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凡道:“成,不过,现在要姑娘多多照顾我们了。”
金萍道:“我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丫头,侍候两位是应该的,照顾两字却不敢当,两位有什么事,只管请吩咐,婢子能办的,决不推辞。”
颜凡道:“武家堡中的人,是不是大部都和我们一样,在头上开了一刀?”
金萍道:“不多。”
颜凡道:“我们被开刀时,姑娘是否看到了?”
金萍摇摇头,笑道:“两位在一间密室中开刀,除了堡主之外,只有两个动手的人在场,别人不能进去,不过,两位出来之后,一切都由小婢看顾了。”
颜凡道:“你瞧到我们的伤口了?”
金萍道;“小婢替两位换药,自然是瞧到了。”
帙成刚道:“伤口不大?”
金萍道:“不大,而且,两位用的是最好的金疮药,现在只怕已经长好了。”
颜凡道:“唉!听说我们脑袋里放了一些东西,不知道放的什么?”
金萍道:“这个小婢没有见到。”
颜凡道:“奇怪的是我们全无感觉,如是在脑袋中放了一点东西,要人又全无感觉,只怕是办不到吧?”
金萍沉吟了一阵,缓缓说道;“两位不耻下问,小婢斗胆直言了。”
颜凡道:“姑娘只管说。”
金萍正容道:“两位既然开了一刀,就应该相信,脑袋里放的有东西,你如若自己怀疑,形诸于外,会不会使别人怀疑呢?”
颜凡笑一笑,道:“别人怀疑了,又怎么样了?”
金萍笑一笑,道:“譬如说堡主怀疑了,他可以再给两位开一刀啊!”
颜凡听得一怔,突然背脊起了一股寒意。
颜凡低声道:“姑娘,请教,姑娘在堡里好久了?”
金萍道:“五年啦,也许更久一些。”
颜凡道:“姑娘,在下想……想……”
金萍道:“想什么?”
颜凡道:“在下想请姑娘帮一次忙。”
金萍笑一笑道:“帮忙,我能帮得了吗?有一件事,希望两位记住,我在武家堡,只是一个丫头身份,只怕无法帮诸位的大忙。”
颜凡道:“我们已经是武家堡中的人了,但我们外面还有很多未完的事,希望姑娘能帮我们一个忙,指示在下一条去路,我们去去就来。”
金萍呆了一呆,道:“你是说,要我放你们出去一趟?”
颜凡道:“是的,不过,姑娘放心,我们办完了事,立刻就回来。”
金萍道:“果然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颜凡接道:“如果你姑娘肯帮忙,在下愿意留此作为人质。”
金萍沉吟了一声,道:“你们日后在武家堡中,定然会有极高的地位,为日后想一想,小婢倒应该卖两位一点交情。”
颜凡道:“姑娘方便,在下决不敢忘,日后定当回报。”
金萍目光转到颜凡的身上,道:“你自愿留这里?”
颜凡道:“不错。”
金萍道:“好吧!我拼冒生命之险,图个日后富贵,帮你们一次忙,但你不能害我。”
颜凡道:“姑娘放心,天亮之前,在下定然赶回来。”
金萍道:“这地方,庭院重重,门户万端,你离去时固然难走,回来时,只怕更难找到这地方。”
颜凡道:“这个确然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姑娘肯帮忙,何不帮到底呢?”
金萍道:“好吧,送佛就送上西天,我送你出去,再接你回来,不过,这中间的时间,至多有两个时辰,你能够办完事情吗?”
颜凡道:“应该够了。”
金萍笑一笑,道:“这种事一旦被堡主知晓,小婢固是性命难保,两位也一样要被活活处死,我可以帮忙,但两位要听我的安排。”
颜凡道:“一切唯姑娘之命就是。”
金萍道:“铁爷请掩上门窗,点起灯光,坐在房中,打坐、假寐均可,约二更之后,再熄去灯火。”
颜凡道:“好!还有什么?”
