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施离修醒来时,已是五天之后,睁开迷蒙的双眼,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小床上,浑身上下酥软无力,脑中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睡了多久。但丹田之中却有一股异样的暖流流动,这暖流由丹田流向全身,融入血肉,渐渐将无力和昏沉的感觉消除干净,反而让身体变得无比通畅,好像积蓄了不少气力。
施离修不知道是天罡气在体内调节,也不去在意,掀开被子刚要起身下地,发现赵信正趴在桌上打着瞌睡,那低微而有规律的鼾声响起,让他倍感亲切。
赵信修行精深,不仅能眼观六路,更能耳听八方,虽然处于睡梦,听觉依旧灵敏,听见掀被子的轻微声响,就已立即醒来。发现施离修已醒,立时睡意全无,几步跨了过来,喜道:“乐儿,你醒了,快躺下别乱动。”
施离修不记得魔性爆发的事,只知道自己和赵潼修炼入气镜,还成功引灵气入体了,现在却躺在床上,赵信还一脸关切,实在莫名其妙。疑惑道:“七师伯,我怎么睡着了?潼潼姐呢?”
赵信自然不会将实情告诉他,只道:“你小子修炼到一半就睡着了,估计是太困了,一下睡了几天,把你爷爷和师伯们都吓坏了,潼潼去练功了,一会儿就回来。”
施离修天真单纯,听声也不怀疑,喜道:“七师伯,我已经可以引灵气入体了,你看。”说着就要在床上打坐,引气入体给赵信看看。
赵信赶忙制止:“乐儿刚刚醒来,应该好生休息,不宜练功,快停下。”赵信知道施离修是天星之命,又是奇才施文乐之子,必然天赋异禀,异于常人,对他第二次尝试就能引气入体,也并不奇怪,只是可惜他体内有魔柳娟的魔血。
施离修只好停下动作,道:“可是我现在精神的很,不想在床上呆着,我想去找爷爷和潼潼姐。”
“哈哈,乐儿不用出去了,爷爷在这呢。”只听一阵和蔼笑声,便见清元子步伐稳健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身紫衣的赵潼。赵潼人小鬼大,也学着清元子道:“潼潼姐也在这呢。”
“爷爷,潼潼姐。”看见清元子和赵潼,施离修顿时喜笑颜开,连鞋子也顾不得穿,迎着清元子跑了过去,扑进那熟悉的怀中。
清元子将自身的天罡气输给施离修,对自身功力和身体并无影响,只是无法再施展变化之法而已,但面容还是隐隐有些憔悴。笑道:“既然乐儿可以引气入体了,那就给爷爷展示展示吧。”
赵信担心他的身体,上前一步道:“师父,乐儿刚刚苏醒,现在不适合练功吧。”
“无妨,现在乐儿今非昔比,不打紧的。”
施离修没有听出他们话中的意思,心里急着要向爷爷展示自己的本事,便一步三跳,又跑回床上,急道:“爷爷快看,我要开始了。”说着,便坐得端端正正,两手握成法诀放在大腿上,然后清心闭目,默念修炼心法,用意念和真心去感受身边事物。
不多久,果真有一股股气流在身边汇集,由全身毛孔钻入体内,让他心神舒畅,惬意无比。灵气进入体内后,便能以此为媒,通过气流感受天地万物,他仿佛能听到院内小草发芽的声音,以及房内众人的心跳和呼吸。虽然是闭着眼睛,心里却有一双脱离世俗的灵眸,能看到众人的样子,以及窗外精彩纷呈的世界。好似不用说话,也能与身边一切事物沟通融会,他仿佛听到了桌上茶壶与水杯的对话,窗外大树与落叶的交流,甚至在意念的作用下,还能与地上的蚂蚁虫儿沟通,实在好不奇妙。
“乐儿,乐儿?”施离修还沉浸在身边事物的新奇中,耳边就听到清元子的呼唤之声,这才睁开双眼,恢复心神。
“乐儿果真能引灵气入体了,真是太好了。”赵信拍手称赞,尽管已经得知,但亲眼所见之下,还是颇为惊奇。
“不错是不错,但要注意修炼时间。”原来施离修这一展示,就是一个半时辰,比标准修炼多了半个时辰,清元子这才出声打断。
施离修见爷爷和七师伯对自己大加称赞,心里别提多高兴,喜道:“爷爷,我练成了入气镜,是不是可以开始修炼聚气境了?”
