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出院那天,许梁州的父亲给小宝宝起了个名字,叫许诺。
虽说也是随口一想的,但总归是要比许梁州这个名字好听许多了。
许梁州请了月嫂来照顾孩子,不过单单还是更愿意自己带孩子,半夜的睡着的时候,孩子会经常醒过来,时常把两人也吵醒了,单单抱着许诺哄他的时候,他爹就黑着一张脸,
许梁州被吵醒后皱着眉头,“下次把孩子放到隔壁婴儿房里睡吧。”
单单轻声哄着许诺,抽出空档来才回他,“他半夜饿了可怎么办?你要是嫌吵你就去客房睡。”
许梁州下床替她去拿了水杯,表情无奈,“我才不要一个睡。”
许诺小朋友正吃的开心,完全感受不到他爸的怨念和刀眼。
许诺吃着吃着就又睡了过去,单单小心的将孩子放到婴儿床上,才又爬回床上,其实她也累的困得不行了。
许梁州搂着她,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说了句,“睡吧,明天还要带你去个地方。”
黑夜中,他的眸中仿佛熠熠生辉,望着窗外的视线深远难懂。
单单翻了个身,也不知是不是清醒的,回应了声,“好啊。”
清晨,单单睡醒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了九字,她从床上弹起来,怎么睡的这么晚?儿子怎么没闹着要吃?
婴儿床上空空荡荡的。
她儿子呢?
她穿着睡衣从卧室里出去,客厅里,许梁州抱孩子的姿势熟悉了很多,没有之前那么僵硬和生疏,他手里拿着个奶瓶,塞到许诺小小的嘴巴里。
许梁州的表情是很……难以名状的,事实上,他的心情也是复杂的。
他比单单先醒过来,儿子的哭声将他闹醒的,不忍心这臭小子又弄醒他妈,于是许梁州把他从婴儿床里抱了出来,捂着他的嘴巴给弄到了客厅去。
泡了奶粉堵住了儿子的嘴和哭声。
“啊?你们什么时候起来的?”单单走近他们,在他们边上坐了下来。
“半个小时之前。”
单单拿着茶几上的小玩具在许诺面前晃啊晃,逗得他笑了笑,她也笑。
许梁州将奶瓶放到一边,“你怎么不多睡会?”
单单的目光都没从儿子身上移开,“自然醒的,都九点了,不早了。”
许梁州点点头,沉吟道:“嗯,那你先吃早饭,等一会保姆过来了,把孩子交给保姆,我带你去个地方。”
单单还是有点不放心保姆和孩子待在家里,“去哪?要不等我妈下午过来了,我们再出去吧?”
许梁州看出了她在顾虑什么,于是提议道:“那就先送到我妈那里,我妈应该还挺乐意的。”
单单坐正了身子,有些好奇,“你还没说去哪里……”
这她还真的想不到他要带她去哪里,做什么……
许梁州摸了摸她的发,笑意浅淡,“先吃饭。”
单单自知是撬不开他的嘴了,只要他不想让她知道,就怎么都不会说。
早餐已经被摆好在餐桌上,是她爱的白粥,配上些小菜,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单单喝了一整碗的粥,才渐渐饱了,她伸出手,“来,把宝宝给我吧。”
许梁州将许诺塞了过去,许诺这小子还醒着,闻到妈妈身上熟悉的味道,咧开嘴笑笑,胖嘟嘟白嫩嫩的脸笑起来更为生动。
单单坐在椅子上抬头说:“我们给宝宝起个小名吧。”
许梁州脱口而出,“小崽子。”
“……”
单单轻拧他的胳膊,“认真点。”
许梁州觉得自己认真了许多,“那就……小胖墩?”
“小胖子?”
单单嘴脸一抽,得,还是自己想吧。
许梁州不认为自己起的不好,还解释了一番,指了指流口水的某团肉肉,“你看看他全身都是肉,是真的胖。”
单单反击道:“你全身也都是肉,不是肉难道是铁啊?”
