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儿跟随少爷来到李府。
婉宁的房门紧闭。主仆俩早已经想到会如此。高子昂待在门外,进又进不去,离开又不甘心。
一个侍奉在门外的丫鬟从侧面走了过来,道:“少爷,婉小姐说了,她在养伤,谁都不见。”
义儿在一旁叹道:“婉宁小姐养的不仅是刀伤,更是心伤。”
高子昂瞪他一眼,没有强行进入,只在门外跟婉宁打了声招呼。后转身,情绪低落地跟义儿说:“我们回去吧。”
路上,两人许久未言语。义儿首先发出声音,打破局面,玩笑似地说:“少爷您就别不高兴了,婉宁小姐给您吃闭门羹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了解她,不过是一时生我的气。怎么可能一直这个样子?这次不行,再过两天来,她就理我了。我是在琢磨,她在宫里好好地待着,怎么会受伤的?”
他的这一问把义儿给问愣住,义儿当然不知道了,便没有任何回应。两人再次一言不发。
一回到高府,他找了个理由入宫面圣,借此打听云烟阁,关于婉宁到底是何时受的伤,如何受的伤。
他得到的回复是皇上那晚去了云烟阁之后,婉宁受了伤。至于究竟如何受的伤。婉宁跟任何人都说是不小心,自然云烟阁跟他也说是不小心了。
不小心?高子昂一下子就心生疑惑。若真的是不小心,婉宁需要对自己这般躲躲藏藏吗?
现在的他是迫不及待想知道婉宁到底伤成什么样子。而他清楚,婉宁此刻还是不想见他。之后他渐渐回想起来,张翰鈺跟他说过伤口并不深。这是到目前为止,他了解婉宁伤情的唯一途径,只有张翰鈺亲眼见过伤口。
对张翰鈺的妒忌,对婉宁的怨怪情绪再次被挑了起来。
他感到心里烦闷,想找个地方排解。其实他骨子里仍有几分纨绔,想在父亲被囚禁的日子里好好玩。
带上义儿,不知不觉逛到了快活林。他想到之前碰到过张翰鈺,若再碰见,不是更加添堵吗?他要找一个张翰鈺去不了的地方,他的家教很严,沁芳阁他是绝对不会去的。
他决定去一趟沁芳阁,正好再问一问竹筠,同不同意被赎身。若她不愿意,能说服她就更好了。
“少爷,此时不是您去那种地方的时候。”义儿慌忙阻拦,“婉宁小姐从小就喜欢您,早已离不开您,心里根本装不下他人。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您就是她的全世界。而您——,唉,真是让人心寒。”
“你想什么呢?我只是问问竹筠,将她赎出来,她可愿意。”
义儿最了解少爷,他怎么可能是真心去办这件事?将竹筠送走他就是狠不下心。义儿也知道少爷此时的决定,他是拦不住的,只能跟随着,看情况行事。
两人到了沁芳阁,碰见了王品鸿,似乎是不出意外。但此时非彼时了,自从王品鸿的岳丈官复原职后,他老实多了。
高子昂不禁问:“孟大人官复原职,尊夫人在王家的地位大大抬升,你不是收敛了许多,改玩斗鸡了吗?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来是因为业务,这不是碰见你了吗?就捎带着陪陪你,自己玩多没意思。”
两个人依旧是选择楼上的雅间,除了有两个女子在,当然还专门叫来了竹筠。竹筠因为许久未见少爷,一来就投怀送抱。娇躯陷入到他怀中的一刹那,依旧感觉是那么得柔弱。
反观王品鸿就老实多了,也正经多了,怀里可没有什么女人。他独自落寞地给自己倒着酒。为此,竹筠的片刻耳语惹得高子昂一阵笑。
王品鸿立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在笑我。”
“不敢。少爷,我们一起陪你饮酒。”高子昂端起了酒杯。
半晌,大家都觉得只饮酒未免枯燥。高子昂心想,现在跟竹筠近乎一些,关于她赎身的事,一会儿也好开口。为了将自己跟她连在一起,提议道:“我们玩射覆,怎样?”
王品鸿似乎有些反对:“你又要考我诗词,明知道我是一窍不通。”
“你不是一直都在玩简单的吗?”随后,他转过脸笑着看竹筠,“竹筠,你若想不出来被罚酒,我替你喝。”
“高少爷真是怜香惜玉啊!”王品鸿惊叹道,“好吧,既然你想玩,我陪你就是了。”
第一轮,高子昂看了一眼窗台的兰花,脱口而出一个“兰”字。
没想到,王品鸿反应非常快,这竟然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他知道一句诗“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他是要以“风”为覆。阮籍《咏怀诗》云:“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便很快答出“月”字,正好射中。
因为竹筠没有答上,高子昂被罚了酒。可是没有想到再次轮到高子昂时,他仍旧是一个“兰”字。这下可难坏他们俩。
竹筠虽然没有饱读诗书,但是对一些爱情、婚姻的文章还是了解一些的。跟恩客们玩,还就指望着这些文章卖弄一番。她知道少爷不会无故以“兰”为覆,《孔雀东南飞》有一句为“兰芝初还时,府吏见丁宁,结誓不别离。”里面有一个“宁”字,因此想到李婉宁,不是一件难事,更重要的还有一句“结誓不别离”。
就是要竹筠清楚,他心里只有婉宁。竹筠明白少爷的用意,但因心中不平,故意答不上来,高子昂再次被罚酒。
“竹筠我要把少爷灌醉。”竹筠得意道。
高子昂捏了捏她的鼻梁,低言:“你就坏吧!”
在高子昂饮过几杯酒后,竹筠心生不忍,便没有再让他饮了,也没有再劝酒。少爷好不容易来一趟,她也不希望少爷喝得不省人事,还想跟他多说说话呢。
“竹筠,如果我说我想将你赎出来,从此以后你就过上了自由的生活。你愿意吗?”高子昂突然问。
“你赎我?可你还是不会要我?”
高子昂没有说话,竹筠看来是默许。
“少爷,这沁芳阁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惦记的。长安城里,你是我唯一惦记的人。我不是不愿意,是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