清元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抚须笑道:“嗯,乐儿天资过人,确实能修炼聚气境了,不过今天还是先休息休息,明日再传你聚气境的心法吧。”
“是不是学会了聚气境,文成师兄就不会再欺负我了?”施离修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童真的问道。
“修道之人,当以天下苍生安宁为己任,不应心存他念来修炼,想要别人不欺负自己,重要的是比别人有才德,而不是武力上的强弱,乐儿明白吗?”清元子担心施离修曲解教他修炼的初衷,为避免他心态不正,语重心长的说道。
施离修自然是半懂不懂,但心里也有自己的是非标准,知道不能以暴制暴,当以德服人。但这个德是什么,要怎样才算有德,却不是七岁的小孩能明白的了。点头答道:“乐儿知道了,谢爷爷教诲。”
清元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好,爷爷还有事要忙,乐儿好好休息,明日再学习心法吧。”说着摸摸他的脑袋,便转身出去了。
赵信这几日守着施离修,一直没睡过好觉,现在见他醒了,心里放松后倍觉疲倦,睡意翻涌上来,眼皮也是重如千斤。对赵潼说道:“潼潼,你留下和乐儿说说话,爹去休息休息。”便也转身出去,径自在房外客厅的床上睡了。
此时大人们都走了,房内只剩下两个孩子。
赵潼了解了施离修几日前突变的原因,也得知清元子用天罡气压制住了他体内的魔血,但清元子和赵信对她多加叮嘱,不能将此事告诉施离修,所以现在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施离修不记得当日的情况,见赵潼呆呆的站着不动,便跳下床来,跑到她面前问道:“潼潼姐,你今天怎么了?”
赵潼对上次差点被施离修掐死还心有余悸,虽然面前的小弟弟已经恢复正常,心中仍有些畏惧,挤出个笑容道:“没事,我没事。”
“那我们去后山玩玩吧,七师伯睡着了,别在这吵着他。”
“好啊,听说后山的桂花树这两天开了,我还没去看呢。”孩子毕竟是孩子,一提到玩,就把所有不开心都抛到脑后。两人一拍即合,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走到客厅时,便听到赵信发出熟悉的鼾声,这几天守着施离修,显然是累坏了。
两人轻轻的推门而出,然后一通小跑,说笑着往后山花园去了。
刚到后山,还未看到桂花,鼻中就已闻到飘洒十里的幽香,让人霎时心旷神怡,醉人心脾。两人跑跑跳跳,循着香味来到数十棵桂花树前,只见桂花一簇簇的开满枝头,五颜六色的甚是漂亮。
金桂菊黄,如点点黄金挂满枝头;丹桂橙红,似火似血,分外妖艳;银桂白亮,圣洁得像是一串串霞光闪耀的玉珠。眼前桂花五彩缤纷,各有秋色,叫那文人墨士看了,免不了又要骚歌赋曲,吟诗作对几首。
施离修和赵潼年纪幼小,自然不懂得观花之道,此刻身处花林,沉浸于醉人花香之中,高兴得蹦蹦跳跳,手舞足滔之间,免不了磕磕碰碰,撞落几束绚烂花朵。
赵潼始终是姑娘家,眼见花开满目,清香四溢,便喊叫着要摘下几朵花儿。施离修年幼矮小,为了讨赵潼欢心,竟也攀枝蹬干,硬是爬上枝头,折下一束密集的银桂花枝,走到赵潼面前,像模像样的两手捧花,脸上笑容阳光灿烂,直直地望着眼前的女孩儿,笑道:“潼潼姐,送给你。”
赵潼小脸微红,使得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更加白里透红,看起来漂亮可爱,叫人忍不住想亲上一口。刚要伸手去接,却听一声叫骂:“施小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折摘桂花,把花朵弄得满地都是!”
施离修和赵潼不曾料想,听声吓了一跳,赶忙扭头看去,只见几步外的桂花树后走出两人,这两人比施离修年长几岁,穿着一身蓝色道袍,手里各拿着一只长扫帚。
“文成师兄,武安师兄!”施离修和赵潼看清来人模样,脱口而出道。
来人正是钱文成和徐武安,这两人之所以拿着扫帚出现在这,是因为前几日打了施离修,被钱忠和徐仁处罚在花园内打扫一个月的枯花落叶。两人心存不满的打扫了几天,今日正不情不愿,满腹怨气的打扫时,便听得施离修与赵潼欢笑打闹,于是偷偷藏在树后,等施离修摘花后再出来抓个现形。
施离修见是他们两人,心里虽然有些害怕,还是壮着胆子道:“我就摘了一束,地上本来就有很多落花!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在这干什么不用你管,总之你们不经允许,擅自采摘花枝,是破坏树木生长,有违门规的事,我要告诉太师傅,让他惩罚你们!”钱文成面露恶色,大声斥责道。
施离修自己不怕受罚,却不忍让赵潼受罚,便道:“花是我摘的,不关潼潼姐的事,你要告就告我一个人!”
