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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摧毁(1 / 1)

第49章

这话在谢玟喝醉时,他也曾说过。但那时谢玟却没有真正地听到心里去,直至此刻。

他应该觉得欣慰才,应该觉得长夜漫漫、灯烛烧到了尽头,萧玄谦终于明白何表明自的心意,哪怕他的病症还有得磨合,但只要他学会这一,谢玟便能耐心温柔地引导他、矫正他。

可此刻听来,谢玟却喉间微涩,慢慢:“其实……”

他没有足够的时间。

萧玄谦抬起头,意识到方情绪的变化:“怎了?”

谢玟望着他,转而:“你脑海里还是常有声音吗?”

“偶尔会有。”萧玄谦,“但也只是提供另一种想法而已,我并没变过,只是脑子时而会混『乱』一下。”

精神病都说自没病,醉酒者也说自没醉。

跟随谢玟而来的童童已经被崔大监领下去安置,殿内只有他们,伺候的内官都守在面。夜已深,萧玄谦拉着他一起入寝——皇帝陛下肖想很久了。

那张宽阔华贵的龙床重新铺上了几层柔软的被褥,室内的熏香馥郁温柔。香炉内早已换了另一种,没有以前那催入眠。然而就算天子再多暗示,谢玟也纹丝不动地坐在榻边,手里将几本摊开没完的奏折放在膝上,正正经经地跟小皇帝说了半天国。

从西北边境动『乱』、无法根治的流血疮疤,一直谈到国内的士族作风、早该革除的臣私兵,以及土断、户籍、纳税……以及地方监察机构难以尽责等诸多项。谢玟这天虽然没有真正上朝,但今的国很是清楚。

他这个态度,萧玄谦只得按下心思,专注地跟他谈论政务。生出的意见不合又不止一天天,就算是翻来覆去、生生死死地折腾了一个来,该有的吵架还是没法避免……这跟情无关,完全是个派、种思路的区。

萧玄谦辩不过他,一面是方难得主动化为的绕指柔,一面是被管辖钳制、意见冲突时闷的一口气,简直熬得水深火热、脑子都要成了半。等到谢玟终于说完话,伸手勾掉衣的扣子准备睡觉时,面这个气哼哼磨牙的小兔崽子便也一同脱靴上榻,死沉死沉地把谢玟压在了下。

谢玟伸出手来,搭在他肩膀上,哄孩子似的:“我又没有骂你,我不是还来你了吗?”

萧玄谦着他的脸,早就怒火全消,但还睁眼说瞎话,面无表情地:“你是专程来辅佐天下的,不是专程来找我的。”

谢玟:“这难不是你的天下吗?”

萧玄谦见他竟然此所当然,以为方还真是半夜过来“检查功课”的,而不是因为想他了。小皇帝委屈得冒酸气儿,乌黑的眼睛盯着他,费了好大力气才绷住这张沉稳的脸:“老师真是普渡众生,心怀百姓,你真该是个天上的神仙转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玟心中咯噔一下,像是本就绵软的车轮遇到一个坎儿似的,不仅没撞过去,还在泥土里下陷沉淀,窝心得厉害。

他沉默了一下,语调温软地:“你这大个,怎总在我的话里挑刺找茬,要我哄,要我宠,一句没说到你心坎上,你就过不去,觉得我不疼你。”

谢玟推了推他,方不情不愿地稍微让开,他便自然地后退一段距离坐起,拉出一个正常话的情形。

“我第一次见你,你那坚韧沉默。后来我考察你,也觉得九殿下坚毅刚强、隐忍低调,跟的皇子不同,怎一到我这儿就变了。”谢玟,“当年你在我房门磕头,自说要登临九五、要做治世明君,现在我稍微过问句,你就嫌我记挂着朝堂政务,没在你上心。”

他语气虽缓,但一字一句,说得没有半虚言。

“着像个业股,怎长成个恋爱脑。”谢玟低声地批评一句,不管方有没有听懂,就继续说下去。“我以前以为你是渴望权力,渴望说一不二、唯我独尊,到了最近我才逐渐明白,原来不是这样,是你这……算了,不说了。”

他越说越觉得,这话不可能铺垫出告来,只能让他越来越徘徊犹豫。谢玟停下话,面挨训的小混账便又贴了上来,凑到眼前给他解下衣扣、卸下玉簪。

谢玟背着他,宽大的一张床,他就只靠在一侧,被子掩在肩头,就占那一儿地方,闭上眼睛也不困,心中翻江倒海地想着自为什来,来了怎又说不出实话?……既然要走,既然要到自的世界、到故乡,怎还平白生出这矛盾和不舍?

谢怀玉自检讨自的档口儿,后忽地伸出一只手臂,从一侧环住他的腰,活像是变态吸猫把床边趴着的猫咪费劲巴拉地拖进怀里一样——轻柔但执着地把他勾进床榻中央,陷到萧玄谦的怀里。

谢玟要真是一只猫的话,也是剪了爪子的猫,只在被褥上留下一轻轻拖拽的痕迹。他被小皇帝扳过来,转面着他,呼吸直直地扑入耳根脖颈。

萧玄谦低下头埋到他肩窝上,深吸一口气,然后侧过把紧紧地搂进怀里,声音低柔:“你在我旁,却不在我怀里,我受不了。”

谢玟闭着眼:“我的皇帝陛下,伴君伴虎所言不虚,你可真是麻烦。”

萧玄谦不在乎这种评价,他被“我的”这种形容烧得心头火热,根本选择『性』过滤了“伴君伴虎”这几个字,忍不住凑过去亲他,热意难耐地『舔』咬他的唇瓣,闹腾得要命:“我这麻烦,你还我这好,为什?”

