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二少爷在欧洲的影响力还不够,到目前为止,两汉斯合并的进程依然在精确地复刻着他上一世的时刻表。
继11月9日,为填补权利真空而匆忙上任的东汉斯领导人埃贡﹒克伦茨下令开放柏林墙、宣布其公民无需申报理由即可办理护照,事实上允许本国公民自由前往西汉斯之后,11月13日,东汉斯的民主党派“民主农民党”主席京特·马洛伊达当选人民议院主席;17日,东汉斯成立了过渡性质的联合政府,在这个联合政府的26名内阁成员中,原先的执政党“统一社会党”只占了15位。
新政府上台后随即提出与西汉斯建立契约共同体的构想,12月1日,东汉斯议会通过宪法修正案,彻底终结了该国建国以来一直遵循的基本社会制度;两天后,埃贡﹒克伦茨率领全体统一社会党成员辞去党内职务;12月8日,统一社会党召开特别大会,选举了党的新领导人、修改了政治纲领,并宣布更名为“民主社会党”;同日,东汉斯各主要党派及政治团体在东柏林召开圆桌会议,会议决定修改宪法,在东汉斯实行多党制以及西方议会制度,遣散秘密警察部队“史塔西”,并决定于1990年5月6日举行大选。
会议还决定逮捕包括前总统埃里希·昂纳克在内的东汉斯前统一社会党领导人并调查这些人当政时的犯罪行为。
12月11日,东汉斯过渡政府宣布解散负责“柏林墙”防务的专门部队,至此,“柏林墙”的历史使命被彻底终结,而此时,“柏林墙”事实上已经被拆得破碎不堪,因为墙的两边都挤满了想要穿过去一睹未知世界的人潮,更因为不管是从东到西,还是从西到东,每一个经过这堵墙的人都会掰下上面的一块砖石来充当自己的纪念品。
谭振华自然也掰了一块下来,当然他可不用像其他人那样辛苦地拿着,而是顺手就丢给了跟在身边林双喜。
他今天是纯粹来看热闹的,“柏林墙”被推倒是人类历史上极其重要的一个事件,也是历史的一个关键转折点,他人既然身在汉斯,当然不能错过这样重大的历史时刻,所以在受邀前往波恩与科尔总理进行了一轮密谈并达成了一些协议之后,就和郭钊德两人一起飞到了柏林现场来参观一番。
出乎预料,他原本以为在“柏林墙”的两端应该是单向流通的,主要是东边的人往西边跑,可到了现场他才发现,从西边往东边跑的人其实也不少。
不过两边涌动的人流脸上的表情有着明显的不同——从东往西的,大多带着兴奋、激动以及憧憬,而从西往东的,则大多数神态悠闲、东瞧西看,就好像在旅游景点闲逛的游客一般。
好吧其实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确实抱着与谭振华一样的目的,是为了满足自己好奇心而来闲逛的游客。
这么一堵被拆得千疮百孔的破墙其实没什么好看的,谭振华和郭钊德两人也没汉斯人对这堵墙的复杂情感,完全get不到在断壁残垣前相拥而泣那些人的痛点,所以在这里溜达了一圈又摆上pose照了几张像当成回去后吹逼的资本之后,也就意兴阑珊地打算回西柏林下榻的宾馆里去休息。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隆隆”的发动机轰鸣声从远处传来,紧接着就有一辆巨大的载重卡车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郭钊德还一眼就看见了载重卡车上蹲着的一尊巨大的机械,不由得雀跃道:“哇哦,那是挖掘机吧?哈哈,看来他们今天准备下重手啊!”
谭振华不由得撇了这家伙一眼,心说什么人啊,好歹也是身价好几百个亿的大富豪了,怎么看到个挖掘机还这么兴奋?想看,你不会买几台回去放在你家豪宅里慢慢看啊?这玩意又不贵,至少比你停在维多利亚港里一年也开不出去一次的游艇便宜吧?
可话虽这么说,他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居然也痒痒的,再转脸看同来的林双喜和陆建刚,就发现这两位的眼睛里居然也在冒着光——特么的果然,男人都爱挖掘机!
得,反正今儿就是为了看柏林墙来的,没安排什么事,那就瞅瞅挖掘机干活吧。
大卡车开到墙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从副驾驶的位置上下来一个胡子拉碴带着墨镜的中年男人,三两下掀开了卡车的后挡板,然后双手一用劲就攀上了车厢,钻进了挖掘机的驾驶室,然后便“轰隆隆”地发动了引擎。
这哥们显然是个高手,居然连搁板都不用,就这么用挖掘机的大铲斗做支撑点,一下就把硕大的挖掘机从卡车的车厢上开了下来,顿时引得周围的吃瓜众一阵拍手叫好。
有人鼓掌叫好,墨镜男显然干劲更足了,他按了按喇叭,又冲着人群的方向扬了扬手,于是众人自觉地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挖掘机便“轰隆隆”地喷吐着黑烟行驶到了围墙边上,然后,他拉动了操纵杆,将挖掘机的摇臂高高地举起,众人也都不约而同地仰望向那硕大的挖斗。
墨镜男显然深得装逼的精髓,只见他将巨大的挖斗举在了半空却不急着做下一步的动作,而是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又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再将浓浓的烟雾吐出,这才轻推操纵杆调整好方向,将挖斗下那闪着寒光的铲刀对准了围墙,然后猛地下挖!
铲刀重重劈落,在撞击到围墙时发出了令人心颤的巨响,残破不堪的墙体承受不了这样的摧残而瞬间崩碎,砂石泥土四散飞溅后“扑簌簌”地泼洒下来,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喝彩之声!
谭振华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一切,一个国家即将消亡了,但在这个即将消亡的国家里却好像找不到一个为此而哀伤的人,看那正发出欢呼的人群就知道,它的国民正在为它的消亡而欢欣鼓舞,反倒是他这个与之无关的外国人在为之失落、为之感叹,这,不能不说是这个失败国家的悲哀。
身边忽然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是,终于有人也和自己怀着同样的情绪了吗?
他转头四望,想要寻找到那位知音。
一个个子不高、长着淡金色头发、年约三十余岁斯拉夫男子的侧脸映入了他的视线。
有些陌生,看轮廓却又那样的熟悉。
谭振华不由得心头剧震,暗喝一声道:“卧了个大槽的,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