“是吗?谁看到了?武安你看到了吗?”
徐武安两手一摊,嘴挑阴笑道:“我看到施小乐和赵潼一起摘的花,还把花朵弄得满地都是。”
“你!你们说谎!”施离修见他们颠倒黑白,满嘴胡言,气得小脸通红,大声斥道。
钱文成满脸傲慢,嚣张道:“我就说谎了,怎么地?别以为太师傅是你爷爷就不会罚你,只要我把这事说出去,你们一样要扫花园。”
赵潼虽然天真可爱,性子也有刚烈的一面,本来就看他不惯,现在听他说了这许多,早就愤不可言了。咬牙切齿道:“钱文成,你别太过分了,小乐怕你,我可不怕你。”
“赵潼,你别对我大呼小叫,要是把我惹恼了,看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打就打,谁怕谁啊!”两人说着,便冲上前来,眼看就要撸袖揎拳,大打出手。一旁的徐武安把眼一瞪,和钱文成一起将赵潼围了起来。
施离修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生怕赵潼受伤,赶忙上来把赵潼护在身后,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瞪着钱文成喊道:“花是我摘的,你不就是想揍我吗,我就站在这让你揍,绝不告诉任何人,行了吧?”
钱文成哼了一声,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又哭着向太师傅告状。”
施离修小脸倔强,坚定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但是你打完了我,今天的事就算了,不能再找我和潼潼姐的麻烦。”
“小乐,他会打伤你的,别答应他。”赵潼满脸急色,着急的道。
“没事的,爷爷说我要成为有用的人,应该从保护潼潼姐做起。”施离修握紧赵潼的手,两眼直视钱文成。
“你这是讨打,武安,揍他!”钱文成喊了一声,便抬手对着施离修一拳打去。
赵潼已经修炼一年,虽然没有钱文成境界高,但也绝不怕他。见他动了手,正要上前为施离修挡下这拳,徐武安却把她两手抓住,并且毫不怜惜的按到地上,将她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施离修眼见钱文成一拳打来,竟然不躲不闪,站在原地眼皮也不眨,硬是吃了一拳。钱文成虽然只有八岁,力气却是不小,这一拳打来,施离修的眼眶就黑了一半,整个人倒退几步,一头栽倒在地。却是不喊不叫,不哭不闹,手里紧紧的攥着那束银桂花,两眼死死的瞪着凶恶的钱文成。
钱文成见他倔强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大声骂道:“叫你犟,叫你告状,叫你和我作对,打死你,打死你!”
钱文成这几天打扫花园,显然积压了不少怒气,现在一股脑的发泄出来,手脚也没个轻重,一下打的施离修嘴角破裂,鼻青脸肿,就连几个月前刚换的新牙也打断一个。可这七岁的孩子,竟能强忍疼痛和泪水,在一轮轮拳脚猛击下,独自蜷缩着身子,把那束银桂花护在怀中,将委屈和愤恨咽进肚里,只为赵潼不受惩罚,自己以后不再受他们欺负。
赵潼被徐武安按住,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眼见施离修被打的头破血流,急得哭出了声,晶莹泪珠颗颗滑落,在这俏丽的小脸上,颇有梨花带雨之美。哭喊道:“小乐,快跑啊,别让他打你。”又对钱文成骂道:“钱文成,你给我记住了,以后这仇我赵潼迟早要报!”
钱文成已经打红了眼,猛然听到这话,怒气更加旺盛,扔下头破血流的施离修,便往赵潼冲来。接着二话不说,抬脚就往她头上踹去,嘴里恶狠狠的骂道:“小婊砸,叫你狂,看我踹不死你!”
赵潼脑袋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只觉得脑中一懵,两眼金星直冒,便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潼潼姐!”施离修心头一震,满面惊骇的喊道:“潼潼姐,你没事吧?潼潼姐...”不顾身上的伤,硬是手脚并用,爬到赵潼面前将她抱在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钱文成见赵潼昏了过去,怒火消散大半,心里明显慌了神,要是赵潼有个好歹,事情可就闹大了。想着看看施离修,又望望徐武安,慌道:“武安,这...这怎么办啊?”
徐武安也是吓了一跳,但他心肠恶毒,小小年纪行事却是十分狠辣,心道:既然事已至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现在四下无人,把他们杀了扔下后山悬崖,否则施小乐告诉太师父,一定吃不了兜着走。想着面露狠毒之色,对钱文成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