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弘开站在门口,失神地对着总经理办公室呆立片刻。有员工从他身边经过,奇怪地看他,他才醒悟,移步回到楼上副总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开着,一个姑娘坐在沙发上,心怀欣悦地等待他归来。身的归来,还有心的归来。
可是,他会如她所愿“归来”吗?
谷采宣展颜迎向他。
从拘留所出来才几个小时,她已经把不堪的往事放下来,笑意重新爬上她的脸容。不是她健忘,不是她傻乎,不是她没心没肺,而是在拘留所这段时间,她也静下心来思考自己,审视自己。她思考审视自己的方向,是爱情的方向,思考的结果,更明确了自己的感情,具体地说,再次确定自己与杨弘开的感情。
她很惶然,害怕自己要在里面待个三五年,害怕这“三五年”里发生某些不可预知的变化,害怕失去这份感情。所以当得知自己被判缓刑,当弄明白“缓刑”是怎么回事,她喜极而泣。
今天,出来的第一天,重获新生的第一天,她要把自己在拘留所里“确定”的事情,与弘开一起“确认”下来,“确定”下来。她有些迫不及待,她害怕失之交臂。
她刚才看到杨弘开进了总经理办公室,犹豫了一下,没有跟进去,而是来
到了他的办公室等他回来。他进来时,她注意到他脸上阴晴不定,她猜想他在舒子真那里又碰到什么不开心的纠结事。她已经习惯了他的表情。以前她就是太在意他的这种态度,所以在关键时刻顾虑太多,自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每每把球运到球门前,却在临门一脚时脚下迟疑,力道减弱,准头失误,错失了应声入门的好时机。
此刻,她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要把自己连人带球一起毫不犹豫地踢入爱情的球门里。
杨弘开刚进来,她斜跨到门前,砰的一声关上门。外面的光鲜被斩断,早就积攒起来的勇气和多情随着暗色大胆迅速地俯身而上。她无声地从他身后环抱着他,把头靠在他背上。
杨弘开双手放在她环绕在他胸前的清凉纤手上,慢慢用力,坚决地掰开它们。
她轻嗯一声,娇柔的身子像小花猫一样灵巧地转圜了一下,从身后回到身前,乖巧地伏贴在他怀里,微微地颤抖。
他迟疑了三四秒钟,咬咬牙,把她从怀中硬生生地推开去。她重新扑过来,他退后两步,一手挡住她,一手拉开门。外面的光亮奔涌进来,赶走了黑暗,也赶走了她的勇气。
谷采宣狠狠地怔了一下,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她显然懂了他这个动作背后所代表的冰
冷无情,泪水瞬间占据她的眼眶,并从眼眶中缓缓流下。
“为什么?弘开?”她颤声问。
他知道自己伤害了她,他的心与她一样痛。他不作声,痛苦地摇摇头。
“你还放不下她吗?”
他可能受不了白亮亮的房间里她的视线毫无阻拦的凝视,伸手把敞开的房门又拉了回来,留下一条缝和一拨柔和的幽暗。
“有些感情,不能代替,不能转移,不然对你不公平。”他的声音也幽暗晦涩。
办公室里死寂,没有呼吸,没有人气,透着千年古墓的荒凉空旷。
“你,确定,对我?”她的声音和思维也像从深邃的古墓中断断续续地传出,走了样。
“是的,对不起!”他的声音漂浮不稳。
她不再说话,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粗重起来,随后,又缓缓地平缓下去。
“我懂了。”她低叹一声,说出三个字,上前轻轻地拥抱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开他,拉开门,走出去。
门在他身后轻轻地磕上,他受了一惊,办公室里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古墓里的浊气、戾气,漫卷而起的尘埃,千年腐化的幽灵,朝他冲撞挤压,紧紧地像粽子一样裹紧他,粘实他,封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