金萍道:“如若铁爷听到了什么声响,一定要出言喝问什么人?但却千万不可出来查看。”
颜凡点点头,道:“可以。”
金萍道:“伍爷,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咱们再走。”
颜凡道:“在下悉听姑娘安排。”
金萍带他到一处小室之中,换了衣服,才带着他穿越了几重花树庭院。
她走的都是捷径,颜凡的感觉之中,这些路,都十分隐秘。
金萍神情很严肃,人也走得很快,不大工夫,到了一座圆门前面,打开了圆门,金萍低声对颜凡道:“详细的记熟地形,千万不要跑错了地方,夜里四更时分,我在这里等你。”
颜凡怔了一怔,道:“金萍姑娘,你对我这么好?”
金萍道:“我像押宝一样,希望这一次押中了,以后小婢的日子就好过了!”
颜凡微微一怔,道:“姑娘,这话很难叫人相信啊!”
金萍道:“为什么?”
颜凡道:“姑娘的武功,决不在我等之下。”
金萍道:“伍爷,有很多事,光靠武功,也解决不了问题。”
颜凡哦了一声,道:“姑娘说得是!”
金萍笑了笑,道:“你现在这身衣服,是内府中堡丁的衣服,只要帽子拉低一些,掩住头上的纱布,别要人看到,小心些,很容易通过重要的关卡。”
颜凡道:“谢谢姑娘指点。”
金萍道:“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伍爷千万记住。”
这时,颜凡已对金萍生出很大的敬重之心,急急说道:“金姑娘什么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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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萍道:“如是有人问你什么,你就说奉内府总管遣差。”
颜凡啊了一声,还未说出感谢之言,金萍已抢先说道:“快些走吧!”掩上了木门。
颜凡抬头看去,只见夜色朦胧,不见人影。
这地方,似乎是堡中极为冷僻的一个所在。
颜凡运足目力,仔细看了四周的形势,默记于心。他心中明白,此时处境极为险恶,一步失错,不但自己性命难保,说不定还要拖累了颜凡和金萍。所以,举动之间,十分小心。
转过了两个弯子,夜暗中人影一闪,两个劲装大汉,现身拦住了去路,低声问道:“什么人?”
颜凡道:“在下内府堡丁,奉内府总管遣差。”
两个劲装大汉看了颜凡的衣服一眼,笑道:“要出堡吗?”
颜凡道:“不错,但我要四更之前赶回。”
左首劲装大汉道:“在下替阁下带路。”
颜凡生恐言多有失,哦了一声,未再接言。
那劲装大汉,带着颜凡,由一条秘道穿过城墙。一艘制作很精巧的小船,隐藏在护城河旁的一个隐秘的洞穴之中。
颜凡暗中用心默记下秘道形势,登上小舟,直驰对岸。岸上有人接应。
这武家堡中一切的设施,都极为严密,没有一点空隙。如非金萍姑娘插手相助,单是离开武家堡,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颜凡一口气,奔行出七八里路,未觉出有人跟踪,才从贴身处,取出来黄凤姑给他的锦囊。
这些日子中,他一直极端小心的保管此物,除了一段晕迷的时间之外,随时都警觉着,不让此物遗失。
这时天上阴云掩月,夜色幽暗,颜凡打开锦囊之后,运足了目力看去,但也只能瞧出上面写的有字,却无法瞧出写的什么?他没有带火折子,必须找一个有灯火的地方。
这地方,就显出老江湖的不同,常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人,身上大都带有火折子,以备不时之需。极目四顾,只见西北方,隐隐可见火光。
颜凡没有选择,放腿向前奔走,他必须先看明上面写些什么?
那是一座孤独的农舍,除了三间茅屋,只有一个牛栏。牛栏一侧的木柱上,挂着一盏油灯,大约是茅舍老农,刚刚加过夜料,忘记熄去了灯火。
颜凡展开手中的白绢,定神望去,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很简单的记号,写着用此标志联络。
这一着大出了颜凡的意料之外,但也不能不佩服黄凤姑的细心。
这封锦囊,就算落入了别人的手中,也是无法得到什么。
颜凡熟记了暗号标志,就用火烧去了白绢。以他目下的处境,自然已无法再和黄凤姑见面,只能在途中,留下暗记,表示他已陷入了武家堡。
但转念又想到黄凤姑只怕很难找到这些标记,她会在客栈要道上找,决不会跑到这等荒野的地方来。
他原想黄凤姑会留下会面的地方,今夜见她一面,说明内情后,再赶回去,他不能拖累了颜凡和金萍。现在,他犹豫了,不知道该留在外面,会晤黄凤姑,还是应该按时限回武家堡去?
