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凤昭,皇宫内,元宸宫外。
卫娉婷和庄韵在门口站着,看着来来往往的太监丫鬟打扫收整着元宸宫,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卫娉婷咬着牙看着从外观就比钟毓宫豪华许多的元宸宫,美艳的杏眼灼烧起嫉妒的火焰,似妖冶的食人花,在艳丽的外表下酝酿着灼热的毒液,伺机张开致命的血盆大口。
她今日着鹅黄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鲜却不艳的颜色衬得她肤色白皙可人,媚眼轻轻一拨,望向站在一旁的庄韵。庄韵今日仅穿一件暗沉的黛蓝色袖衫罗裙,简单挽起的头发也仅是用一根翠竹双蝴蝶木簪做修饰,与卫娉婷相比,显得黯然无光。见卫娉婷向自己看来,庄韵急忙赔笑道:“这狐媚子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把皇上迷成这样。依我看啊,等到皇上把那狐媚子接回宫来与姐姐一比,就知谁高谁下了!”
“她高我下?”卫娉婷嫌恶地瞪了一眼庄韵,心中暗自咒骂这小贱人明知道皇帝给苏锦的殊荣远在自己之上,还要故意说出来挑事。她转了转身子,带着几分倨傲地看着庄韵秀丽却并不美艳的脸蛋,然后伸手去撩庄韵的头发,染了鲜红豆蔻的指尖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庄韵被这一撩吓得一颤,但仍是笑着说:“怎么会呢娘娘?阖宫里谁人不知充媛娘娘最得皇上宠爱,那小贱货怎么比得上娘娘您呢?”
“闭嘴,蠢货。”卫娉婷将庄韵的头发狠狠一拽,潋滟杏花眼中灼着几分狠辣。庄韵吃痛的惊呼了一声,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但她仍保持着谦恭的模样,赔着笑连连称:“是,妾身确实是蠢货,蠢极了,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卫娉婷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手,嫌恶地看了一眼庄韵涨的通红的脸,眼珠转了转,悠悠开口道:“妹妹,你一个宝林,入宫半载从未承过宠。这宫夜漫长,你如此不争气,要如何活下去呀。”
庄韵心中一惊,不知道卫娉婷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她身子有些颤抖,道:“求姐姐给妹妹指一条明路吧!”
“都要有新人进来了,妹妹还是连龙床都没上过,怕不是最后要落得那温才人一样的下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卫娉婷妩媚一笑,眼角眉梢皆是媚意,“此刻若不趁着那苏家小姐还没进宫做点什么,那妹妹以后的日子怕只是要更难熬了呀。”
“那...妾身需要做什么呢?”庄韵咽了咽口水,眼底漫出一丝惧意。
“这元宸宫乃是新修葺的宫殿,里面许多家具摆设都是新的。”卫娉婷拉起庄韵的手,声音沙哑似簌簌缓而柔的流沙,“若是这家具摆设出了什么岔子,想必内务府想查也查不出吧。”
“可......万一......”庄韵难为地皱了皱眉。
“没有什么万一。那都快臭死在坤慈宫偏殿的吴采女深居浅出的,贱民出身,无权无势,谁又知道这样卑贱之人的心思是否也是一样的卑贱呢?”卫娉婷咯咯一笑,“到时妹妹想个法子把祸都推给她不久完事了?”
不等庄韵开口回答,卫娉婷又压低了嗓子道:“本宫娘家的表哥在凤昭做香料生意,前一阵本宫托他自宫外带来了些上好的香料,你代本宫想法子赏给吴采女一些吧。那吴采女平民出身,又不得皇上宠爱,吃穿用度皆被内务府克扣,本宫瞧着也着实是可怜呀。”
“如此一来,也可给吴妹妹一次面圣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庄韵张嘴想说什么,可又被卫娉婷的声音堵了回去。卫娉婷挑了挑眉,接着道:“若是妹妹不愿也无事,那香料赏给你也是极好的。”
“不必了不必了,多谢娘娘美意。妾身宫中还有许多内务府拨的香料,实在用不完,娘娘若是赐给妾身那上好的香料,怕是要浪费了。”庄韵急忙答道。
“算你识相。”卫娉婷冷笑一声,转身扫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垂倾,垂倾急忙上前扶住卫娉婷,两人朝着钟毓宫走去。
庄韵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隐忍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下。一旁的小丫鬟惜春急忙跑上来为庄韵擦泪。庄韵一边落着泪,一边恨恨地看了一眼元宸宫,荔枝眼中渗出丝丝弱兽围困之时的狠意——
苏锦,为何你的气,要我来替你受!!!
坤慈宫西偏殿,吴媛秋正卧在榻上认真地看着书,一个小丫鬟一边皱着眉咒骂着内务府一边往屋里走:“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看我们宫里不受宠就肆意克扣我们的吃穿用度!这个月竟然比正常采女的份例低了整整一半!真是欺人太甚!”