“那你想吧。”
“糖糖怎么样?”
许梁州有瞬间怀疑自己的听力,凝眸向着他的儿子,忍着笑,一本正经点头,“我觉得挺好,就这个吧。”
糖糖?这是个儿子诶,男的啊,boy啊!
单单摆弄着儿子的手,低头喊他,“糖糖,糖糖……你也喜欢对不对?你爸爸也喜欢呢。”
单单带着儿子玩了十来分钟,许梁州去阳台抽了根烟,回来就说出发了。
从公寓回许宅也不远,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许诺一路上乖乖巧巧的,不哭不闹,让人省心。
许宅里许茗也在,许梁州把儿子放下就拎着她的手又回到了车上。
他很急,内心也有不稳。
汽车在公路上飞驰,两旁的街景飞快的倒退着,单单心慌慌的,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在一个比较漫长的红灯下,许梁州又掏出了烟,降了车窗,闷声的抽。
红灯变绿,车子又开始行驶起来。
单单将额头贴在玻璃车窗上,美眸望着窗外的景致,手指忽的簒紧,这个地方她有似曾相识感。
单单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都是绷着的,干涩嘶哑,“你是不是开错方向了?”
许梁州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过了片刻,他回答,“没有。”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没有走错。”
单单没有再说话,真实的情况是,她无话可说。
她认出来了这是通往哪里的道路,也知道了他想带自己去的地方。
是的,就是墓地。
汽车停在公墓外,许梁州替她解了安全带,“下车吧。”
单单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跟上他的步伐,却是在台阶下停住了步子,她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浑身都失了力气,脚腕处跟有千斤重似的,抬都抬不起来。
许梁州站在第一级台阶上,朝她伸出手来,“来,不要怕,跟我走。”
单单犹豫了好长的时间,在他灼灼的眸光上,递过了手,放在他温热的掌心,他牵着她的手,一级一级的往上迈,她看着他的背影,失神了。
莫约走过了几十级的台阶,才停下步子。
他们面对的是两座没有姓名没有照片的墓碑,尽管什么信息都没有,单单认出来了这就是她上辈子最终的归处。
这是她和许梁州上辈子的墓地,死了之后都紧紧依靠着,谁都别想离开谁。
她梦见过的,或者说那不是梦,是幽魂飘出所见的将来。
他死在她的墓碑前,毫不犹豫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单单胸口闷闷的,沉重的说不出话来。
许梁州眉间却荡着笑意,他轻轻触碰了下墓碑上应该贴着照片的地方,淡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说你知道了。”
“我记得。”
“我本来还想骗你这辈子的,我不想让你知道,你会跑,会离开,你不会再爱我,幸好啊,你是那天才知道的。”
单单沉默,然后道:“不是的,我早就猜出来了。”
许梁州转头,伸手捧着她的脸,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眸中,“为什么不跑了?不害怕吗?”
单单露出一抹笑来,语气轻柔,“我怕啊,可你愿意为我装,就也一定愿意为我改的。”
她停顿,继而说:“还有,我也爱你。”
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望着身后的墓碑,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这样深爱她。
因为爱,所以学会了包容,她一个人的退让是远远不够的,爱从来都是相互的,上辈子的许梁州不管她喜不喜欢,他给的,她都要全然接受。
如今的他,仍然霸道,仍旧无理取闹,他小心眼,记仇还特别爱吃醋,可他总算是愿意给她自由了。
许梁州红了眼睛,自顾自的说:“那天我是真的不想活了,我为你处理后事,我让人给你画的漂漂亮亮的,然后亲自送你走,心都是麻木的。”
单单鼻头酸酸的,“都过去了。”
他轻叹了口气,“是啊,都过去了。”
倾覆的乌云在天空上方,雨滴落了下来,珠子般大小冲刷着墓碑,砸在地面上,噼里啪啦的响着。
许梁州将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她的头顶,搂着她的腰,缓缓道:“走吧。”
单单吐字,“好,走了。”
这里是故事结束的地方。
也是故事重新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