正觉进退两难间,突然一声轻轻的叹息,传了过来。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卓立在身后四五尺处。
这人来的无声无息,颜凡竟然不知何时已有人到了身后。
那人长的很英俊,但神态却很轻松,笑一笑,道:“阁下可是姓伍吧!”
颜凡心头一震,道:“不错,你朋友是……”
青衫少年潇洒一笑道:“咱们见过一面,伍兄记不起了。”
颜凡记起来了,这青衫人正是那日在酒楼上戏耍武家堡丁的青衣少年。定定神,颜凡拱手说道:“朋友,贵姓?”
青衫人道:“兄弟白天平,家父白玉山……”
颜凡啊了一声,道:“白兄,在下颜凡,巧得很啊!在这里竟然会碰到白兄。”
白天平道:“这不是巧合,是家父苦心的安排。”
颜凡道:“是的,天下事不可能这么巧,这盏灯是……”
白天平接道:“故意的点起来,希望能引导伍兄到此。”
颜凡怔了一怔,道:“白兄,你怎么知道在下今日会离开武家堡。”
白天平道:“这地方,不是谈话所在,咱们到屋里谈吧!家父还在等候伍兄。”
颜凡道:“白老前辈也来了?”
白天平举手一挥,一股劲气涌了过去,熊熊的灯火,应手而熄。
颜凡低声道:“白兄,令尊现在何处?”
白天平道:“就在这茅舍之中。”
就在两人说话的工夫,那茅舍木门,已然大开。灯光由洞开的门口透出来。
白天平道:“兄弟带路。”转身行入茅舍。
颜凡紧随身后面入。室中坐着很多人,白玉山外,还有黄凤姑母女也赫然在座。白天平顺手掩了房门。
颜凡这才发觉窗内,门后,都挂着很厚的黑色垂帘,纵然室中灯火辉煌,灯光也不致外泄出去。
黄凤姑第一个站起身子,裣衽一礼,道:“伍兄,辛苦了。”
颜凡一抱拳,道:“姑娘几时到了此地?”
黄凤姑道:“到了两天,如非白叔叔和天平兄弟,小妹只怕也早巳陷身武家堡了。”
颜凡转身对白玉山一抱拳,道:“老前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玉山微微一笑,道:“伍老弟你先坐下,咱们慢慢的谈。”
颜凡一欠身坐了下去。
白玉山道:“在下自从误伤了义兄之后,发誓今生一世,不再摸剑,也不和人动手,但只有一件例外,那就是和我义兄有关之事,需要我白玉山时,在下就重入江湖,所以,当两位和我贤侄女约定来鲁西武家堡时,在下也暗中追随到此,以便略效微劳……”目光一掠那青衣少年,接道:“适时,犬子刚好赶回,知晓内情,和在下同行来此。”轻轻的咳了一声,道:“天平,以后如何?你说给这位伍兄听听。”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在下奉父命,尾随两位,咱们在酒楼上会过一面。”
颜凡道:“是的,白兄戏耍武家堡爪牙,在下记忆甚详。”
白天平道:“区区暗中见两位被那笑里藏刀的张总管,带往武家堡,也决心混入堡中,暗查一下内情……”
颜凡道:“武家堡防护森严。”
白天平道:“不错,武家堡防护森严,在下运气不错,总算还未被发觉,而且,也暗中得知了他们准备伏击伯母和凤姐姐的事,因此,来不及救两位出堡,就退了出来,禀告家父……”
黄凤姑道:“如若不是白叔父和白兄适时传警,我们母女,必然要陷于对方的阴谋之中。”
白天平笑道:“凤姑娘武功高强,就算陷入了他们的埋伏,也不难破围而出,但如此一来,就泄露了咱们的行踪。”
黄凤姑微微一笑,道:“他们布置得很严密,埋伏的人手很多,如若我们母女真的陷入埋伏,必得有一番苦战。”
白玉山道:“贤侄女,我们父子,都是抱着赎罪心情而来,这等效劳,算得什么?”
