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淮笑亲自带着人,先是封闭了帝京东南西北的城门,紧接着包围了京城内他所知道的所有属于散雪阁的产业。
一无所获!
那些产业,早在半年前,就默默地更换了主人。那些新主人们,个个出身北国大族,家世清白,声望在外,卫思辰考虑得很周详,怕莫淮笑恼羞成怒,拿人泄愤,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散雪阁在短暂的重出江湖之后,又归于沉寂!
北帝的病越来越严重,终于在一个晚上,悄然无息地死去。当时值夜的太监靠在床边的圆柱上打盹,一觉睡醒,发现这一整晚都没听到老皇帝咳嗽的声音,走近一看,老皇帝早死去多时。
莫淮笑在三日后登基为帝,册封莫凤、阿汀为贵妃,纤云这个曾经的太子妃似乎被人遗忘,新任北帝并未封后!
而南国,皇后产下死胎,视为不吉,被驱逐出宫,而皇位继承人选,一时成了让人头疼的问题。并不是没有合适的皇室子弟,只是缺乏一个强势的领导人来决定到底选谁,导致了各派势力明争暗斗,闹的不亦乐乎,南帝的人选,迟迟定不下来!
南北两国自顾不暇,边境便恢复了以往的兴盛繁华,商人们趁着未开战,抓紧了每一个赚钱的机会。
夏将军府的隔壁,新开了一家米铺,价格实惠,伙计和善,一时间,生意好得让一条街的商人都眼红。
这家景记米行,出出进进的,只有两个唇红齿白,斯斯文文的小伙计。一个稍微高一点,笑容比阳光还灿烂,迷得过路的大婶小姑娘,即使本不准备买米,最后也掏出了荷包;一个瘦瘦小小,看起来像是没发育好的少年,娇娇弱弱的样子,总是静静地坐在进门旁的大桌子后面打着算盘记账。
这日一开门就涌进大批买米的人,不过两个时辰,竟将铺子里的米搬空。
“这位大哥,你们家里添人了?”高个子笑眯眯地拉住最后一个要走的客人,热情地问道。
那客人帮着主家,这些日子没少进这家米行,此时见高个子问,便嘿嘿笑了几声,“那倒不是,只是听说别家都在存米粮之物,我们老爷便吩咐我也来多订购一些!大兄弟,我先回去了,等你送米来,我请你好好喝两盅!”
客人走远,高个子轻轻一跃,跳到矮个子面前的那张桌子上懒懒坐着。
“喂,你听到刚刚他的话没?”
矮个子停止打算盘,清澈的眸光,瞥过高个子兴奋的脸。
“听到了。”
“那你怎么还无动于衷,他都找过来了。”高个子急得从桌子上蹦下来,站到矮个子身侧,似乎想要狠狠地将她摇醒,却最终没有伸出手。
“他找他的人,我做我的生意!”矮个子继续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淡淡说道。
“你就不怕他抢走小怀和小念?”天衣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卫思辰这幅无动于衷的样子,急吼道。
“他敢!”卫思辰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随后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不过,来人未必是找我!”
天衣随着她的目光,转过身,看到门口站着的英俊男人,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撒腿就往后院跑。
凌三贤见她跑,连忙去追,却吓得天衣连滚带爬地跑进后院,身影在廊间一闪,消失不见。
颓然走回米行里,凌三贤坐到卫思辰对面。
“你既然能帮我夺得江山,能否再帮我一帮,这个女人,我不想放弃!”凌三贤开门见山地说道,他的两根手指在桌上轻轻两叩,“条件随你开!”
“怎么,准备动手了?”卫思辰来了兴趣,笑着问道。
凌三贤有些无奈地苦笑,“根本不用动手!”
卫思辰一愣。
“一国之君,废寝忘食,呕心沥血,孤家寡人!”
卫思辰再一愣,没想到凌三贤还没坐上那个位置,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凌三贤立即便知道她误会了,急忙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七哥前些日子,将我请进宫里喝酒时说的。”
卫思辰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七哥萌生退意,欲将皇位禅让给我!”
“恭喜你,南北国在你手中一统,将来千古留下美名!”卫思辰长长的睫毛闪动了一下,“我会吩咐外公的人,佯败几场,只要过了边城,福王爷的势力都在你手中,南国目前没有一呼百应的主事之人,想来畅通无阻拿下南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顿了一顿,卫思辰回头看一眼后院,“她未必会喜欢那个地方,你将来站在高处时,也未必会记得今时今日你心里所有的念想!”
“如果她不在,也许我会忘……如果她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想忘,她也不会让我忘……”
卫思辰眼里露出惊异的光,似乎第一次认识凌三贤似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她惟愿一心人,相伴到白头,你能给她?”卫思辰问着凌三贤,却突然想到了那两个男人,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那两人的身影,俱都无比落寞,单薄得让人心疼。
凌三贤并没有回答,而是绽放出灿烂笑容,将目光投向卫思辰身后。
“这孩子哭个不停,你这个当娘的,快哄哄!”天衣有些不自在地走过来,假装没有看到那个投过来殷切目光的男人,将怀中的小婴儿扔进卫思辰怀里。
卫思辰轻轻拍弄了两下小淮景,孩子立即停住了哭。卫思辰露出了然的笑容,站了起来,默默地往院中走去。
“你看着店,我出门一趟!”
