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有没有病陈督不知道。
过了15分钟后。
大门打开了。
门外的人还不少,站了一圈,也不知道李光宇是怎么把人骗过来的。
陈督换了件衣服。坐在床边吐着烟圈。
大概是剧情想的和他不一样,李光宇的脸上有了一丝慌张。
有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开玩笑“陈总怎么在这你秘书找你都找不到人呢。”
陈督没有回答,他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李光宇肩膀,冷笑着说“这事没完。”
说完,走了。
找了他半天的秘书看见他,跟了上来,快速的向他解释“李光宇说没看见你。然后一定要带着人一起找人,我们一扇门一扇门开的。”
“我很抱歉,是我失职。”秘书惭愧的低下了头。
“我也没想到他这么蠢。”陈督面色很差,“我要洗胃。”
“好。”秘书回答。
陈督靠在一边,低着头揉着太阳穴。
隔了一会儿,他打电话给了宋萍。
老太太最终也没吃到小龙虾。老年人肠胃不好,不太好吃大油大腻的,被阮玉劝了回去。路上却一直吵着说要给阮玉做饭。
阮玉只好带着他去超市买了些菜。老太太还挑了一堆调料和零食。阮玉想起了家里的狗,顺便又买了点宠物零食。
两个人算是满载而归。
宋萍走在路上,看着他,“小玉啊,真的不要再找一个吗天底下还是好a多的。奶奶不放心你一个人过”
“”阮玉有些无奈,最后只说了两个字,“奶奶。”
宋萍嘟囔着说,“好吧,不找就不找。”
阮玉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回答“我太累了,没必要。”
可惜他的声音太小,老太太又有点耳背,转过头“啊”了一声。
阮玉朝她笑了笑“没什么,我说,谢谢你”
宋萍听着阮玉的话,看着他脸上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想哭了。
她想说谢什么谢啊,我再怎么喜欢你,那狗崽子还不是我亲孙子,我做这么多还不是给你看的。
所以你谢我什么啊。你当除了你爹妈以外,世界上还有谁会全心全意对你好不成。你还不如骂我呢。
她转过头,看向了另一边的街道,和川流不息的车辆,压住了哽咽,道“小玉,奶奶回家给你做红烧肉好不好。”
阮玉刚到家,哈士奇就扑了上来,亲昵的舔了舔他的掌心,他伸出掌心,揉了揉它的脑袋。
隔了会,看清楚了另一个来客的哈士奇又去绕着老太太裤腿蹭了。
老太太怕狗,被狗崽儿蹭的浑身僵硬,隔了好半天才慢慢放松下来。
阮玉说“别怕,崽崽很乖,不会咬人的。”
听到这话,狗赞同的“嗷呜”了一声
于是看着对她摇头晃脑的哈士奇,宋萍好像也没那么怕了。学者阮玉的样子摸了摸它“这狗养的真好。”
然后老太太越看越觉得这狗胖胖的还挺可爱的。
不知道是想起什么,老太太笑了笑,“当初我大儿子去了,第二天家门口就蹲了一只大黄狗。我这辈子只养过这么一条狗。它特别听话,像能听得懂人话一样。特奇怪,我怕狗的很,却没怕过它。看见它还觉得怪可爱的。”
阮玉好奇,问了声“后来呢”
宋萍面色一黯,“我丈夫出差回来,怪我没照顾好儿子,往死里打我,狗拦着他,于是被他打死了。”
阮玉惊愕地张开了嘴,最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好慢慢合上了嘴。
陈督也在一边目瞪口呆。
结合自身的情况看,他总觉得他爷爷打死的不只是狗
宋萍闭上了眼,“那以后我就和他离婚了。”陈督的爷爷家暴成性。打完人后又哭又跪。每次都说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每次都说着离婚,最后又心软被劝了回去。
周围亲戚朋友也说,他就是脾气不好,偶尔控制不住自己,其实是爱你的。
宋萍一直活到后半辈子,才明白一件事,那种人,哪里是爱她,只不过是朝别人施暴代价太大,回家朝自己老婆用拳头哄哄就能回来罢了。使用暴力的人,哪里会什么真心悔改,她要是身高一米八大耳巴子抡的比风扇还圆,看还有谁敢打她。
老太太之前一直觉得,没照顾好大儿子,让他溺了水,是自己该打。可是养了两周的狗被打的奄奄一息最后闭上眼的时候,老太太忍不住了。
连狗都知道保护她了,她为什么还不学会保护自己。
