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没拗过他,铺着软锦金丝的床铺上并排躺着两个人,清远拉下床帐,密闭的空间中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四周静地出奇,贺楼明闭着眼睛,他能听到自己的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密集而又雀跃,一下一下的,像是要从嗓子中蹦跳出来。
他抬眸偷偷地瞥了一眼清远,借着月光,看着这人闭上眼睛,睫毛乖巧地覆在眼上,睡颜看起来有些纯净。
贺楼明伸手覆上胸膛,感受着胸腔中那颗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中,他弯了弯唇角,方才做那种事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般激烈,如今夜深人静之时他不过看了几眼,便觉得带着股隐秘的紧张和满足,它们像是一股温热的流水,一点一点去抚慰他冰凉的身躯,而后灌输进四肢百骸里去。
他由平躺改成侧躺,认真地注视着清远的五官,手指伸在睫毛上方,指间动了动,看样子十分想碰上一回。
手指越挨越近,在即将触上时却见那睫毛颤了颤,像是展翅的蝶翼,他一下子就收回手来,只用目光打量着。
贺楼明低低开口,“我带你去北原,带你看最漂亮的日出和日落。”
北原之地日出磅礴,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目送着太阳升起与下落,看着天边火红一片,那是极其壮美而又震撼的景象。
贺楼明想了想,脑中快速地闪过燕云的画面,但那大多数都是战甲与兵戈,厚重又肃杀,他又看了一眼清远,低声道,“我到时候带你去骑马,给你选个白色的马,骑着轻盈又飘逸。”
“燕云之地女儿家都是爽朗大方的,不像你们京城的女子,你到时候骑着马晃荡,一定会有泼辣大胆的姑娘拦路示爱,她们让你带她们回家,跟着她们过。”
贺楼明自己脑补的有些郁闷,又去轻轻戳了戳清远的脸颊,看着那点肉微微凹陷进去,才带着轻哄地口吻说,“可你一个都不喜欢,哪个都不愿意带回家,她们问起来,你就说要找个骑黑马的,马儿要漂亮迅捷,跑起来要像是一阵风,踏进雪里都没有痕迹,马的主人要英姿飒爽,要年纪轻轻的却位高权重,总之就是很好很好,什么都会。”
贺楼明说到这里停了好久,他看着睡地安稳的人,轻轻开口,“然后,她们就知道那是我了。”
夜里是漫长的静谧,连外面白雪簌簌下落的声音都能听见,贺楼明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一个人说了好久好久,直到后半夜才睡去。
翌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清远用早膳的时候贺楼明就在一旁看着,他抬头看了眼在一旁的某人,“这里离燕云之地还要多久?”
贺楼明想了一会,“大概还有四天左右。”
如今已经走了一半,还有一半的路程,若没有什么差池,四天之后就能带他去看那里的日升和日落。
清远手指点了点桌面,语中带着几分严肃,“贺楼明,你现在把我放了还来得及。”
在路上已经走了五日了,宫中已经反应过来了。
贺楼明眨了眨眼睛,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不行的。”他笑了笑,“我从京城将你带走,便没想过将你放走。”
他目光转向窗外,蓝天之下,寒冽而又晴朗,冬日的阳光温暖且少有,语气随意又带着决绝,“清远,除非我死了,你才能走。”
贺楼明饶有兴致地看着清远,眸中闪过一抹幽暗,“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我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很难受?”
清远缄默下来,贺楼明自顾自地道,“说了你别不相信,我总觉得我们应该在一起。”
在越靠近清远,那种感觉便愈发强烈。
清远放下碗筷,有侍女端来一盆温热的水供他净手,他拿过雪白的汗巾一点一点地擦干,垂目看着棉布被浸湿,“我只会与霍言钰在一起。”
贺楼明却很平静,只是唇角慢慢地抚平,那抹笑意也在他脸上消失,“你和我在一起,都在想他。”
什么时候都在想,吃饭的时候,赶路的时候,甚至是和他在一起亲密的时候。
他心里总念着霍言钰。
清远淡淡道,“是啊,我都在想他。”
贺楼明却忽然笑了,他喟叹一声,“清远,你挺残忍的。”非要这样在这种时候去提霍言钰,“你是不是怕我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昨晚给了一点温存,今天就要亲自打破,连一点幻想的空间都不给人留下,他近乎残忍地告诉自己:看,千万别喜欢我别我产生一点不该有的心思,因为我有爱人。
贺楼明笑地肆意,“清远,你其实也挺喜欢我的吧?”最起码绝不是讨厌。
“你何必这样刺醒我?让我陷进去你不是能更容易离开吗?”贺楼明眼中带着一点笑意,慢悠悠地开口,“你应该把我迷惑住,让我眼里都是你,然后在我最放松的时候离开,在慢慢回头欣赏。”
而不是在这种时候将他刺醒,让他不要沉迷其中。
说这个人很残忍也可以,说他很温柔也可以,两种截然不同的特性在他身上糅合到一起,那种矛盾的特异性让人移不开眼。
清远手一顿,而后意味不明地开口,“朕没那样做,只是因为不屑那样做,你想的太多了。”
贺楼明看着他,眼底笑意一点点的侵染,眸中是璀璨的笑意,“你这样一遍一遍地说你爱霍言钰,是提醒我还是在提醒......你自己?”