那一直很少开口的黄夫人,突然说道:“玉山,如若黄七不是杀死先夫的凶手……”
白玉山欠欠身,接道:“嫂夫人放心,如若黄七不是凶手,小弟一定是凶手了。”
黄凤姑道:“娘!咱们谈正事吧!”
白天平俊秀的脸上,泛现出一股奇怪的神情,望了黄夫人一眼,默然不语。
颜凡接道:“老前辈,那武家堡中,组织庞大,充满着诡异……”一面脱下了头上的毡帽。接道:“在下被他们在头上开了一刀。”
黄夫人奇道:“开了一刀?”
颜凡道:“不错,据张总管和那堡主说在我们脑袋中,放了一件东西。”
任是那黄夫人、白玉山见多识广,也不禁听得一呆,道:“在脑袋里放一件东西?那怎么可能的?”
颜凡笑一笑,道:“但这是事实,我们确被人在脑袋中放了东西,诸位不信,可以仔细的看看。”解开头上的纱布。
黄凤姑取过案上的烛火,低头看去。白玉山、黄夫人,全都探首张望。果然发现了颜凡的玉枕骨下,有一个半寸长短的伤口。但伤口已经结疤,快要完全复元。
黄凤姑长长吁一口气,道:“伍兄,如若真在脑袋里放一件东西,不论那东西多么细小,感受上定很痛苦。”
颜凡道:“在下也这等想,但事实上,除了心理上的不安外,并无痛苦。”
黄凤姑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站在一侧的白天平,一直保持着镇静的神情,对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没有一点惊讶的感觉。
颜凡包好纱布,戴上毡帽,缓缓说道:“不论他们在我们脑袋里放的什么,人虽无不适之感,但它必有作用。”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如若伍兄的头上肌肤之中,果然放有什么,总应该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但伍兄既无感觉,神智也未受到影响,那就说明了一件事。”
颜凡一怔道:“什么事?”
白玉平道:“脑袋里根本没有放东西!”
白玉山道:“胡说,伍少侠头上明明被开了一刀,怎么胡说谎言,你这等无根无据的论断,不觉着太狂妄吗?”
白天平一欠身,道:“爹爹责骂的是,但孩儿并非信口开河。”
白玉山道:“你说说看,凭什么推断伍少侠亲身经历的经过?”
白天平垂首应道:“爹爹既问,孩儿不敢不说了。”
白玉山怒道:“你黄伯母,凤姐姐,都非外人,这位伍兄更是位见义勇为的英雄,你还把事情留在肚子里,连为父的也要瞒住了……”
白天平被驾的直眨着一对明若星月的眼睛,脸上微泛羞涩,神情极是尴尬。
黄凤姑低声接道:“二叔,让天平兄弟慢慢的说嘛,你一骂,反把他给骂愣了。”
白玉山瞪了天平一眼,道:“你凤姐姐替你讲情,还不谢过。”
白天平在父亲连番喝斥之下,有些迷惘也有些羞怯,望着黄凤姑,一抱拳道:“谢谢凤姐。”
黄凤姑急急还了一个万福,低声道:“二叔太严厉了,天平弟被你吓呆啦。”
白玉山笑一笑,脸色也变的温和起来,道:“你快说啊!发的什么怔。”
白天平道:“是,是……孩儿就说……”望望颜凡,接道:“他们本要在你们玉枕骨下,放一种药物泡制的毒珠,但两位福泽深厚,那脑后毒珠,并未被放进去,只不过是受一点皮肉之苦罢了。”
颜凡睁大着一双眼,望着白天平,神情不知是惊是喜。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白兄,你怎么知道?”
白天平道:“我也是听人说的,不过,此讯十分可靠。”
黄凤姑突然插口说道:“白兄弟,如是那毒珠装入脑中,不取出来,那人又将如何?”
白天平道:“听说那毒珠用一种配制特殊的药水浸过,如若那毒珠放入人脑,那人就会永受他们控制,随时可以置人死地。”
黄凤姑道:“好恶毒的方法。”
颜凡道:“在下也想到了这头上一刀,定有古怪,所以,他要先在我们头上动过手术,然后,再传授我们武功。”
白玉山道:“伍兄,可否把你在武家堡中的详细情形,告诉我们。”
颜凡点点头,把详细的经过,很仔细地说了一遍。
白玉山道:“伍兄,你们准备作何打算?”
