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晴雨轩后,平安先对着众位姨娘团团行礼全了礼数,接着又恭谨地请示武姨娘:“夫人命奴婢告知姨娘,她想要回一趟尚书府,还请武姨娘令马房准备车架。”
她这话一出口,众姨娘立刻面面相觑,尚书府是柳青青的靠山,此时柳青青回尚书府想干什么,傻子也能想得到,她失去了管家权,就等于失去了保护杨邺的能力,杨夫人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不管。
杨夫人霸道专横,连侯爷都不敢直撄其锋,如果柳青青回去搬救兵,那才将将交到自己手上的权力怕不是马上就得还回去。
武姨娘此人惯常一板一眼,行事更爱讲究个规矩法度,这个二傻子现在掌管门户出入,她万一想不开再允了柳青青出门可如何是好?
众姨娘互相对视一眼后都紧紧盯住武姨娘,看她如何答复。
“按说夫人有令,我自当遵从。”武姨娘略一沉吟后对平安道:“无奈侯爷严令,若他不在府中,我当紧守门户不得令家下人等随意出入,现如今虽说是夫人要出门,我却也不敢做这个主,少不得要请示了侯爷之后再依令行事,不若你先回去,待侯爷有了决断,我必命人去回禀夫人结果,你看如何?”
“以您这意思,今儿夫人是不能出门了?武姨娘,侯爷只是不让夫人再掌家理事,却并未把夫人禁足吧?”平安咄咄逼人:“夫人不过想回趟娘家而已,您却如此推三阻四,这又是合意?莫非您还想做夫人的主不成?”
诸位姨娘中,最想把柳青青摁死的就是李姨娘了,眼见平安不依不饶,她怕武氏顶不住,赶紧上前帮腔:“平安,你这话却太过诛心了些,我们几个不过一介妾室,又如何敢替夫人做主?”
“侯爷严令武姨娘紧守门户,我早上不过是去府门口送了一下侯爷,就得了她一顿斥责,她如此行事,不过是谨遵侯爷之令罢了。”李姨娘说着话一抖帕子眼珠一转:“不若这样,让武姨娘遣人陪你去北大营亲讨侯爷示下如何?也省得你疑心我等几人从中作梗为难夫人。”
李姨娘一边说着话一边儿对武姨娘使了个眼色,她倒是盼着平安真的能听了她的话,去北大营请示杨逊。
杨逊身为博望侯,整座府邸说一不二的存在,他其实是最烦家里的女人同他唱反调的,他昨晚才夺了柳青青的管家权,今日柳青青就要回娘家搬救兵,这简直就是明着打杨逊的脸,平安这一去,杨逊要是能同意才有了鬼了!
“侯爷未曾有令不许夫人出入,姨娘们却如此横加阻挠,未免也太过越俎代庖了些。”平安冷着个脸:“至于要不要去北大营请侯爷的示下,夫人自有决断。”
她草草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回到主院一回禀,王青青就开始大发脾气:“好胆!不过几个妾室,居然胆敢如此下我的脸子?本夫人哪怕没了管家权,那也是超品的侯夫人,岂能容她们如此作践?”
王青青打砸了一通摆设后喝令婢女:“去!唤武氏来,本夫人有话要吩咐!”
婢女领命去了,武姨娘并未怠慢,不过一刻钟,人就到了王青青的院子里:“不知夫人唤鄙妾前来有何吩咐?”
“你倒是尽忠职守。”王青青对着她冷冷一笑:“本夫人也不欲难为你,不是说要请侯爷示下吗?你现在就派人陪平安去北大营,我倒要看看侯爷会不会拦我!”
“是,鄙妾现下就去安排,夫人可还有别的吩咐?”武姨娘恭敬地行礼。
“并无!”王青青冷哼一声,挥手让她退下了。
王青青摆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等平安带好消息前来,哪知道平安很快就灰溜溜从北大营回来了,陪同平安回来的还有杨逊的亲随侍卫:“侯爷有令,柳氏不尊夫主,屡犯口舌,着禁足芳菲苑,以儆效尤。”
听了杨逊让亲随带回来的口讯,李姨娘差点儿把鼻子都笑歪了:“这下柳氏的脸得疼成什么样儿?哈!我倒真想去主院安慰探望一下咱们的这位超品侯夫人,看看她此刻脸上是什么神色。”
“姨娘也太过促狭了。”李姨娘的心腹婢女一边儿给李姨娘捶腿一边儿嗔怪:“您可千万别去,万一夫人脸疼得遭不住,恼羞成怒冲您发火儿了可该如何是好?”
“哈哈哈,你这个丫头,还说我促狭,你又好到哪里去?”李姨娘大笑着轻轻踢了她一脚:“我有那么傻吗?”