凌三贤喜不自禁,殷勤地坐到卫思辰的位置上,先郑重其事地看了看账本,整个人往天衣的身旁靠了靠,“小衣,我陪着你!”
天衣一下子红了眼圈,天底下,只有这么一个男人,对她说,“小衣,我陪着你!”
第一次,是得到夏远庭死讯的时候;第二次,是卫思辰刚刚回到散雪阁,因为弄明白真相酩酊大醉的时候,她束手无策的时候,第三次,是现在,她对他愈发爱得深切的时候。
“可是,我要是走了,辰辰,辰辰她怎么办?”一向恣意潇洒的天衣,这刻,露出小媳妇时的羞怯表情。
“她……也有想要陪她的人!”凌三贤站起来,定睛看着天衣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脸上写满了孤寒之意,“那里高处不胜寒,我怕……我会变成一个木头人,没有思考,没有爱好的木头人。”
“不会的!”天衣脱口而出,“我陪着你!”
凌三贤满意地将天衣搂入怀里,对着门口立着的素衫女子报以感激的笑容。
晚上,三人在夏远庭的院子里对月小酌。
“天衣姐姐,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凌三贤握住天衣的手,对着卫思辰抢先道,“你有事,尽管说就是,不必担心我为难!”
“当日师傅被福王爷关在忘忧森林地下的一个山洞内,曾经用山洞内的奇果酿造了一小瓶酒,我们去救师傅的时候,师傅给我喝了一滴那酒,剩下的,全给了师兄!我生下念庭、淮景的时候,险些去了鬼门关,醒过来后却内力充沛,颇有绝境逢生的感觉!我思来想去,这些日子并没有什么奇遇,应当就是师傅那酒的缘故,所以……我想,我既然能绝处逢生,脱胎换骨,师兄定也能逢凶化吉!”
“你要去找他?”天衣惊呼。
卫思辰点头,“我准备先去一趟忘忧森林!爹不放心我,准备陪我一道去,两个孩子不便被我带着去那虎狼之地,就拜托你们代为照顾了。”
天衣噙着泪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将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等你回来。”
凌三贤欲言又止,卫思辰笑哈哈地打断,几次之后,凌三贤埋头喝酒,不再多言。
第二日,天衣和凌三贤从酒醉中醒过来,卫思辰已经走了,两个孩子在房中睡得香甜。
“糟了!”凌三贤猛地拔腿就往马厩跑。
“怎么?”
“等会再说,先追回辰辰吧!”
凌三贤翻身上马,将手伸向天衣,不料天衣一用力,他人反倒是被拉下马。
“追不上的!”天衣想起卫思辰恢复内力以后那变幻莫测的身法,苦笑道,又问,“怎么了?辰辰和卫兄青梅竹马,卫兄甚至愿意为辰辰倾尽天下,他们修成正果,我们应该为他们开心才是!”
“小衣,就怕,他们修成正果,这世间,要血流成河了。”凌三贤抚着额头,叹息道,“七哥不是那种轻易罢手的人!”
天衣挑眉,不以为意地说道,“辰辰已经留下克制他的法宝,放心吧!”
凌三贤跟在天衣身后,看她两只手抱起两个孩子有些吃力,忙接过一个来,“七哥对她,爱入骨髓,什么法宝,会让七哥心甘情愿地放弃?”
“当然有,辰辰做事,从来算无遗策!”
凌三贤眼睛一亮,用空着的那只手将天衣环进怀中。
“好娘子,快说说。”
天衣神秘一笑,并不答话!
三个月后,北国再换主人,莫淮笑将帝位禅让给贤王,带着莫凤、阿汀隐居在云翳山庄。贤王称帝,第一件事便是册封莫淮笑之子莫念庭为太子,第二件事,挥师南上,完成天下一统的大业。
那一年,北国刚刚和南国签下和平协议!
一月,南国小皇帝生辰之喜,他这个被遗忘在云翳山庄的皇子,突然被宫中的北帝记起,钦点他做了小小的钦差大臣,替帝去南国贺喜!
那是他第一次出远门,相比北国的寒风猎猎,他觉得一路上的雪花像梦中母亲温暖的手,银装素裹的天地看在眼中分外的美丽袭人。
到了南国帝京,贺喜的队伍并没有住进南国的迎宾馆,反而住到南国福王爷的府上。
这天夜里,他正站在窗前,看漫天飞扬的雪花,舅父莫追风突然走进来,挥退了一屋子侍候的人,紧张神秘地给他换上一身福王府侍卫的衣裳。
“舅父,我们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