谢玟:“我是你的老师……”

“还有呢?”萧玄谦问,“我不相信只是这样。你总藏着自,我不清楚你。”

或许是到现代所带来的心头压力,又或许是方真情流『露』地太过炽热,谢玟也无法含蓄内敛、独善其,他像是被一只手拖着拽着、拉进热切沸腾的水泽漩涡中,唇瓣动了几下,很轻微地说:“我你是不同的。”

他没有方,所以也就没见到萧玄谦熠熠『逼』的眼眸。小皇帝浑上下都充盈着一股灵魂的安定和满足,他简直恨不得跟这个融为一体,让他长长久久地跟自契合、缠绵,成为他的骨中骨、血中血。

他极大地被安抚到了,那狂躁和抑郁都降服在“被爱着”的受之下。

萧玄谦:“再说一遍好不好?我还想再听你说一次。”

谢玟没有再说,但他却抬起头,『摸』索了一下,很生疏地堵住了方的唇,不过很快又开,忽然问:“敬之,果有一个地方会让我觉到很开心,会让我很放松,你愿意让我去吗?”

这个问题太过突兀,萧玄谦一时没能体会到其中为深沉、为幽然的内涵,而是:“你有想去的地方?”

谢玟头。

“只要那个地方在启的国土上,我便能陪同你前去。果是塞之地,无论是雪山、大漠、还是向南的海岛,给我一时间取得,也没有不能去的地方。”

“是你不能去的地方。”谢玟。

br/萧玄谦怔了一下。

他意识到方说得是“你”,是自不能抵达之处。或许不会将这话放在心上,但是他不同,他跟萧天柔一样,怀玉上那股格格不入的疏离冷寂受至深,熟悉得简直达到了畏惧的地步。

方的超脱并不是名士的超脱,好像已经见惯了另一番天地的风景和文化,所以眼前的这就算喜欢,也无法产生归属。而这种归属缺失,曾经让萧玄谦恐惧窒息、患得患失,那“方时刻会离开”的模糊觉,早就几次三番地占领他的智、渗入他的骨髓里。

但萧玄谦没有听谢玟说过“世之地”,他刹那间沉默下来,呼吸声沉得像一块厚重磐石,他的臂膀越收越紧,似乎在泥泞深潭里喘不过气,半晌才:“……我让老师不舒服了吗?”

谢玟只是轻微地提及了一下,方便难以接受地蹭了蹭他:“你告诉我,我会改的,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怀玉,是因为我执意亲征,你生气了?”

谢玟无言以,他光是这试探着询问一下,就已经耗费了许多心准备。小皇帝这难过地一拖,他哪敢直白坦诚地掀开,告诉方“我要到你找不到的地方了”,这不是真要把『逼』死吗?

“不是因为那个,”谢玟,“我只是问一问,你不要多想。”

萧玄谦抬手按住了额头,长长地调匀了一下呼吸,声音低哑:“我会很害怕的。”

他一受刺激就会头痛,但因为谢玟在边,就算疼得再厉害也能收敛住,这次也是一样。萧玄谦重新环抱住他,受伤似的解释:“我不是任『性』妄为,老师,我知你我不放心,但我实在等不及了……那立后纳妃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下去。我想平西北,根除此患,等不及名将出世,想扫『荡』积弊、斩除贪官,再为谢童铺路……这算下来要多少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我今还不着急,什时候着急?”

谢玟静默倾听。

“你可以不要我说这种话?”他问,“或者老师是气不过我以前做错的,所以才这说来惩罚我……那这样也好,你不高兴、生我的气,一直都是我辜负你。”

他握着谢玟的手,不住地『揉』捏着方的指节,仿佛要在这反复的动作中寻取到一丝安慰。

这样一个位高权重、天『性』冷酷的,也会因一丝一毫的态度转变而乍喜乍悲,患得患失。最强大的力量不在于权势地位,而在乎掌控了软肋。尽管谢玟并没有要拿捏住这一,他从不会依仗着得到的东西而去肆意伤害。

谢玟甚至不知不觉中有心疼,温柔地哄了好几句,又被方恳求似的索取承诺。他无奈低语:“我真没有要抛弃你的意思,你要做什就放手去做,我不是永远都站在你这边吗?”

他抬头亲了亲方,眼眸湿润多情,被这双眼睛注视时,仿佛会产生一股得到全世界的浪漫幻觉:“真拿你没办法,快睡吧。”

萧玄谦盯着他的眼睛,好半天也没说出个应来,而是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追逐过去,加深了这个轻盈的吻。

谢玟被他握住手腕,这种充满压迫力的姿势,竟然没能激起他彼此亲密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他的心平静水,仿佛沉没进一股徐徐散开的波纹中,他忽然深刻意识到——在此刻,不,在久之前,尽管一直『逼』迫、索取、一直推着他向前走的是萧玄谦,但在个的关系中,他才是那个始终高高在上,保持冷静,不肯施舍情爱的。

他才是情中的主导,是左右天平的砝码,是逮捕野兽的陷阱、制服怪物的牢笼。

他是那个掌控走向的决定者,是制造方软肋、掌控方的软肋的。在亲手塑造了这样的萧玄谦之后,又一地把他掰成眼前的样子,那带来痛苦徘徊、令难以支撑的伤患和旧,其实也是他赋予萧玄谦另一种生命后,方传递而来的反馈。

直到今——小皇帝强悍而出众,完全可以凭借才能做一个千古名君,自只能起到修正辅弼的作用。但同样,这个也脆弱得一碰即碎,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摧毁方。

我会摧毁他?谢玟扪心自问,我能做出决定,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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