颜凡道:“晚辈觉着这件事很难决定。”
白玉山道:“看来武家堡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可能牵涉到整个武林大局,两位如若留在堡中对日后武林大局必有助益。”
白天平突然接口说:“伍兄和铁兄,如肯留在武家堡,至少可以学得一身绝世武功。”
颜凡道:“他们真的会传授我们一身武功吗?”
白天平道:“真的,伍兄和铁兄,都是上佳的练武人选,而且,已有了很好的武功基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在江湖上走动的时日不多,武林中人,对两位都很陌生。”
颜凡呆了一呆,道:“白兄,你好像对武家堡很了解。”
白天平笑一笑,道:“了解的还不够多。”
颜凡道:“我们脑中并无毒珠,住在武家堡会不会露出马脚?”
白天平道:“这个吗?两位小心一些,也许不会露出马脚……”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金萍姑娘,是一位可以信任的人,两位多听听她的意见,可免去不少麻烦。”
颜凡道:“白兄,是否和那金萍姑娘很熟?”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我们也只是见过一面,谈不上熟识二字。”
颜凡道:“诸位之意,是希望我们留在那里了?”
白天平神情肃然地说道:“兄弟只能把利害内情,说个明白,但两位是否愿意留在那里,仍然是两位自作决定。”
颜凡站起身子一抱拳,道:“白兄,是否留在武家堡,我要和铁兄商量一下,多承指教,兄弟感激不尽,但兄弟约定的时限到了,我不能拖累了金萍姑娘和铁兄,就此别过了。”
白天平笑道:“伍兄好走,我们不送了。”
颜凡道:“不敢有劳。”开门而去,眨眼间,隐失于夜暗之中。
掩好木门,回头看到了父亲一脸冷肃神情,白天平心里直打鼓。
果然,白玉山冷冷地开了腔,道:“天平,年轻人最忌骄字,你连客人也不送,不觉着太狂妄了吗?”
白天平欠身应道:“此地距武家堡并非太远,难保没有武家堡的巡夜眼线,孩儿多送他一步,就多一份被人发现的危险。”
白玉山嗯了一声,道:“你对武家堡的事,似乎是知道不少?”
白天平道:“孩儿从未踏入江湖一步,怎知江湖事,这些都是师父安排好的步骤,孩儿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白玉山道:“那武家堡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天平面现难色,沉吟了一阵,道:“师父只告诉孩儿一个大概,说近年中江湖必生大变,武家堡只是他们在中原道上一个重要的分舵……”
白玉山似是瞧出了白天平的为难神情,想到无名子乃世外奇人,既然如此吩咐,自己总不能逼儿子背叛师命,说出内情,也就不再追问。
但黄凤姑却接口问道:“那位金萍姑娘,是何出身,似乎是潜伏在武家堡中的卧底的人?”
白天平道:“对金萍姑娘,小弟了解确然不多,不过,小弟听家师说过,有几位具有远见的武林前辈,数年前,都已经插手此事,希望能把这一场武林的劫难,平息于无形之中,金萍姑娘是何出身,小弟实是不知。”
黄夫人突然说道:“不管武家堡是什么凶险的所在,但那都是以后的事,先夫之仇,却是不能不报,明天,我们母女就要去武家堡,找那张总管求证昔年先夫受害一事。”
黄凤姑道:“娘!咱们到此之事,十分隐秘,但武家堡却是早已知晓,如非天平兄暗中相助,咱们母女只怕都已身遭暗算了。”
黄夫人怔了一怔,道:“凤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那武家堡是龙潭虎穴,但也不能不报你爹的血海深仇啊!”
黄凤姑道:“爹的仇自然要报,但不能操之过急。”
黄夫人道:“孩子,咱们等了二十年,难道还要再等下去。”
黄凤姑接口道:“咱们要尽量忍耐,娘,咱们已忍耐了二十年……”
黄夫人冷冷接道:“凤姑,现在,谁是杀害你爹的凶手,咱们还不知道,还要如何一个忍法?”
