不真实的存在的长长的名字。我只能卯尽力气试图盯紧每一串字符。于是,突然,那串名字出现在我脑海中。一瞬间,我了解了温和的潮汐为何忽然会变得汹涌,路边的野草,为何能在雨后一下成长得宽大;人为何能在紧要关头爆发出潜能。
就是那个名字,于是,我喊了出来。伊兰特苦笑一下,结果,爱丽不,雷耶斯的火球便炸了。伊兰特没用妹妹的原名,在他看来,爱丽丝既然拒绝承认自己这个哥哥,他当然也要尊重。
没什么好难过的。罗雀对他的心思嗤之以鼻,又开始了手上的工作。是你救了他。那小子被雾入侵了意识,如你没能把阵眼破掉,他即使能活下来,也会变成个疯子。他站起来,踢了伊兰特一脚。你的魔力和意识冲突太久,不能自行恢复运转,我给你做最后的调理。他取出一盒银针,边说边往伊兰特身上扎去。
绿芒的团长一直注视着他。虽然身上还插着把刀,但罗雀的精神似乎还那么好,动作敏捷、准确;脾气也似乎还那么躁。他不时抽打伊兰特的脊梁,嘴里天南地北的埋怨他真是个烂人。终于收工。罗雀认真地把银针全部消毒套膜装盒,严谨得一丝不漏。戒指最后一次光亮闪过,器械、资料都收拾完全后,他笑了笑,毫无征兆地,咕咚跌倒。
喂!伊兰特虚弱地叫了声,罗雀抬抬眉毛表示自己没事。
二人沉默半晌,好像在积蓄能量。你这家伙,人还不错嘛。伊兰特评价道。别以为能瞒得了我,我现在可是大师!那时候,你用灵觉帮我时,就看到了你的计划。
为什么自己去扛解除封印引来的天雷?为什么就相信我一定能解决阵眼?罗雀的计划,连事后想起都觉得太过大胆。如果罗雀顶不住天雷,二人立时就灰飞烟灭;如果伊兰特不能解开,甚至是不能及时解开阵眼,连天的炸雷便会超过内置小甲的承受上限,二人依旧会死于雷下。而这一切计划,都仅仅源于想给格鲁达尔一个小小的回礼。
伊兰特摇摇头,今天所经历的事,一件看似很糟的最后却得到很好的结果,一件看似正确的,却又让人陷入无陷的麻烦。判断事情的对错,判断行为的好坏,似乎成了不可为之事。因为它们的界限被模糊了,只有一个清晰地,推动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根源
为什么,你不先处理好自己的伤?伊兰特继续发问。
罗雀终于睁开眼睛。你很烦哪!好容易有个机会做产品试验,我能就这么放过吗?手上的活高于一切――这是术士的格言没什么事就别叫我了,你这头猪,老子困了。说完,他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伊兰特挣着眉头想了一会,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喂!你计划里没有想怎么离开吗?
他话音未落,不知哪儿来的洪水,一下把他们两个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