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皇后十分笃定:“母子连心,她当然是不好受了。”
随后,又看一眼曼青:“明日,好好准备迎接恬妃回宫吧。既是陛下的意思,总不能违背。”
叫萧翀光看着,心里也不痛快。
反倒是容易和她生了嫌隙。
另外就是,毕竟陆挽棠怎么说,也是萧翀光的救命恩人。
她这个皇后娘娘,肯定是不能忘了这一点的。
翌日,中午时分,陆挽棠和良妃的马车终于姗姗来迟,到了宫门口。
因是女眷,所以直接从侧门进的,要在后宫门口才会下车。
萧翀光并没有亲自去接,只吩咐了宫人好生伺候着——两位娘娘身子都不好,可不得小心着?
不过,孙皇后却是亲自在那儿等着了。
良妃一下马车,倒是惊了一下,随后压低声音对还没来得及下车的陆挽棠道:“皇后亲自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原本这件事情,应该是该悄无声息的就这么行云流水。
毕竟又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儿。
不过是回宫罢了。
孙皇后这样一声张,倒显得里头有什么猫腻。
尤其是还提前这么有诚意的等着了。
陆挽棠一下车,下意识的就看一眼孙皇后那边。
只见孙皇后穿了杏黄色的绣凤衣裳,里头是云墨洒金的马面裙,头上单戴一只九尾凤衔珠的翠玉流苏簪,既是显得家常,又好一副皇后端庄的气派。
正午的阳光有些烈,照在孙皇后的身上,在金线上折射出微微光晕来。
孙皇后到底还是皇后。
陆挽棠收回目光,恭恭顺顺的行礼问安:“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
孙皇后微微一笑,依旧是和善柔婉的样子:“快免礼罢,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说起来,竟是这么久没见了。”
孙皇后语气微微有些感慨的意思。
良妃笑吟吟的插嘴:“也算不得多久,娘娘这般说话,无端端就添了几分伤感来。”
说完这个话,良妃就抚了抚额头:“晒得慌,妾身得回去躲阴凉了。晒久了,身上都不大爽利了。”
良妃素来是这个做派,孙皇后倒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事实上,孙皇后的目光,一直都落在陆挽棠的身上。
孙皇后刚要和陆挽棠说话,就忽听城楼上有人高声喊:“她若要进宫,我便死在这里!”
“妾身愿以死相谏,请陛下不要再犯糊涂了!”
这分明就是张贵妃的声音。
众人齐刷刷的抬头,在看到了城楼上情景的一瞬间,都是齐刷刷心口一跳。
只见张贵妃一身红衣如火,颤颤巍巍的站在城楼上,任由风不断的将她的衣摆吹起。
这一刹那,陆挽棠忽然就想起了蝴蝶来。
张贵妃这样,真的很像是一只蝴蝶。
随时随地,都会飞起来离开的蝴蝶。
张贵妃这样的行为,吓了众人一跳。
良妃深深的皱起眉头来,轻轻拽了一下陆挽棠。
陆挽棠明白她的意思,知道真要闹起来,只怕自己回宫这件事情,就又是一番波折。
且不说到时候为难不为难,只说那头大臣,说不定就会逼着萧翀光做决定。
若真到了那一步,才是大大的不妙。
陆挽棠仰头看一眼张贵妃,再看一眼明显露出焦急得孙皇后,轻声道:“请陛下来吧。贵妃性命事大。”
顿了顿,她有提一个要求:“妾身上去劝一劝贵妃吧。”
这件事情,解铃还需系铃人。
既然张贵妃是因为她才上了城楼,那么现在,她去劝说,仿佛也是很合适。
不过,孙皇后却并不同意这件事情:“不妥,贵妃就是因为你,才会如此情绪激动,你若上去,说不定发生什么事儿。还是稳稳当当呆在下面得好。”
说完这话,孙皇后就让人去请萧翀光来。
犹豫了一下,孙皇后歉然看一眼陆挽棠:“要不然,先让良妃回去?她身子不好——”
陆挽棠自然没有多大的意见。
只是良妃自己却不愿意,反倒是说了句:“这又是何必?不过是等一会儿,妾身不碍的。况且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妾身若直接走了,心中又如何过意得去?”
这话也在理。
孙皇后便没有多言。
陆挽棠仰头看着张贵妃,张贵妃也低头在看她。
四目相对,隔空遥遥。
张贵妃冷哼一声:“妖孽,惯会迷惑陛下。本宫岂能容你?”
这话还真是大义凛然。
陆挽棠听得发笑:“贵妃可有话想跟妾身说?要不然妾身先上去?娘娘如此,太危险了。”
张贵妃今日这样做,看着倒是真有点儿以死相谏的意思。
可她却没想过,如此闹一场,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倘若,萧翀光不听呢?难道张贵妃还真去死不成?
那未免就太可笑了。
这简直要成为大魏的笑柄。
就算最后事情完美解决,这件事情,也要被人说道。
张贵妃,真是太傻了。
这样被人利用。
张贵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就是忽然说了句:“好啊,你上来。”
良妃下意识的就拉了一把陆挽棠。
陆挽棠却轻轻挣开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有些事儿,逃避也没有用。
陆挽棠就这么施施然踏上了台阶,一路上往城楼上去了。
轻风微动,衣袂翻飞,正午的金光洒在她肩上,照得衣衫几乎是有些透明——这一刻,恍若是仙子飞升一般。
虽说没有张贵妃那一身耀眼灼目的红,可是此时陆挽棠从容的样子,反倒是更叫人觉得耀眼。
孙皇后忍不住一点点收紧了手指,将帕子都捏得全是褶皱。
良妃笑吟吟的看着陆挽棠,侧头看着孙皇后:“妾身觉得,这恬妃也是真大胆,怪不得陛下喜欢。这份胆识,比谁也不差。”
比谁也不差?那比她这个皇后呢?
孙皇后深吸一口气。
然后看着陆挽棠,忽然轻笑:“是了,怪不得陛下那样喜欢她。”
几句话功夫,陆挽棠已经施施然上了城楼。
因天气渐热,如今陆挽棠穿的衣裳也单薄,城楼上风大,被这么一吹,就显现出身上的曲线来。
陆挽棠单薄得,像是随时会被吹走。
虽然看着她是从容不迫的,可也只有这个时候,才叫人反应过来,她之前的经历,到底不是没有留下痕迹。
身体的羸弱,便是最可怕的后果。
张贵妃眯着眼睛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