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陈也,宁栀就想起来了。
这男生,就是前几个星期在职高门口碰到的那个啊。
但他的话又让宁栀不太明白。
他怎么知道她在给别的男生补习,和陈也又有什么关系吗?
宁栀疑惑地看向他,眨眨眼:“你认识赵晨呀?”
她记得,那个男生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薛斌觉得自己和那混账玩意儿扯上关系实在掉价,连忙否认道:“不算认识,就一起打过游戏,加了个微信什么的,我和他不熟。”
“真的,我和他一点不熟。”他加重语气,又强调了遍。
“那陈也哥哥和他认识呀?”宁栀又问。
薛斌听到她叫哥哥,忽然之间恍然大悟,明白了。
怪不得那天晚上,也哥看到群里的微信消息整个人都要炸了,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啊!
也怪不得他差点就把那王八蛋揍死。
原来是妹妹啊。做哥哥的,哪能看到自己妹妹这么被欺负?!
“是这么个回事啊,就昨天我看到那混蛋在微信群里发了你的照片……”
薛斌劈里啪啦,一点没藏着掖着,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干干净净。
宁栀听得愣住。没有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更没有想到,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陈也哥哥已经帮她去教训了那个人。
她心里感激,又有些愧疚,感觉自己总在给他添麻烦。
薛斌没察觉到宁栀情绪的一丝低落,乐呵呵道:“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吧,我叫薛斌,斌是一个文一个武的斌。”
“这寄予了我爸对我以后能文能武的期望,虽然最后我以中考三百分不到的成绩打破了他的期望。”
宁栀听得没忍住笑了出来。
薛斌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你下午没事吧?要不要上去和我们打打台球,也哥也在。”
宁栀确实想亲口和陈也说声谢谢,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会不会打扰你们呀?”
“不会不会!”薛斌摆手,笑嘻嘻的:“人多更热闹嘛。”
宁栀又和他一起坐直达电梯上六楼。
六楼是商场最顶层,属于娱乐场所区,都是ktv,游戏城,台球厅这种。
她还是头一次上到这儿。
要到晚上,这里才真正开始热闹,现在两三点钟,台球厅里人还不多。
薛斌是刚才打球输了,所以接受惩罚下去买奶茶。
付凯成一鸣这两货坐沙发上,嘴里叼着根烟,低头玩着手机。
听到声音,他们抬起头,成一鸣还调侃了句:“买个奶茶这么慢,不知道还以为你是现学现做了。”
薛斌把奶茶往桌子上一搁,哎了声,非常有素质道:“你们把烟都灭了啊,就别让人小姑娘吸你们的二手烟。”
宁栀刚才站在薛斌身后,小小的身形几乎完全被他挡住。
这时,她从他身后站住来,梨涡浅浅地笑了,带着几分害羞,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啊。”
付凯和成一鸣一愣。
愣完之后,也很有素质地把手里的烟往烟灰缸掐。
嗯!小仙女的确不能吸他们的二手烟!
宁栀环顾了一圈,没有瞧见陈也,转头,困惑的目光望向薛斌。
薛斌会意,问付凯和成一鸣两人:“诶那啥,咱们也哥呢,哪儿去了啊?”
“不知道啊。”付凯回答:“就你刚出去买奶茶,也哥拿了摩托钥匙出去了。”
薛斌招呼着宁栀坐下,很自来熟地叫道:“栀栀妹妹,你先坐着等一会儿,也哥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宁栀被他叫得脸一红。她的小名,除了陈也,还没有男生这么叫过呢。
付凯和成一鸣屁股往沙发边上挪了挪,给她腾出地方。
薛斌拿起一杯奶茶,递过去给她:“你们女生都爱甜的吧,这杯加了冰淇淋,栀栀妹妹你应该会喜欢喝。”
宁栀接过,忙道了谢。
他摆手:“和我还客气什么,你是也哥的妹妹,就相当于是我妹妹。对了,你会玩什么桌游啊?”
宁栀想了想,认真道:“我会下飞行棋。”
薛斌迷茫了,这飞行棋能算桌游吗?
成一鸣扑哧一下乐了:“行行,咱们就玩飞行棋。”
陈也去了一趟琴房。
也不是找宁栀有什么事,就是见见她。
上个周六,他一晚上没睡。之前以为自己想开了,能放下一些,但最后发现并没有。
这一次他能揍那个对她图谋不轨的王八蛋,可是下一回呢?
