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萧承瑞的声音,陆挽棠登时就笑起来,而后转身去看。
萧承瑞就冲了进来。
带着外头雪花的清冷香气,就跟一只小小的箭矢一样射进来,一下子将屋子里的暖和击碎了。
因为天冷,萧承瑞的鼻子尖儿都冻得红彤彤的,像是抹了胭脂。
萧承瑞欢欢喜喜的,献宝一样的到了陆挽棠的跟前,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手从怀里拿出来,凑到了她眼睛底下:“母妃您看!”
陆挽棠先是被他带进来的冷风吹得眯了下眼睛,而后才看清楚,他的手里捧着的,是一个小小的鸟儿。
羽翼未丰的鸟儿。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陆挽棠心想,也许是因为还没长大,所以飞不起来,就来不及飞走过冬的缘故,这才会在大雪天被萧承瑞弄到了。
萧承瑞满脸欢喜:“咱们养着它吧?这是我在树底下捡到的,都快冻死了。”
对于萧承瑞这个小小的要求,陆挽棠哪里能拒绝?
反倒是一下子就被勾起了自己在萧承瑞这么大年纪时候,养过兔子的事情了。
那时候,也是小小的,绒绒的一只。
就是小得可怜,小得让人觉得不去呵护它,它就没了活路。
所以最后陆挽棠就笑着点点头:“好。”
这个鸟儿就这么被留了下来。
两人一起围着这个小小的鸟儿看,讨论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是个什么鸟来。
最后,陆挽棠让海棠她们从针线篓子里弄了点棉布和棉花,临时做了个窝。
又在暖炉上烤热乎了,这才小心的将那没睁眼睛的小东西放了进去。
小鸟儿趴在窝里,瑟瑟的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陆挽棠又在它身上盖了点儿棉花,见它不那么哆嗦了,这才吩咐一句:“去把宫里养鸟的人叫一个来。”
他们是专门做这个的,肯定知道这是什么鸟儿,也知道这该怎么喂。
陆挽棠一提出这个来,顿时就让萧承瑞佩服起来:“母妃懂真多!”
对于这个夸奖,陆挽棠不知道自己该骄傲还是该失笑。
反正,最后陆挽棠就无奈一笑:“这算什么博学?等太子长大了,必定比本宫懂更多。”
就在这个时候,萧承瑞不知道怎么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
而且就站在那儿,不吭声了。
像是在生闷气。
陆挽棠愣住,完全不明白是为什么。
可总归也不能放任他这么生气下去。
所以,最后陆挽棠还是拉着萧承瑞去了旁边坐下,温柔的问他:“太子这是怎么了?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萧承瑞极其缓慢的看了陆挽棠一眼。
那目光,看得陆挽棠整个儿都是有些莫名。
可萧承瑞还是不开口。
最后,陆挽棠才说了句:“太子有什么不说出来,本宫又怎么会知道?天大的事情,本宫都替你做主,好不好?”
陆挽棠如此温柔耐心哄着,还哄了许久,才瞧见萧承瑞松动了一些神色。
萧承瑞问她:“那我说了,母妃会如实回答我么?”
陆挽棠一愣,猜到了这个事情是和自己有关,于是就笑了:“你这话说得,真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不过,母妃跟你保证,必定如实回答你。”
陆挽棠说这话的时候,也想过很多萧承瑞可能会问的话。
不过她也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骗人的。
萧承瑞得了这么一句保证,似乎才总算是放下心防,而后轻声问出声来:“母妃为什么,从来只肯叫我太子呢?”
陆挽棠直接就被这么一句话给问住了。
好半天,也不知这句话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好像是没有为什么。
陆挽棠回答不出来,但是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对于萧承瑞来说,似乎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所以,陆挽棠就揉了揉萧承瑞的头顶,轻声问他:“你觉得这个称呼不好?”
萧承瑞摇头:“这个称呼不好。”
“为什么?”陆挽棠觉得自己被这么一说之后,好像是意识到了,但是又好像不太明白。所以还是问了出来。
萧承瑞直勾勾看着陆挽棠,抿着嘴角绷着个脸,不吭声。
显然,他是不想解释这件事情。
陆挽棠自己思量了片刻,最后就仿佛找到了根结:“是因为,所有人都叫你太子殿下?你觉得本宫和她们也没什么区别?”
萧承瑞摇头。
陆挽棠就继续思量。
萧承瑞看她半天思量不出来,最后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句:“因为母妃好像自从我做了太子之后,就再不叫我名字了。母妃是不是觉得,我做了太子,就不该再和您亲近了?”
萧承瑞到底年纪小,说话也不是那麽委婉。
更有点儿词不达意。
萧承瑞大概想问的是,为什么自从他做了太子之后,她就一下子仿佛和他疏远了。
陆挽棠听完了这话,登时笑了。
只觉得这是个傻孩子——亲近不亲近,哪里是一个称呼能代表的?
萧承瑞看见陆挽棠笑了,似乎是更气恼了,抿着嘴垂着眼睛,气鼓鼓的生闷气。
可生着气,却又忍不住看陆挽棠,完全是一副很在意的样子。
陆挽棠干脆伸手将他搂入怀里,轻轻拍他背脊:“事到如今,我们母子两个,和亲生又有什么区别?”
“本宫虽然从没有做过母亲,可却真将你放在心上了。”
陆挽棠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温柔恬淡,却十分认真和肯定:“你就是本宫的亲儿子。从你叫本宫母妃,本宫就已经认定了。之所以叫你太子,只不过是顺口罢了,也为了提醒你,你身上的责任和担子。”
“可是旁人都说,母亲叫儿子,都是叫名字的。而且越是亲昵,叫得就越是随意。”萧承瑞想笑,却又耿耿于怀这件事情。
陆挽棠失笑:“瑞儿是个名字,难道太子就不是了?就是你将来做了皇帝,本宫就算日日叫你做皇帝,难道就真是和旁人一样了?不过你这番话也没有什么毛病,似乎也的确如此。”
陆挽棠沉吟片刻,说了句实话:“不过毕竟我们才做了这么一点时间的母子,恐怕还要慢慢来。你说呢?”
萧承瑞没想到陆挽棠竟然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