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问记得自己有个表妹,小名叫满满。
那时他年纪小,表妹的年纪更小,每年过年团聚的时候,他还牵着小表妹的手一起去别墅外面放过烟花。
再后来,小表妹不见了。
他听家里的大人说,那次是保姆带着小表妹出门,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小姨一直没放弃找自己女儿,那几年全国各地到处跑,一听到哪里有人贩子落网,就和小姨夫一起过去看。
等沈问十岁那年,那个保姆抓住了。当年保姆老公借了高利贷,没钱还,被威胁着要砍断手筋,于是保姆就动了坏心思。
凭着保姆的口供和描述,警察抓到了当年买他小表妹的人贩子,不过那人贩子说他的小表妹在逃跑的时候就已经被车撞死了。
小姨因此大病一场,家里人再不情愿,也只能接受表妹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那时的沈问知道这个消息,还难过了好一阵,他记得他牵着她小手去放烟花时,四岁的表妹嗓音奶乎乎的,一口一个表哥叫。
还有一回,他想要买遥控飞机,零花钱不够,就拿着几十个硬币去找小表妹换钱。
“我用两个硬币,换满满你一张红色的纸币,你还赚了是不是?”
小表妹傻乎乎的,好骗得不行。听完笑起来,然后噔噔噔几步跑到自己房间,把自己厚厚一沓压岁钱都拿出来给了他。
他如愿以偿买到了遥控飞机,虽然之后被他爸知道,狠揍了一顿就是了。
此时,沈问盯着宁栀的脸,左瞧瞧,又看看,还是觉得像他小姨,依稀又看出了几分小时候的影子。
就算是撞脸,也不能眉毛眼睛鼻子都撞上吧?
宁栀被沈问的那句开场白搞得愣住了,缓了缓,声音坚定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这花我不能收,你快回去吧。”
说完转身要走,手腕却被抓住了。
沈问平时吊儿郎没正形,这会儿却各位严肃。
他盯着她脸问:“你家是哪儿的啊?是a市人吗?你爸爸妈妈叫什么?你和爸妈长得像吗?”
边上几个兄弟听得一脸懵逼。
连爸妈都问上了,这是一见钟情立刻打算见对方父母的架势了?问哥这爱河坠得也太快,太猛了吧?!!
宁栀被问得莫名其妙,手腕使劲挣脱,奈何他力气大,挣了半天也没挣开。
她有点气了,杏眼瞪着他:“你松手啊,别拉拉扯扯的,你再这样我叫宿管阿姨了!”
沈问也有些急,语气飞快脱口而出:“你和我小姨真的长得太像了,我小姨有个女儿,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
宁栀挣扎的动作一顿,怔怔地望向他。
暑假的时候,陈也带她去了孤儿院。当年的院长已经退休了,他们几经周折找到那个院长。
院长告诉他们,那时她满身是血的被扔在孤儿院门口,都不知道是谁放的,她身上也没有留下一封口信。
人海茫茫,宁栀本来都以为这辈子都找到爸爸妈妈了,却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的机会。
她迟疑地看着他,抿了抿唇,小声道:“我是被爸妈从孤儿院领养回去的,但在那儿之前出了一场车祸,我好多事都不记得了。”
沈问一听,这可不就对上了吗!
他激动道:“我表妹当年也出了车祸,没跑了,你十有八九就是我表妹!”
在场几个兄弟全程围观下来,简直被这剧情的发展震得目瞪口呆。
撩妹还踏马能撩到失散多年的妹啊?!!
沈问恨不得立刻把宁栀回家见他的小姨妈沈静溪,但仔细一想,还是要验个dna,那样才最万无一失。
万一要是搞错了,让小姨空欢喜一场,打击怕是更大。
沈问稍微冷静了点:“你能给我一根头发吗?我拿着去做个鉴定。”
宁栀想了想,同意了,揪下一根头发给他。
沈问小心翼翼,宝贝似地把那根头发收好:“来,我们加个微信。”
宁栀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和他一扫。
沈问心里已经很相信宁栀就是自己表妹了。他这会儿看她,已经彻底脱离低级的男女之情。
他目光满是兄长的慈爱,摸了摸她头:“你今天才军训完一天,快回去休息吧。”
宁栀恍惚地上了楼,能找到父母,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希望,她当然很开心。
但是又太突然了,她一时没有准备,像是被一个巨大惊喜砸中,她有点懵,思绪也有点乱。
宁栀没有回寝室,而是走到楼梯尽头,夏夜的风凉凉的,吹在脸上很舒服。
原来她当年不是被爸爸妈妈抛弃的,原来爸爸妈妈也一直想要找到她啊。
手机在手机捏了会儿,她终于给陈也打了电话。
很快接通,她蹲在角落里,声音小小,带着欢喜和期待,又有一丝丝的紧张:“陈也哥哥,我好像快要找到了亲生的父母了。”
沈问一直目送着小姑娘上楼,嘴角挂着堪称和蔼的笑。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兄弟几个才敢开口,试探着问:“问哥,这是什么新的撩妹招数吗?”