老太太找保护协会通过法律强制离了婚,最后抛下了还在襁褓的小儿子远走高飞了大半辈子,一直到五十多岁,才被自己的小儿子找了回来。
这些都是二十年前的事,甚至五十年前的事了。
宋萍打量了一下家里,横竖看觉得这家太小,委屈了阮玉。
虽然说好了只住几天,她却像个女主人一样,琢磨着这里该加茶具,那里该挂幅画,要不然这屋子看起来冷冷清清,一点都不合适。
宋萍提着菜去了厨房,把跟着她的狗和阮玉都关在了厨房门外,“别进来了,奶奶来给你做饭。小玉休息就好了。”
厨房里飘来了烟火气息。
阮玉无事可做,不知道该做什么,干脆抱起了狗,用梳子给他顺着毛。
狗崽儿趴在他腿上,发出了幸福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就在这时候,宋萍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宋萍在厨房里说了一声“小玉啊,帮我接一下吧”
阮玉应了声“好”,他的狗和他同时探出了头,看到了放在沙发上的手机。
来电人显示的是“嘟嘟”。
宋萍口中的嘟嘟是谁,不言而喻。
电话铃还在响。阮玉却僵在了那里。下一秒,怀里的狗窜了出去,当机立断的摁住了挂断。
行动迅速,反应优秀。
末了,还伸出了后腿蹬了一下,宋萍的手机顿时被甩出老远。
阮玉看向了自己的狗。
狗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好吧,大概是巧合。
隔了一会儿,地板上的手机又不依不饶地“嗡嗡嗡”了起来。
哈士奇看了眼阮玉,从沙发上跳了下去,叼起了手机,放在了厨房门口,开始汪汪汪。
隔了一会儿,宋萍打开了厨房门,看见一只狗蹲在门口,见她出来,停止了嚷嚷,摇着尾巴看着她。
宋萍诧异了一会儿,弯腰捡起了手机,看见了来电人。
她接听了电话。
“怎么啦”
电话里,陈督问她“为什么这么久没接是出什么事了吗”
老太太没好气地说“在厨房,没听见”
“你现在在哪我明天派人来接你。阮玉和你在一起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发生的糟心事太多,陈督总觉得自己有些心慌。
“不用接,我和小玉好着呢等我想回来了再说好了,就这样了,没事了,挂了。”
宋萍挂掉了电话。
她刚掐了电话,发现自己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新的短消息。
许久没联系的小姐妹说想给她寄家乡的土特产,问她现在在哪。
宋萍顿时喜出望外。可惜又不会打字,于是找到了在客厅的阮玉,让他帮忙输入一下地址。
“写你这吧,东西到了也可以给我们小玉补补。”
阮玉闻言,说了声“好”,于是写了小区的地址。
郊区的高级会所内。
等人群渐渐散了,李光宇见到了自己的儿子。
他忍不住一巴掌拍上了自己儿子的脸,“你不是说保证能成吗”
李秀回答的很平静“意外。”
追究意外的原因并没有用。
李光宇的胳膊抱住了头,嘴里喃喃自语,“怎么办,他马上要查到了还有什么办法让他网开一面。”
李光宇业务水平尚可,不知道是不是年纪渐渐大了,越大越贪,越贪越傻。
当年精明的狼犬过了几年舒坦日子,被养成了废物东西。
不过这也很好。
“您还是先去给他道歉吧,就说是我不懂事好了。您是多年的老、功、臣,”李秀最后三个字咬的很重,“没有证据,他不会对你开刀的。”
李秀掩掉了发自内心的讥笑,抬起被打出五个清晰掌印地脸看向他“爸爸,您别担心,我还有一个办法。您知道陈督的奶奶最近回国了吗”
李光宇抬头,看向他。
李秀微笑着,举起了手机,“而且,我已经知道她的位置了。”
狗督最近的小日子不错。
宋萍来了,他终于脱离了天天各色罐头狗粮换着吃的苦日子。老太太和阮玉一样喜欢倒腾厨房,但是做出来的味道可是天差地别。狗吃了都说好
阮玉实在不好意思放着老太太一个人在家里,于是跟傅勋说了辞职。
傅勋脾气也是真好,问了问原因,知道是要陪老太太,于是干脆延迟了他上班的日子,让他呆够了再回来也行。
傅勋没好意思说是舍不得阮玉那张脸。
阮玉得到这个回答,有点讷讷“这怎么好意思呢”
傅勋倒是很实诚“没事,上面突然发文件,游戏版号申请受限。开发暂时不急了。”
版号批不下来,做好的游戏干脆直接不能发行。
其实他在群里还看见其他游戏公司的老总说打算裁员。还问傅勋打算怎么办。