吴媛秋闻声微微皱了皱眉,温声呵道:“挽衣,不准胡言。”
挽衣看到自家主子仍气定神闲地坐在榻上看书,有些不高兴地噘嘴道:“小主!他们分明是看你好欺负,故意的!”
“好了,是本主自己不争气,也怪不得他们趋炎附势。”吴媛秋将书放在桌案上,温声安慰道,“本主这一批秀女入宫以来,皇上只去过月充媛和蒋才人的宫中,因此本主受了冷落,也怪不得旁人。”
“小主当年可是以雾合城第一美人的称号进献到宫里来的!奴婢就不信以小主的姿色,在皇上面前会逊色于其他娘娘!”挽衣愤愤道。
“当今圣上本就生性凉薄,不近女色。他不召见我,本就是情理之中的,无须多言。”吴媛秋拿起一个核桃开始仔细剥着,满脸淡薄神色。
“小主,您的野心旁人不知道,奴婢还不知道吗?”挽衣上前走到吴媛秋身边,拿过吴媛秋手中的核桃帮她剥皮,“小主当初心甘情愿被那雾合城的太守当做礼品送到皇宫里,不就是想着有一天可以......”
“够了,挽衣。”吴媛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是本主自宫外带来的贴身丫鬟,言行举止更要注意,这后宫表面平静,实际隔墙有耳深不可测,莫要胡言乱语被别人捉了把柄去。”
挽衣被吴媛秋一呵斥,立即低下头去不再言语。吴媛秋接过核桃仁慢慢吃着,眸底神色深不可测。就在此时,另一个小丫鬟怜衣跑了进来,手中捧着两大盒子香料,欢喜地说:“小主!今日内务府发了不少香料给咱们呢!”
“内务府怎地突然就给咱们这发香料了?”挽衣皱皱眉,狐疑地看着怜衣,问道,“哪个公公发的?”
“赵公公啊!”怜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挽衣,心想这发香料本是好事,这挽衣怎么一点高兴模样都没有。
“赵公公给的东西你也......”阖宫里有个脑子的人都知道赵公公是卫娉婷和庄韵一派的人,就这个傻怜衣蠢呼呼的,日日什么都不知道,挽衣一下急言令色,却被吴媛秋迅速打断:“赵公公真是有心了!挽衣,快收下,怜衣,我梳妆台上有一个玉镯子,你拿去谢谢赵公公吧!”
“小主......?”挽衣疑惑地回头看向吴媛秋,吴媛秋对她使了一个眼色,挽衣虽不明白自家主子是什么意思,但是知道她必定有了主意,便将那两个香料盒收到柜子的最高处。怜衣拿了玉镯后便去内务府找了赵公公。
看着怜衣走远,挽衣愤愤不平道:“娘娘!你明知那赵公公是月充媛的人,为何还要拿玉镯子去送人家?这不是白白送给人家便宜吗!”
“给人好处总是没错的。现在宫中人人都道我是这深宫中熬不出头的病猫,一只病猫给你好处,你虽不至于为这病猫卖命,但终究生出些怜悯。而这怜悯,会让人紧要关头动容,哪怕是袖手旁观,也总好过反咬一口。”
“娘娘好心思,是挽衣愚钝了。”挽衣自愧不如地低头道。
吴媛秋用染了淡粉色蔻丹的修长莹润的手指挑起一块挽衣剥好的核桃仁,仔细端详着,缓缓开口,声音藏着压抑许久的野心:“看来月充媛终于按捺不住了,你瞧,这时候不是到了吗。”
挽衣不明白吴媛秋的意思,疑惑问道:“娘娘准备怎么办?”
“她赐我香料定没安什么好心,可本主若是去询问太医院的太医,他们给本主的回答定是这香料没有任何毒性伤害。”吴媛秋微微一笑,“这月充媛虽一直看我不顺眼,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今日憋不住了,怕是被那修葺地元宸宫刺激的,看来她是想借我这只蝼蚁来扳倒那还未来的孔雀呀。”
“那小主,我们怎么办?”挽衣皱眉,她一直觉得那卫娉婷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但一直在后宫中欺凌弱小,实在没安什么好心,令人作呕。
“取些香料包好送到陈文赟那里去。”提到陈文赟,吴媛秋的眸光不易察觉地黯淡了几分,声音也带些残存温柔里的恨意,“让他给本主瞧瞧,这香料到底是什么东西。然后派人去元宸宫那边盯着,看看她们......到底要怎么整我啊。”那句“整我啊”语调上扬,带着媚气,勾魂地颤。
吴媛秋不屑地一笑,桃花眼里漫上一种睥睨的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