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眼里,图穆尔领主不过是个贪财好色的胖子,可即便是萨尔金斯大公也不得不承认:图穆尔是个厉害人。
总所周知,在敦克家图穆尔领主这辈只余下两人,但很少有人清楚就在十年前,敦克家图穆尔以下尚有兄弟七人,而这七人除去娶了简做夫人的图拉兹都在一个月间相继死去,或是病逝,或是意外,或是失踪。然后,图穆尔就成了敦克之主。
当然,这种事对贵族而言并不稀奇,但至少,在面对胖的像猪一样的敦克家主时,他们学会了尊敬,不再喊他罗斯塔布的野种。
是的,图穆尔是老领主和某位马族姑娘一夜风流的孽果,天知道年过六旬的老领主居然能一炮而红。等到数年后,年少的图穆尔来到敦克,他面对的真真是漫天的白眼。
不过,幸好有母亲大人。
图穆尔抬起沉重的眼皮,发现光线依旧昏暗,魔法石绚烂的光在镀金廊柱和墙面上跳跃,石头地板也一如既往的明镜般闪耀,但不知为何,光就是那么暗。图穆尔想起刚才似乎做了一个梦,在梦里,黑暗而巨大的洞穴中,沥沥响起索拉流过指缝淌在金山上的声音,妖怪们风干的尸体像乱草一样塞在洞穴四通八达的岔道里,一个面目不清的女人正在嘶哑的低鸣:快点快点时间不多了
然后,图穆尔再次听到了格式的歌。
歌中唱到了敦克的祖先,单骑银枪,赶走了东屏山的天狗。那场战斗,格式没有用一句歌词,只是琴弦的几次足以让人头皮发麻的低沉、缓长的重音便让所有人坠入了久远的幻象。
幻术。
紫色的领唱灯正慢慢转向橘红,图穆尔悄无声息地咧开了大嘴。
你想死吗?他说。
精灵闭上口,但歌声依旧,再看那些宾客,却早已深陷幻术,毫不清楚周围发生的一切。
敦克是英雄的后代,敦克堡为抵抗妖魔而存在,但自从四十年前,敦克堡下发现了金矿,一切就变了样。格式两眼弯弯,领主大人,您脸上有黑色。
图穆尔大笑,然后狠拍着椅把,面目狰狞,莫名其妙!他的鼻孔愤怒地喷着气,肥硕的身躯一起一伏,良久,似乎压下了愤怒,图穆尔把自己狠狠摔回椅子,鼻孔朝天,不再正眼去瞧精灵。滚!滚吧!
但精灵对领主的命令视而不见,他再次高唱,歌声清晰高亢,老树总能参天,流去的岁月总是辉煌,让人噤然向往的光鲜,殊不知掩盖了多少肮脏。
一霎那间,精灵身上好似缀满了星光。
图穆尔.巴安.敦克,还记得祈祷日舞台吗?还记得里尔的婚宴吗?还记得断牙堡的毁灭吗?
现在,就是现在,我来到敦克,站在这里,站在你的面前,向你宣布――我的演出将要落幕,而你的日子――会被终结!
精灵一连串的言辞下,图穆尔满脸的铁青!而在二楼向下窥视的天晴和南多,此时也满心诧异。
变化太快了,她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起来那个精灵想要对付敦克堡主?为什么?因为歌中的藏污纳垢?
南多知道敦克堡的声望不好,但那只是因为开大金矿的敦克家暴发户般的行径,不过多年的走南闯北让南多知道:越是大家族越是有数不清让人恶心的内幕。反正至少,南多突然想起了天岚团的宗旨,于是她笑了起来,至少精灵看起来比胖子漂亮的多。
以这种念头,南多决定站在精灵这边,她抬头和天晴的目光相交,发现大姐比刚才听格式弹唱的时候明显兴奋得多。
这可真好玩。天晴用羽扇遮住嘴巴吃吃笑,小妹,你说那家伙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也许会面对上千名训练有素的士兵,而他本人却只是个孱弱的诗人。
南多耸耸肩,天晴既然说了要那精灵有用,那么最不济也不过是要动手救人而已,只不过,天晴这会儿似乎玩心大起呢。
如果他真是个合格的诗人,那就一定知道,落幕之前要来点**。天晴摇摇扇子,目光灼灼,我拭目以待。
说话间,厅堂中央,领唱灯发出了耀眼的光,格式的身影几乎化入光芒,等光芒黯淡下来,一旁看着他的三人才发现,精灵已经不知不觉地换了身行头。
轮头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贵族刺剑;衣服则变成了游侠骑士常穿的连身袍,胸口绘有白色棕榈徽章,更夸张的是他头上那顶硕大的装饰有羽毛的双角帽,还有脚下踩的那一双在弯弯翘起的顶端坠有铃铛的小丑靴。
图穆尔,你的死期到了。
小丑的愤怒?三个火枪手?南多在脑袋里翻着已知的剧目好拿来对照。而天晴则用一脸僵硬来表现自己期待的剧目变成了一组闹剧。
而就在精灵跟前的图穆尔,显然更是愤怒到了极限。他把扯动警报铃的想法丢在一边,只觉得如果今天不能亲手击杀这个小丑,那自己的余生将会有一个无比巨大的污点。他猛地站起身,楼上二人便惊讶地发现,图穆尔的脚下的影子似乎一下子拉长,半道中变换成一只巨大的利爪,猛朝精灵扑去。