他们知道有“你长得好像我前女友”这种搭讪的方式,像失散多年的表妹,这却是闻所未闻,头一回听说。
沈问把怀里的那捧玫瑰往垃圾桶里一扔,斜眼睨他:“什么撩妹,那是我亲表妹。”
又沉声警告:“你们也不许对她动什么歪心思啊,被我知道就等着挨揍吧。”
兄弟们:“……”
沈问也没再和他们几个在外面瞎玩了,一路飞车到小姨家。
车停在别墅外,沈问按门铃,家里的阿姨很快过来开门。
“刘婶,我小姨呢?”他迫不及待问。
“太太和小姐去逛街了,估计还得一会儿才回来。”
沈问于是就坐沙发上等,时不时拿出钱包看一眼,生怕把那根头发丝弄掉了。
沈静溪和姜明薇半个小时后回来。
姜明薇因为表演时摔了那么一下,直接开了假条不参加军训。
她和沈静溪说和室友相处不开心,室友们总是排挤她,还拿自己表演失误的事嘲笑自己。
沈静溪心疼女儿,就让她这几天回来住,今晚去逛街也是为了陪她散心。
见到自己这个侄儿子,沈静溪有些意外:“小问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沈问笑着道:“好久没见姨妈了,我想您了啊。”
沈静溪也笑了:“今天炖了燕窝,我去给你盛一碗。你们年轻人现在成天熬夜,身体真该好好补一补。”
她离开后,姜明薇走到他身前,笑容甜地叫人:“表哥好。你今天要住这儿吗?要不我现在让阿姨给你收拾一间房出来。”
“不用。”沈问淡淡回答,“我待一会儿就走。”
姜明薇对他从来都很热情,一声声表哥也叫得甜,但沈问对她却始终没好感。
他始终记得那年,得知表妹车祸去世消息时,这女生低着头,看似很难过的样子。
可那不经意流露出的眼神,却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还有一次,他亲眼看见是她打碎了客厅的花瓶,转头却能做到撒谎不眨眼,把过错全赖在保姆那儿。
沈静溪端着一碗燕窝过来。
沈问站起来,路过她时,忽然故作惊讶道:“啊,小姨,我看见你头上有根白头发啊。”
“我都四十多了,长出一根白头发也是正常的。”沈静溪笑了笑,不以为意道。
“我小姨四十岁了,看着还像三十出头。再打扮一下,走出说二十五六都有人信。”
一番甜言蜜语把沈静溪逗得直乐,她轻轻一拍他的手,笑着道:“从小到大你这张嘴就会哄人,甜的和抹了蜜一样,怪不得从小就招女孩子喜欢。”
沈问也笑:“我可从来没哄过小姨,每次夸小姨我都是百分百真心的。”
说完,他先斩后奏:“就一根白头发,小姨我给你拔下来啊。”
没等沈静溪反应过来,沈问已经动作迅速地拔下一根头发,攥紧在掌心。
“哎,我忽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小姨我先走了啊。”
沈静溪嗔怪:“也不急在这一小会儿,你喝完这碗燕窝再走啊。”
沈问哪里还能等,他恨不得下一秒就知道结果:“真的,小姨,我那事特别急,下回来我再喝啊。”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沈静溪也不再勉强。
把他送到门口,她忍不住又叮嘱道:“你也二十多的人,再别像之前那样胡来,交一个女朋友就好好谈下去,再几天一换的了,你爸又要揍你了。”
沈问心想要不是自己这几天一换女朋友,还找不到失散多年的小表妹了,他可是全家的大功臣啊!
他嘴上却乖乖地应着:“知道知道,小姨你别操心了,我回去了,再见啊。”
沈问坐上车,一个油门踩到医院。这家是私立的医院,他家占了不少股权比例。
他把事情一交代,很快有人下去办。第二天一早,结果就出来了,和他的猜想一模一样。
一大清早的,沈静溪和姜明薇正坐在桌前用早餐,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响起。
阿姨忙过去开门。门一打开,沈问便像风一样冲了进去。
沈静溪喝着粥,看见一大早上跑过来的侄儿子,实在是有些惊讶。
没等她开口问,沈问直接将一沓报告检测单放她面前:“小姨,我找到满满表妹了!”