白玉山突然接口说道:“嫂夫人说的是,大哥的仇恨实在不能再拖廷了……”目光转到白天平的身上,道:“天平,你看看有什么办法,能把那张总管逮住。”
白天平道:“张总管在武家堡中,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就算咱们找到下手的机会,把他给捉住,只怕也会惊动了武家堡。”
白玉山道:“惊动了武家堡,又怎么样呢?”
白天平道:“武家堡表面上,虽然不见什么,但骨子里却是关系着武林劫难的关键,如是咱们想法子捉住了那张总管,那无异是打草惊蛇。”
白玉山啊了一声,道:“这么严重吗?”
白天平道:“事实上,武家堡早巳牵扯了很多武林公案,只不过江湖上还没有太多的人知道罢了。”目光转到黄夫人的身上,欠身一礼,道:“黄伯母,可否再忍耐一下。”
黄夫人皱皱眉头,道:“你要我如何忍耐,忍耐到几时?”
白天平道:“武家堡的内情,伯母已听到过了。”
黄夫人点点头,哦了一声!
白天平道:“那家武堡是否充满着诡异、神秘……”
黄夫人又哦了一声。
白天平道:“所以,咱们如果把武家堡中的张总管抓住之后,只怕会引起武家堡的震动。”
黄夫人道:“震动了又如何?”
白天平道:“对咱们不利,对整个武林道都大大的不利。”
黄夫人道:“这么严重吗?”
白天平道:“所以,小侄觉着,如若伯母能够再忍耐一些时候,那就不妨再等了。”
黄凤姑道:“娘,咱们不能找上武家堡去,必须等待机会才成。”
黄夫人道:“孩子,你们等吧!娘要拚着这条老命,去问个明白。”
白玉山道:“嫂夫人如若一定要去,在下奉陪。”
白天平道:“爹,如是只要找那位张总管,孩儿负责三日之内,把他生擒过来,请爹爹和伯母审问就是。”
黄凤姑道:“兄弟,你如生擒来张总管,会不会引起武家堡的怀疑呢?”
白天平道:“小弟尽量想法子,不惊动武家堡中人就是。”
黄夫人突然转脸望着黄凤姑,脸上是一种很奇异的神色,缓缓说道:“孩子,你可知道,为什么费了千辛万苦,把你送到清风庵去学艺吗?”
黄凤姑道:“女儿知道,要女儿学得一身武艺,为爹爹报仇。”
黄夫人道:“这就是了,目下你已经艺满出师,但你为什么竟不思为你爹报仇,反而多方阻碍为你爹报仇的事。”
黄凤姑道:“女儿心切父仇,决不在母亲之下,不过,伍少侠说过武家堡中的际遇之后,使女儿想起了一件事。”
黄夫人道:“什么事?”
黄凤姑道:“女儿离开清风庵时,师父告诫女儿的几句话。”
黄夫人道:“她说些什么?”
黄凤姑道:“师父说,武林中近年来有了很多奇怪公案,南北两家最有名的大镖局,各自失去了一笔很大的镖银,所有随镖走动的镖师和趟子手,未留一个活口。两家大镖局,不但交游广阔,而且,总镖头又都是极负盛名的人物,但那两趟镖的价值很高,两家镖局虽然基业深厚,但在赔出失镖之后,也闹得元气大伤,数十年聚集的财富,全部赔光,而且又借了不少的债,此事,在扛湖上闹了很久,但却没有找出一点线索。”
黄夫人道:“凤儿,失镖之事,和你爹的血海深仇,又有什么关系?”
黄凤姑道:“女儿之意,只是说明,江湖上有一股飘忽不定的神秘势力,他们出没无常,而且可能隐忍几年不动,听过武家堡的神秘情形之后,使女儿想到了武家堡可能和数年前的失镖有关。”
黄夫人接道:“孩子,为娘还是想不出这和你爹的血海深仇有什么关系?”
黄凤姑道:“孩儿觉着如若武家堡和江湖大局有关,咱们应该再忍耐一时,白兄弟虽未说明详情,但女儿觉着他奉师命而来,定然有所作为,咱们不能破坏了白兄弟的计划。”
黄夫人目光转到白天平的身上,道:“天平,你是真有什么计划?”