傅勋想了想,觉得还是看看风头再说。毕竟他的游戏有版号,还不怎么着急,做游戏的程序员们年纪轻轻就谢了顶,混口饭吃也不容易,万一后来又好了呢。
于是阮玉又一次辞职失败。干脆安安心心呆在了家里。
老太太买了两斤羊毛线,开始给阮玉织围巾,自己织就算了,还撺掇阮玉一起来。
阮玉怕她伤了眼睛,被迫学起了这玩意儿。当上了勤劳的纺织男工。
他在这织围巾,老太太在一边乐呵呵说着“学了好呀,以后小玉可以给自己小孩织。外面买的哪有自己亲手做的贴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阮玉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应了声“是吗”
“当然,以前孩子的衣服都是我织的呢,他说比外面买的舒服多了”想起了早夭的孩子,宋萍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神色,“他说穿着还能感受到我的爱呢。”
阮玉没有回答,手上的动作没变,趴在脚边的狗子却神色一凛,原本懒洋洋的神色顿时一凝,抬起了头,专心致志地看起了阮玉织围巾。
嗯嗯,先这样,然后那样,那样陈督在心里琢磨。不知道狗爪子有没有可能织围巾
如果能的话,就先偷偷给阮玉织一条。
再给小崽子织一条。让他明白爹其实爱你,奈何人狗殊途语言不通
借口也想好了。就当外面捡的
陈督举起了胖嘟嘟的狗爪子。
然后停止了幻想。
这种超能力的事,怎么看都不大可能。于是他沮丧的放下了爪子。
罢了罢了。等老子变回人别说是围巾了,手套袜子都没问题
陈督这么安慰着自己。
老太太嫌阮玉一天呆在家里,把自己关太狠了,于是每天都得找借口带着阮玉和陈督一起出门溜溜。
今天也是一样。
天气越来越冷了。
阮玉给狗子穿上了小马褂。
陈督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感觉和阮玉身上的像是情侣装,于是越看越觉得美滋滋。
阮玉给他套上了绳子。
肚子里的小孩四个月大了。已经有点显怀了。好在冬服多,穿着衣服倒不怎么看得出来。
陈督每次和阮玉一起出行,都凶神恶煞的。盯着来来往往的小车和小区里的熊孩子,就怕谁不长眼睛把阮玉给磕着碰着了。
陈督也不知道阮玉为什么没有选择打掉它。
但是这是它的孩子。既然阮玉还没打掉它,那阮玉现在就处于需要照顾的虚弱状态。
他就算拼了这条狗命,也不希望阮玉意外受到什么伤害。
陈督当狗这么久,努力反思了一下自己,终于不再辣鸡的那么理直气壮。
他承认自己是个混账东西了。
而且还有一个他不想承认,却必须承认的事。
他爱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看见他笑会觉得开心,看见他沉默就会觉得烦躁。
可惜这爱爱的太朦胧太缥缈,还一直被自己否认。
也许是连自己的潜意识都觉得自己不配。
于是干脆跟自己说无事发生。
陈督的心里历程,大约能写出一本哲学书。
两人一狗,三个人走在街上,帝都刚下了一场雨,空气里有湿润的气息。
老太太走到半路,非要喝奶茶。阮玉只好带着她去了最近的奶茶店,全糖,热,不要珍珠。
宋萍吸溜吸溜,跟他说“小玉也喝一杯吧,很甜的。”
阮玉笑着摇摇头。
老太太从钱包里掏出钱,干脆自己点了一杯。
然后塞进了阮玉的手里。
宋萍笑眯眯地说着“小玉喝一些嘛,吃甜的可以开心一整天的。”
阮玉不大吃甜食。他其实很喜欢,但是从小深受牙疼的困扰,换了牙后下定决心再也不吃糖。
后来长大成人,就更少吃甜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后来的日子过着才格外的苦。
阮玉捧着奶茶,感受到了暖洋洋的热意从手指尖传了过来。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吸管cha进了奶茶里,然后低下头,轻轻地吸了一口。
果然是甜的。
宋萍问他,“怎么样,好喝吧,我在国外喝奶茶都是全糖的”
没有甜味的奶茶是没有灵魂的
阮玉微笑着点点头,应了声“嗯。”
穿着小棉袄的陈督在一边偷偷记下了。
奶茶,要全糖
店员小姐姐在一边忍不住插了句话“你们祖孙感情真好。”