“姨娘算无遗策,绝对称得上是女中诸葛。”婢女捧完了自家主子话锋一转:“夫人被禁了足,此时正是动手的天赐良机,可惜侯爷令姨娘管得是器具摆设,要是姨娘的差事能同孙姨娘换换该多好,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凉拌。”李姨娘优哉游哉拿起话本子随意翻了两页:“郓哥才三岁,我急得什么?自有人比我更着急,咱们先坐等看戏就行了。”
“更着急”的赵姨娘正在内室里反复踱步。
赵姨娘的奶嬷嬷压低了声音询问来回走动心绪不宁的主子:“侯爷连禁足期限都未定,却不知他是准备随时向尚书府妥协,还是准备把柳氏长期关下去?”
“多半是前者,侯爷此人,同老侯爷一样,把仕途看得无比重。”赵姨娘皱紧了眉头:“如若不是父亲在北大营任职多年声誉颇隆,他也不会如此看重我这个六品武官的女儿。”
“未免错失良机,那我们岂非得抓紧时间动手?”老嬷嬷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柳氏被禁足一事儿必然瞒不住太久,等尚书府一插手,侯爷妥协了定会把管家权交还给柳氏,柳氏管家极有一套,到时候我们再想动手就难了,万一再露了行迹更是要命。”
赵姨娘仰起头闭上眼睛思考了半天,睁开眼睛她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算了,此时不是动手的良机。父亲言说五军都督曹大人年事已高,告老就在这一两年,侯爷此刻正在筹谋他的位置。”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侯爷定不会让杨邺和柳氏出事儿,怕是他早就在杨邺周身排布了人手。”赵氏揉了揉眉心疲累至极地坐到了椅子上:“就算咱们得了手,侯爷为平息尚书府的怒火,也定会严查此事,世上又何曾有天|衣无缝的谋划?只要他肯查,那必然会有结果,到时候怕不是我同郗哥儿都会折进去。”
“邺大爷年岁渐长,再蹉跎下去……”奶嬷嬷皱了皱眉:“怕就不好得手了。”
孩子越小越容易夭折,一场风寒,一场痢疾说不得都能要了小命儿,而孩子越大身子骨儿越结实,想要不露一点儿痕迹就把人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确实如此,妈妈顾虑的极是。”赵姨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是目前实不宜动手,如若侯爷能再进一步谋了五军都督的缺儿,于郗哥儿也是有莫大好处的,为了这个位置,倒也值得再等一等。”
赵姨娘不动声色,老于谋算的魏姨娘自然更加按兵不动,她每日里除了逗逗自己胖乎乎的儿子,就是打理好杨逊分给自己的事务,小日子过得别提多逍遥自在了。
孙姨娘早年也曾有过儿子,不过早早就夭折了,现在她膝下只得两个女儿,侯府的继承人之争关系不到她,她自然更加老神在在。
李姨娘一阵好等,府里却平平静静并无任何异动,气得她把王青青院子里来领摆设器物的仆妇给发作了一顿:“都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夫人可是当老了家的人,怎地却如此不知爱惜东西?价值十几贯银钱的瓶盏摆件说砸就砸,是看我分管了这一摊子事儿,故意给我没脸是吧?”
“姨娘息怒。”仆妇点头哈腰:“夫人她并无此意,不过是不小心碰到地上摔破了而已。”
“不小心?碰到了?”李姨娘怒极而笑,她指着地上那一大包的碎瓷片厉声询问:“这么一大包,想是能砸的都被砸了吧?这也叫不小心?这叫存心故意!”
柳夫人打砸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可在场呢,夫人骂一句砸一件,确实是存心故意,仆妇苦着一张脸不说话由着李姨娘发作。
李姨娘连讽带刺发作了老半天,仆妇却只会翻来覆去说一句“姨娘请息怒”,这笨嘴拙舌的样儿把李姨娘弄得都没脾气了。
“罢了!跟你我也说不着这许多。”李姨娘拿起一张单子勾选了几笔,把单子递给仆妇:“去库房领东西去吧。”
仆妇千恩万谢地去了,没多大儿会功夫又哭丧着脸回来了:“姨娘,这东西好似不对吧?”
李姨娘拿起单子一一对照实物:“如何不对?一件也没错。”
仆妇看着那粗陶的摆盘,细陶的花瓶欲哭无泪:“这些都是奴婢们房里得用的,奴婢要是把这些东西领回去,怕是对夫人没法交代呢!”
“只有这些。”李姨娘一抖帕子:“侯爷的银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如何扛得住夫人如此糟践?你回去告诉夫人,这些摆件不值钱,她要是心里有气儿,可着这些随便砸,我这儿随时给她添补,让她砸到消了气为止,夫人要是非得砸那些贵价的好物儿也行,让她拿自己的嫁妆银把钱补了,我也由着她砸!”
仆妇苦着脸把东西领回去了,王青青果然大怒:“李氏贱人!胆敢如此欺辱与我,等侯爷回来我定要你好看!”
我的夫人哟!您可算了吧!仆妇看着王青青那笃定的脸色不由得都替她发愁。
您在侯爷心里有几斤几两,您自己还不清楚吗?指望侯爷发作李姨娘替您出气,您还不如指望公鸡下蛋来得实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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