沈静溪手里的勺子摔在了地上,砰的一声,碎成了两半。
她不可置信,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小问,你…你刚才说什么?满满找到了?”
姜明薇也无比震惊,恍若有盆冷水兜头浇下,一股冷意从骨头里渗了出来。
但比起惊讶,姜明薇更多的是恐惧,她睁大眼,下意识脱口而出问道:“怎么可能?几年前警察就证实了,她已经被车撞死了啊!”
沈静溪也望向沈问,目光满是期待,又有着害怕希望落空的紧张,声音也带着颤:“是啊,小问,当年……”
说到这儿又顿住,后半句满满已经被车撞死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沈问把桌上的那叠报告又往沈静溪面前推了推:“亲子鉴定不会有假的。小姨你看看这个,我昨天拔你的头发,就是为了拿去医院检测。”
又瞥一眼姜明薇,似笑非笑地问:“我听你的语气,怎么感觉你希望满满找不到了啊?”
姜明薇心头一紧,连忙控制住表情,对他露出一个笑,声音却仍有几分生硬:“我怎么可能希望满满找不到?我只是怕表哥你弄错了,让妈妈平白遭受一场打击。”
沈问懒得理姜明薇,只看向小姨。
沈静溪深呼了一口气,指尖颤抖地翻着亲子鉴定书。
她看到鉴定书最后一页,最后一行字:二者这间的亲权概率为%。
黑白的字一瞬间变得模糊,热泪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啪嗒啪嗒砸在纸上。
沈静溪连眼泪都来不及擦,情绪激动地看着沈问:“满满在哪儿?小问你快带我去见她!我想见我的满满。”
沈问站起来,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小姨,满满就在a大,我们现在过去找她。”
“小问,你快和我说说。”沈静溪急于知道女儿的一切,急切问,“满满现在怎么样了?过的好好?”
“小姨,满满现在是a大的新生,念中文系,她长得很漂亮,和小姨年轻时很像,我看她第一眼就感觉她是小姨你的女儿……”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姜明薇还坐在椅子上,捏着勺子的手越来越紧,目光流露出深深的怨毒。
这一晚上宁栀睡得也不踏实。
梦境反复跳跃,一会儿是小时候,一会儿是现在,等她醒来时,外面一片漆黑,星星还挂在天上。
宁栀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四点钟,她再次闭上眼,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到六点半钟,学校的广播准时响起,赵悦痛苦地嗷了一声,认命地坐起来穿衣服。
她们军训还没完,七点钟就要去操场集合。
宁栀也坐起来,却没有立刻换衣服,而是拿起手机,没有新的消息。
她又开始紧张,心里惴惴的,开始害怕是那个男生搞错了,害怕一切只是巧合。
邹悦爬下床,洗漱完,看见宁栀还呆呆坐在床上:“栀栀,快起来啊,马上要集合了!”
“啊,我马上起来。”宁栀回过神,把帘子一拉,开始换衣服。
集合之后先是站半个小时军姿。
“别乱动啊,被我发现了,一个人多加一分钟。”
“中间第二排的女生,别顶风作案啊,我看见你手动了下,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被我发现,全班一起罚。”
远远的,辅导员走过来,对教官说了句话,然后宁栀就被叫出列,和辅导员一起去了院办。
辅导员对她说,家里人有事找。
宁栀隐约猜到了自己被叫出来的原因。
到了院办,会议室的门推开,沈静溪一下子站起来。
亲眼所见的震撼比亲子鉴定报告上那一行字的结果还强烈。
模样实在是太像了,哪怕没有那份鉴定,沈静溪也能笃定,眼前的女孩子就是她女儿,是她失散多年的满满!
她眼泪一瞬间又掉了下来,几步过去,将宁栀紧紧抱住:“满满,这么多年,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血缘亲情真的是件特别神奇的事。
哪怕十多年没见,宁栀面对紧紧抱着自己的女人,尽管有些生疏和距离感,但也从心底生出的想要亲近的念头。
沈静溪哽咽着祈求道:“满满,你叫我一声妈妈好不好?”
宁栀眼眶也有些红。她张了张嘴:“妈妈。”
沈静溪流着泪,兴高采烈地应下,把她抱得更紧:“我的满满终于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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