阮玉刚想解释,宋萍却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特别骄傲地回答,“可不是。”
“老太太身体也很好。”
“嘴甜”宋萍从包里翻出了一欧元,把它递给了店员,“国内没这习惯,但是我还是要给你小费。”
店员突然得了赏,喜出望外。好话像珠子一样往外蹦跶。
等出了店门,阮玉都还没回过神。
宋萍拉了拉他的手,说“我喜欢小玉。奶奶永远都是你奶奶。不要不理奶奶好不好。”
阮玉不自觉的握紧的牵狗绳,慢慢回答“我也喜欢您。我没有不理你。”
“你怨他,所以也不愿意面对我。”宋萍的嗓音弱了下去,“奶奶能感觉得到你不要折磨自己了,忘了他吧。好不好,小玉还这么年轻,还这么好看。还怕找不到对象吗”
老太太的泪突然模糊了双眼。
“我当年也好喜欢他啊也好恨他啊”
她诅咒过他不得好死,恨他恨到每天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
回过头后,还是觉得自己太傻了。什么都比不过遗忘。
爱和恨都是很折磨人的。
阮玉抿起了唇,声音有点飘,还有点颤“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读过那么多书,看过那么多次心理医生,这个道理他还不明白吗。
只是心不由己。
这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了。
陈督跟在后面,有些没精打采。
他想。
如果自己变不回去
那还真不如让阮玉就这么忘了他。也好。
至少不用再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
他愿意当一条狗。
就这么陪着他。就是狗崽儿好像年纪挺大了,也不知道有几年好活。
就在陈督这么盘算着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楼下了。
单元楼门口停着一辆大卡车,敞开的车厢里装着家具,大概是有人要搬家。
随着电梯dg的一声响。到家了。
阮玉开始掏钥匙,而陈督却蓦然咬住了他的裤腿,把他往后一拖。
阮玉有些疑惑,“怎么了崽崽”
眼看阮玉还要继续开门,陈督控制不住地开始冲着门叫了起来。
他闻到了。
屋里有人,三个。
不要,不要开门
里面有人危险
陈督拼命的把人往外推。
宋萍询问“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回事要不去宠物医院看看”
她的话音刚落下,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陈思南下班回家,按下了电梯。
他打了个哈欠。电梯还没下来,一旁的紧急通道却有人搬着衣柜走了下来。
有人搬家
陈思南这么想着,突然听见衣柜里好像传来了“咚”的声音。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见后面的一个人,左手上还有一道新鲜的伤口,硬生生没了半边皮。还往下滴着血。
陈思南被这伤口吓到了,心说这是哪家搬家公司,这么生猛。
正好,面前的电梯门开了。
他走了进去。
哈士奇趴在地上,他的嘴被绳子栓的牢牢的,可血依旧从它的口腔里溢了出来。
他的腹部微弱的起伏着。很轻,很轻。而四条腿却成了扭曲的姿势,奇形怪状地地摆放着
大概是被打折了。
他们走的时候,那个手被咬掉了半边肉的人用刀子在他肚子上狠狠划了一道,所以陈督现在能听到什么液体淅淅沥沥流淌下来的声音。
我死了阮玉还有奶奶怎么办。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啊
有温热的液体从他眼眶里流了出来。
慢慢的,陈督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他的眼睛望着墙面,越睁越大。
一道惊雷似乎在脑海里响起。那瞬间,他的眼前涌现出了很多画面。
他听说人死的时候,他的一生会像电影一样回放一次。
陈督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
他的阮玉早就没了。
一条狗瞪大着眼。
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