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天地初开,世界混沌,创世神为安天下秩序,在虚无之境设立天界,统管三界规则;在风尘之境设立凡界,统筹三界情仇;在幽冥之境设立冥界,统掌三界轮回。日子久了,天界与凡界往来渐密,冥界倒是淡出了三界视域。
如此历经百千轮回。有人说冥界遁入了地底,而在它原先的遁口处则出现了一扇门,凡人肉眼不可见,天地之间,唯死去的亡魂可到达门的彼岸。不知是何时何地听闻的传说,称那门以后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路边万丈深渊,隐隐流着血红色的炼狱。后来,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座石桥,桥下终年奔腾不息的是一条无声之河。又从炼狱里长出朵朵白花,似雪,惊俗。
那天,桥边来了个卖汤的老妪,传闻呐,她的汤,可解世间万千忧愁。当然,那是需要代价的,至于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忘了心底忧愁便是抹杀了自己存在的一切痕迹。当河面上的雾气散开了,人去楼空江自流,便是神也逃不掉的宿命。
往生门,黄泉路,忘川水,奈何桥,孟婆汤,孽海花,这就是有关冥界的传说。
记不清具体的时日,只道是那一天桥边有一红衣女子往复徘徊。她不曾堕入轮回,魂魄亦不受忘川河水影响,只是每天呆望着三途河彼岸的白色花海。冥界是天地间万千魂灵的最终归宿,三界众生消弭了肉身,都将回到此地。这抹身影百年间独立彼岸,她的眼里看过太多的悲欢离合、尔虞我诈,依旧不变的,是那雪原般的冰冷神色。
百年来,她只是冷眼望着奈何桥上人来人往,独守着孽海花田凋谢怒放。
这天,一个身着精致宫装的贵妇人出现在了茫茫黄泉路上。
不同寻常的是,孟婆竟从奈何桥边迎了过去,执着她的手久久对望。女子莞尔一笑,将紧攥在掌心的一枚吊坠交到了她手上。孟婆接过后脸色一变,她却浅笑着摇了摇头,依旧向奈何桥走去。此时无声胜有声,孟婆明白,这就是她给出的答案。无奈叹了口气,只得将孟婆汤递给了她。女子接过后一饮而尽,此后便从容踏上了不归途。
远远望着她的背影,孽海花间的红衣女子忽然落了泪。那泪不似旁的清澈,落地便成了血的颜色。她忽得生出了几分动容,飘身过去,对孟婆道:“我识得她。”只此一句,又淡了眼底的神色,轻轻将头摇了一摇,接道,“我记不得她了。”
孟婆将空了的碗好生收起,而后顾自己走开了,声音冷冷飘入女子耳中:“百年一轮回,千年景不换,你才等了几个轮回?”
红衣女子无言默立,呆望着奈何桥上的身影。孟婆不知何时也站到了她的身边,向着桥上人的方向,对她说了一个故事——
大姜王朝末代帝王有袤,好大喜功、沉溺女色、不思朝政、亲佞远贤,王朝在他的统治下如黄昏落日般不可遏其颓败之势,世人皆言姜朝将亡,只是有袤并不为所动,反而下令诛了传言者九族。可流言哪有休止的时候,如此便传得更凶了。姜朝帝后桓氏亦非贤后,豢养男宠、扶持母家势力,一切早已是得心应手。
大姜朝的江山至此已历六百年传承,历史之轮也悄然转入了易主的命盘,天下,即将大乱!
姜朝的官僚制度繁冗庞杂,各级官吏不论官阶大小,无一不是中饱私囊、横征暴敛,适逢连年洪灾,新建成的大坝形同虚设,大水倾堤而出吞没了百姓赖以生存的土地,颗粒无收的人民便聚集到了官仓外。朝廷虽下了命令开仓放粮,但其内早已被各级官吏掏空,最后真正到了百姓手中的,其实也不过几粒米。
忍无可忍的百姓最终揭竿而起,姜朝统治土崩瓦解。
说来有趣,起义军里有一支夜家军,其首领乃当今帝后长姒之胞弟夜拙,字守愚,骁勇异常。有袤得知消息,便要桓氏前往劝降,桓氏不依,竟一刀子结果了她的性命。匐于门外的小太监担心有袤迁怒于襁褓中的婴孩,连夜携其逃出城去,欲归降义军,不料在城门外遭乱箭伏杀,终也没能躲掉陪葬的命运。
大姜朝六百七十二年,起义军攻破大姜皇城最后一道壁垒,直逼皇宫。
大姜朝六百七十四年,大姜皇城被破,起义军攻进城中,看到了满城尸骨,血流成河。有袤自知江山不保,早已下令屠了皇城,见起义军向皇宫涌来,他手执火把,以自己的皇族血脉和大姜王朝近七百年的寿数对第一个将姜朝兵符收入囊中的人下了最刻毒的诅咒——觊觎我大姜王朝江山者,子子孙孙不得好死!——而后纵火烧了皇宫。
七百年富贵荣华,皆付一炬。
夜守愚入城月余,加冕称帝,历时八年收复八方势力,统一中原。
姜朝六百八十二年,夜守愚改国号“岺【ling】”,定都玄城,并将其更名为“帝京”。
这年是姜朝六百八十三年,也是天启元年。
天启四十一年,夜守愚驾崩,三皇子即位,次年改号天恩,追尊其父为“高皇帝”。
天恩三十九年,皇长子即位,次年改号天佑,追尊其父为“文皇帝”。
天佑三十四年,岺朝爆发“五王之乱”,三皇子夜若怀,字惟谦者流放蜀地。
天佑三十七年,“五王之乱”平定,夜惟谦奉召回京。同年,皇帝驾崩,夜惟谦即位,次年改号天德,追尊其父为“武皇帝”。
如今是天德二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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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