要是小姑娘遇上了真正喜欢的男生,他们会交往,她会和他牵手,亲吻,甚至是……做更加亲密的事。
那些他在梦里的渴求和奢望,她会和另一个男生做。
光是想一想,陈也都嫉妒得发疯。
那个晚上,他靠在窗台边,一根烟接着一根。
天边的星星隐去,一抹赤红远远地升起,他心中并没有因此明亮起来。
反而可以清晰听到,内心最黑暗处,一只毒蛇嘶嘶吐信的声音。
那是他的欲望和罪恶。
琴房的门关着,什么都看不见,他扯了扯唇角,嘲笑自己。
这份自嘲的心思一直持续到台球厅。
黑色的皮沙发,茶几上摆着几只打火机,烟灰缸里蓄着一层烟灰,半截烟头掐灭了躺里面。
他最常坐的地方,却突然多出了个和一切格格不入的小姑娘。
扎着好乖的马尾,白色映着卡通的卫衣,黑色修身的牛仔裤,气质干净又纯粹。
陈也站着没动,不知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宁栀小手晃了晃,掷完色子。一抬头,看见他,她顿时笑起来,语调轻快:“陈也哥哥你回来啦。”
陈也看着她明亮得过分的笑容,眸子漆黑,嗓子哑哑的:“你怎么在这儿?”
宁栀指了指旁边的薛斌,如实道:“我在商场门口遇到他,他说你在,就带我过来了。”
说完又站起来到他身边,小声对他道:“那个,陈也哥哥,你帮我下一会儿棋吧,我刚才喝了好多奶茶,现在想上一趟卫生间。”
“我陪你一起去。”
“啊,不用啦。”她摆摆手,脸有些红,“我自己去就好。”
“这里的卫生间比较难找。”陈也说着,抬脚就走。
宁栀只好跟在他后面。
然后发现,顺着头顶的指示标直走,再转个弯就到了,这哪里难找嘛。
她进去,很快解决好,洗手后,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出来。
相比于台球厅的热闹,这里很静。
大理石的地板黑白纹理分明,映着吊灯落下的影绰光影。
少年站在走廊尽头,短发漆黑利落,面容一半被光笼着,一半隐在暗处,神色莫辨。
宁栀放轻了脚步,悄悄过去,想吓一吓他。
然而才走近,他就倏地抬起头,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
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宁栀失望地鼓鼓嘴,问他:“你刚才去哪儿了呀?我等你快一个小时啦。”
陈也不知如何回答,就像很多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的心思。
有多喜欢,就有多害怕失去。哪怕现在也算不上得到。
见他一直不出声,宁栀歪了歪头,黑白分明的一双眼望向他,安静又很乖。
陈也想起很多年前的黄昏。
第一次遇见时,巷子口,穿着绿色小裙子,像洋娃娃一样精致可爱的小女孩,就是用这么干净好看的一双杏眼看着他。
十几年过去,小女孩长大,可那双眼睛还是一如当如。干净而透亮,比琉璃还纯粹。
她一直不曾改变,永远可爱单纯。变的是他。
陈也默了默,出声道:“我出去买了点东西。”
宁栀哦了一声,丝毫不怀疑。
两人往前走,陈也又开口:“你认识薛斌吗就敢和他上来,万一被人卖了怎么办?”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气硬邦邦的。宁栀没忍住,弯着眼笑出来。
她想起小时候,他们住的那片治安不是很好,出现了人贩子拐卖小孩的事。
茶余饭后大家谈这个,他那时叮嘱她不要乱跑,要不然就被人贩子拐卖到山里去。
还凶巴巴恐吓说山里有老虎,狮子,大灰狼,和每天不给你饭吃,就往你身上扎针的老巫婆,描述得绘声绘色的。
她那时胆子小呀,半点不经吓,被他一说就哇的一声,呜呜哭起来。
他又没办法了,只能无奈地哄着她:“以后你天天跟着我,我保护你不会让人贩子把你抓走的。”
哄了十几分钟,她还在啪嗒啪嗒掉眼泪,娇气得很。
他也是没办法了,把全身上下所有的零花钱都摸出来,牵着哭唧唧的她去街口的小商店买了一堆零食。
他把一支草莓味的阿尔卑斯糖撕开,一下子塞她嘴里:“一哭起来没完了,你们女生真是麻烦死了。”
说着嫌弃的话,却又用手给她擦脸上的眼泪。
现在宁栀想起来,还是好笑,又觉得心里暖暖的。
明明说的话题挺严肃,小姑娘却眼睛弯弯,笑得明目张胆。
陈也板起脸:“还笑?知不知道什么叫防范意识?”
已经快走到台球厅了,宁栀停住脚步,看向他,嗓音软软的:“我知道的呀,可他是你的朋友啊。”
陈也一愣。
她眼眸清澈,像蕴着一汪秋水,轻轻弯着:“你那么那么好,所以我相信,你的朋友一定也不会是坏人。”
那样理所当然又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偏袒。
陈也心脏蓦地收紧。
这一刻,心脏深处于黑暗里照进一丝曙光。
那条毒蛇嘶嘶吐信的声音好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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