他看着像是被钉在原地的人,自己慢悠悠地靠近,嘴上嚷嚷着,“瞧瞧小可怜的模样,被我点破心思是不是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来,奖励你亲我一下。”
清远没动弹,这是贺楼明意料之中的事,他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而后笑地像是得了鱼肉的猫咪,“你就是想的太多了,不会跟随着心意走。”他语气中带着骄傲的意味,“看,这点我就做的很好,想把你带走就将你带走了,你要学学我。”
清远回应他的是直接甩袖而去,一句话都未说。
贺楼明也不在乎,自己颠颠地跟上去,他撩开车帘坐在清远身旁,用掌心接了接阳光,而后看着手上那一片明亮的光道,“等到北原了,那里的雪比这大,但太阳出来了还是很暖和,我带你去晒太阳,而后我们就骑着马跑,走到哪里去都可以。”
他从昨晚开始就给清远说着北原的事情,慢慢地勾勒未来,语间带着小孩子的雀跃,迫不及待的给清远讲述着那里的事情。
清远突然出声,“你很喜欢燕云之地?”他记得这人说过,那里不值得他费心。
贺楼明说,“我希望你喜欢那里。”
燕云就是燕云,不比别的地方好,也不比别的地方坏,对于那个他母亲死去的地方,他说不上来是爱地多一些还是恨地多一些。
他希望清远能喜欢那里,因为那是清远以后待的地方。
清远换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把我锁在身边?”以前他以为是为了江山,但昨晚才发觉不是这样的,贺楼明要的似乎不是这个。
贺楼明沉默了一会,“因为这样你才能看得到别人。”
如果霍言钰在他身边,他就只能看到他的贵君了,那些像是刚出生的嫩芽一般的悸动会被清远毫不留情地掐死,他不会允许自己做出爱上别人这种事情。
就像是顾景,守了很多年,也依然是如此。
贺楼明比顾景筹码多一点,因为他有燕云之地,他能将清远带走,他甚至可以将这人关起来,只看他一个人。
但他也只能如此。
那些细微的悸动,将慢慢地长成大树,自此后植入心中,旁人再也撼动不了分毫。
清远说,“那些是错的,你不能靠着将人锁起来去得到一个人。”不能因为有能力就为了一己私欲去剥夺一个人的自由,这件事情是错误的。
贺楼明笑了笑,他深深地看着贺楼明,“清远,你绝对是被爱的那个。”
或许人会因为性格阅历不同而有差异,但一个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太想得到一个人了,就会滋生出许多恶来,那些独占欲控制欲都会出来,不同的是,有人能忍住,而有的人忍不住。
当拥有更大的权利时,那些恶念就会被放大。我既然能让他只看我,为什么不呢?他心里没有我,为什么不能将他关起来只得到人呢?
贺楼明看着清远,隔着空气用目光描绘着他的侧脸,“如果你的贵君有一天不爱你了,他爱上了另一个人,你会让他走还是杀了他爱的人将他关起来?”
清远双手交叉在一起,“霍言钰不会那样做的。”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毫无意义。
贺楼明就笑了,“看吧,你被爱着,所以有恃无恐。”
外面风景掠过,贺楼明笑的畅快,“换个话题,假如你爱上别人了,霍言钰能让你走吗?他会心甘情愿地放手吗?”
清远没有说话,霍言钰其实性子很执拗,当初他说了只能娶顾景之后,霍言钰那般骄傲的人愿意成为贵君,他为清远低下了头,折了脊骨。
他做不来潇洒放手的事,清远知道。
看着他无话,贺楼明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套女子穿得襦裙,“快来试试这个,城门口守卫森严,严查同行的两个男子,所以......”他晃了晃手中的裙摆,眼睛中被笑意浸满,“你得穿着这个了。”
那是一件黑色的襦裙,上面绣着花纹,做工精致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三个小苗苗很微弱,细细嫩嫩的,掐一下能流出水来。
然后就有一条恶龙,金黄色的,能喷火。
恶龙嗷的一声,喷出的火焰把三个小苗苗都烧死了,又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埋了起来。
恶龙就得意的笑了。
恶龙叫钰,最得创世神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