反应不及,只听?地一声,精灵那柄刺剑已经折断,剑头飞开去,深深没入石头墙面,那顶巨大的帽子被扯做碎片,在空中簌簌飘散。图穆尔脚下黑影络络散开,然后又节节撑起,把领主肥胖的身躯高高抬起在半空,正好似一只蜘蛛。
这只蜘蛛从宾客身上缓缓迈过,而后者却无一察觉,依然一脸迷醉地沉浸在歌声里,真是诡异莫名。
图穆尔闪着精光的小眼睛紧紧盯着摔坐在角落的精灵。
方才那一击尽管精灵用剑即时挡住,但依然受到不小伤害,此刻,精灵正附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连头都太不起来了。
图穆尔真想不通,就是这么一个孱弱的家伙,竟也敢说出那种狂言。
不,图穆尔转动着眼睛,或许是我太强。
他转动着滚圆的脑袋,指挥长长地蛛腿把身体倾在精灵上方,观察着精灵白皙到透明的皮肤,丝绸般明亮的头发,小小的不断耸起的肩头,颤抖的小手,细细的腿脚。他觉得自己的口水留下来了。
图穆尔喜好男风这在贵族圈里并不算是新闻,只不过,这会儿他突然发觉这喜好似乎有了点变化。对于眼前这个漂亮的人儿,他没有了那种占为己有的**,取而代之的却是――食欲。
他舔舔舌头。
精灵的味道是什么样呢?
他一点点靠近。
把他剁碎慢慢品尝?
继续靠近,图穆尔已经能闻到透过皮肤清新的肉香。
开什么玩笑!
图穆尔的肚子一下子裂开,青白色的肋骨像一根根突兀的牙齿。
南多吓得猛地抓住了天晴的手臂,然后发现图穆尔的身子里竟然连一滴血也没有落下,而那原以为是肋骨的东西,等到那只猩红的长舌头卷出来以后,才终于确信,就是牙齿。
这张大口里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我要把你吞掉!
他的大口带着腥风冲精灵当头罩下,他此刻是那么期待听到细细的骨头在齿间折断的脆响!
而与此同时,天晴也携着烈焰飞扑而下,她不能让格式死在这里。
但在下一刻,原本看来毫无还手之力的精灵,却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跳了起来。
就在天晴的火球击中图穆尔的脸的一瞬间,他跳了起来。
跳的很高,穿过了天窗,直接跳出了屋子,而且在昏暗的月光照耀下,隐约还能看见他的身影越飞越高越来越小。
这该怎么形容呢?天晴分明记得这家伙刚才还死趴趴地瘫在地上,就像只冬眠的青蛙,可这会儿?即便臭虫遇暖也不会一下子发生那么大的变化,更何况――这跳的也太高了吧。天晴手遮凉棚,而图穆尔正嘶吼着扑灭脸上的火焰。
大姐,还是先留心一下眼前这家伙吧。南多一脸苦笑,她一边从地上召唤出石蕨墙一边指挥藤条把那些还在大厅里傻乎乎发梦的宾客们丢到偏房。
天晴这才注意到图穆尔变的这只大蜘蛛似乎正把自己当成了目标,并疯狂地攻了过来,把南多的石蕨墙撞得轰轰作响。图穆尔根本没看到格式跳走了,他只知道,眼前这个红发女人烫伤了自己的脸,然后自己即将到口的美食便消失了!
老娘被那家伙利用了!天晴咬碎银牙。她敢说,那个混蛋精灵一定早知道她会跟到大厅,而且也一定知道图穆尔有问题,于是便利用图穆尔把她拖住,然后借自己的手把图穆尔杀掉。
真是一举两得,天晴很久没被人这么耍过了。
你以为这种货色能挡得住我?!她身上的火焰突然暴涨,南多的树藤和石蕨墙在瞬间就燃为灰烬,而石蕨墙外的图穆尔便趁机咆哮着冲了上来!
但天晴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一只手凌空向下一按。
给老娘趴下!
图穆尔那巨大的身躯便轰然倒下。他并没有受伤,但空气中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手把他死死按住,任凭他吼叫挣扎也无济于事。
特雷泽尔!那个混蛋精灵人在哪儿?天晴大声问道。
城主府后面,具体位置不明――难以置信这里居然隐藏着这么高的这么多的房子,全是石头做的,层层叠叠,我怀疑这里很可能是精灵契约的镜像――总之,从刚才看到那家伙起,我们就一直往上跳――啊,不,现在开始向下去了
特雷泽尔的声音至此中断。天晴斜看了眼已经恢复原状正瑟瑟发抖的图穆尔。
你好像挺在意那个精灵的动向?她掐着腰,笑容可掬,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的燥怒,你知道那家伙去什么地方了?
图穆尔闻言急忙点头,方才那幅怪物模样已经足够让眼前这女人杀了自己再安然离去。
带路。天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