白天平道:“小侄是有一些计划,如若伯母能够等候几日,小侄是感激不尽。”
黄夫人冷笑一声,道:“孩子,你可能确定那张总管是凶手吗?”
白天平摇摇头道:“这个小侄不能确定,不过,他本来姓张,为什么甘愿改为黄七,作为伯父从人,其中定然是有原因了。”
黄夫人道:“你黄伯父救他于危难之中,他感恩图报,改名追随,那也不足为奇。”
白天平道:“伯母说的是,但那位张总管,一身武功,决不在黄伯父之下,而且,他隐身黄家,必有图谋。”
黄夫人道:“孩子,你伯父已死二十年了,说时间够长啦,凤姑长大成人,而且已学得了一身武功,黄七也可以恢复原姓,在武家堡中做事。”
白玉山点点头,道:“嫂夫人说的是。”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伯母,家父和黄伯父的事,小侄决不敢有所偏袒,但小侄却万分相信,我爹爹绝非凶手。”
黄夫人道:“孩子,你敢这么武断,必有所据了。”
白天平缓缓道:“小侄已再三问过家父,当时伤害黄伯父的详情,以黄伯父生前的武功,那一剑,决不会伤到黄伯父,可惜,已然时过二十年,只怕很难再从黄伯父的尸体上,找出什么证明了……”
黄夫人接道:“天平,你可否说清楚一些,老实说,我对你父亲,十分敬重,只要能证明他不是凶手,我决不会对你爹有一丝一毫的成见。”
白天平道:“多谢伯母……伯父可能是在和家父切磋武功时,受了暗算,一种十分细微的暗器,使人无法查觉……”
白玉山接道:“孩子,我已经说过,这个不太可能,为父极快的搜查了全场。”
白天平道:“孩儿相信,还有没有搜查的地方……”
白玉山接道:“为父怀疑的,还是那杯茶。”
白天平道:“孩儿觉着,可能是两方面的配合,借爹爹之手,杀了黄伯父,使任何人,都在极为激动气忿之下,忘去了细微末节,使他们能够从容取走他们欲得之物,灭去任何可能留下来的痕迹。”
黄夫人道:“白贤侄,你是说他们要盗取一些东西?”
白天平道:“小侄是这么想。”
黄夫人道:“但是家中的财物,并无短缺……”
白天平道:“他们不会偷取财物……”
黄夫人接道:“那他们要什么呢?家中的事务,大都由我管理,凤姑她爹很少过问。”
白天平道:“黄伯父生前,也许收藏的有你不知之物。”
黄夫人道:“那会是什么呢?”
白天平道:“小侄无法很具体的说出来,如若能找出那是什么?这隐秘就可以揭穿了。”
黄夫人叹息一声,道:“孩子,你说的太玄虚了。”
白天平道:“小侄斗胆假设几种东西来以供伯母卓裁。”
黄夫人道:“你说说看?”
白天平道:“譬如说一种武功秘籍,或是某一件事物隐秘内情,也可能是黄伯父知道一个人的隐秘之事。”
黄夫人呆了一呆,道:“孩子,你说的有理。”
白天平一抱拳,道:“伯母过奖。”
白玉山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一样,霍然站起身子,道:“嫂夫人,大哥生前收有一檀木盒子,厚有五分,长不过八寸,宽约四指,嫂夫人见过没有?”
黄夫人又是一怔,道:“什么颜色?”
白玉山道:“原木本色,上面还雕有花纹。”
黄夫人摇摇头,道:“没有见过,雕刻的什么花纹?”
白玉山道:“这个小弟未曾看清楚。”
黄夫人道,“你大哥生前,和你形影不离,你们相处的时间比找还多,你既然见到那木盒子,难道就没有问问他吗?”
白玉山苦笑一下,道:“大哥生前,为人豪放,视我如手足骨肉,什么事都和小弟商讨,但那檀木盒子,小弟却只见过一次,而且大哥匆匆收起,因此小弟就不好再问了,也正因大哥的举动,太过奇怪,所以,小弟对那檀木盒子的印象,也极为深刻。”
黄夫人道:“收殓你大哥尸体之后,我曾整理他的遗物,并未见那檀木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