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萧玉儿尽心竭力地要把沈黎安这双腿治好,甚至还专门请人打造了轮椅,偶尔推着他院子外面晒晒阳光,看看花,或者让人摆上一盘棋局,俩人对弈一两个时辰。
“你不必故意让我。”看着棋盘上那明显可以被他吞掉的棋子,他却走了另一边,萧玉儿有些气恼地皱紧了眉头,两眼瞪他。
却见他捏着黑棋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咳两声,低头的刹那,一阵风起,树叶窸窣下,他那墨色的长发后,随意绑着的白色发带被吹至肩前,与那雪绒色的狐裘几乎融为一体,这番一看,衬的他整个人越发孱弱病态。
“起风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见此,萧玉儿走过去细细替他摘去飘落在发间的落叶,挑开肩上的发带,再帮他拢了拢厚实的披风,习惯而自然地拉过他放在唇下虚虚握拳的手,拿过那黑色的棋子随意往石桌上一放,便开始替他把脉。
过程中,她表情一片认真,半蹲的模样惹的头顶原本还咳个不停的男子微微一笑,抬起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细软的发丝,眼底淡淡的浅笑仿佛春水般温柔。
看着她时而皱眉时而放松的样子,嘴角弧度越发上扬,一双单凤眼细细地眯了起来,可谓天然一丝风韵,浸染在眼角眉梢间,如云卷云舒,淡然恬静,没有一丝戾气,只知深情缱绻地凝望他心爱的姑娘。
和煦的阳光在此刻被云层遮挡,投下一片清凉的阴影,风声又起,她额前的碎发有些不安分垂落下来,犹豫片刻,抬手替她绕到耳后,察觉到她身形一僵,眼底的光芒有片刻的黯淡,但很快,便放松下来。
眉眼弯弯地对着她抬起头来望他的视线宠溺一笑。
“可还好?”他这样问着,却听不出多大在意。
萧玉儿有些无奈,放开他的手腕,走到他的身后,推着轮椅一边往不远处的屋内走去,一边回答他:“比昨日,要好上许多,希望明日,会更好。”
这话便是安慰了,毕竟他内外皆伤,且都非常严重,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好转得了的。
只是她既然已决定留下,一年也好,两年也罢,总会让他的身体恢复健康的。
“别担心。”
心里正想着有什么法子能让他好的更快一些,便没有注意到自己过久的沉默让眼前坐在轮椅上的人察觉到了心思,歪过头来冲她宽慰一笑。
这世上哪有病人安慰大夫的道理。
萧玉儿好笑地看他,却因为一站一坐的原因,这般俯视瞧他,那光洁白皙的脸庞,浓密好看的眉形,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还有那乌黑深邃的眼眸,此刻正泛着迷人的光泽,温雅端方,矜贵淡然。
美色惑人。
萧玉儿微微失神,半响才在对方调笑的轻咳下恍过神来,顿时满脑子懊恼不自在,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京城传来了父亲的家书。
帝夢,皇城已经乱了套了,但不知为何,遗诏之中,竟然是废太子,让九皇子燕明修即位,这实在是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估摸着是篡改了遗诏也说不定。
她这么想,京城中的各方势力自然也会这么想,所以萧护写这封家书的目的就是让她们暂且不要回京,等一切稳定下来再说。
虽然说她信任爹爹的实力,但信任是信任,放心是放心,毕竟是家人,如今的京城风起云涌,争锋相对,保不齐不会有危险...
越想,越是不安,直到冰凉的手指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抓过去,紧紧地握在手心里面温暖。
“别担心,我已派人在岳父身边保护他的安危,不会有事的。”三言两语,让她一颗忐忑的心平静下来。
只是片刻后,却突然想到什么,涨红着一张脸,瞪他,“谁,谁是你岳父!”
臭不要脸。
“玉儿可是答应过不离开我的,莫不是想要反悔了?”手心被牢牢地抓住,眼前这个人低垂着眼帘,很是不安地瞧着她,这般弱小无助的模样,实在叫人责备不起来。
“倒,倒也不是。”她蹲在他面前,看着他弯腰注视着自己,分明不给她闪躲的机会,脸颊一阵发热,虽然他们已经那个有了肌...肌肤之亲,但因为前世的缘故,她倒没有什么失了贞操便非君不嫁的观念,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本来就没打算负责来着。
心虚,非常心虚,特别心虚,极度心虚。
“我觉得,我们这样,也挺好。”干巴地说出这句话,立马感觉气氛有些变了。
阴郁的眼神,讽刺十足地一笑。
“玉儿可是想着,等我腿上的伤好了,再离开我?事到如今,你也还是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对不对?是了,我这样的废物,年龄又大,你定是嫌弃我老了,还是个药罐子,总是需要人照顾,又没了能够保护你的武功,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老天为何要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是为了再次失去你的话,那么这样所谓的幸运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我已经...不想再一个人待在黑暗里了。”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好似此刻正深陷泥潭中,挣扎到最后没了力气,已经开始失去求生的欲望。
“你怎会如此想!”萧玉儿反握住他的手,眼神略带责备地看着他,“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出尔反尔,只是...”说到这里,她又开始有些结巴起来,“你,你再给我点时间,我现在还有点...还有点...”
“好。”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接了过去,对上他重新充满笑意的眼睛,萧玉儿打心底松了口气。
天历和顺二年,燕阳帝崩,顺应遗诏,九皇子燕明修继承大统,登基为帝,太子党与其他皇子党的朝臣联名上奏太后,表示对遗诏的质疑,岂料九皇子背后有镇远大将军相助,暗地里也培养许多势力,把握了不少朝中要臣的把柄,一时间势头大盛。
“敢与孤争者,来战便是!”
一言出,便是雷霆手段,二皇子燕明峰被刺杀,皇太后被变相幽禁后宫,太子自废储君之位,领封地北下,朝中几个太子党二皇子党的领头大臣,不是被查出贪赃枉法,便是意外身亡,如此,见大势已定的各方大臣,皆墙头草一边倒,愿辅佐二皇子称皇。
天历和顺二年六月初,大吉,燕明修登基为皇,改国号为御,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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