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逃(1 / 1)

军营中,寒风呼啸,吹得众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莫远山话音刚落,又有两位副将单膝跪地,也誓死请命。

那位脾气暴躁的孙副将,也是其中之一。

孙副将声大如雷:“将军可让末将打头阵,万一冲出去了,末将便直奔京城求援……万一没能冲出去,就当为下一位弟兄打掩护了!”

说罢,他爽朗一笑,豪气干云。

叶乾看着众人,面色紧绷,一一将人扶起。

叶乾低声道:“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若不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是万万不愿你们去冒险的。”

他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在莫远山面上停下。

“远山,就你罢。”

莫远山出身莫家,莫家在京城颇有人脉,而且他虽然年纪轻,但为人机灵,办事稳妥。

他若能回京,应该比其他人要更合适些。

莫远山拱手领命。

叶乾安排完突击的事宜,便让众人散了,只留下了莫远山。

“远山,此去京城,路途艰险,万一事情不如我们料想的那般,你万不可冲动,一定要保全自己。”

这些话,叶乾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就是担心众将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还要瞻前顾后。

莫远山听了,有些不解,问:“将军的意思是?”

叶乾轻叹一声,道:“你以为,自玉谷城发去京城的信,只有三封么?”

莫远山微怔,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除了将信送到宫中,我还发给了户部、兵部,永王殿下则亲笔写给了信阳王……但这些信无一例外,都石沉大海。”叶乾眸色微顿,沉声道:“要么是被人截了,要么……这些人,如今都不会与我们站在一处了。”

莫远山心头震动,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叶乾看了莫远山一眼,他不过才十七八岁,这一趟便要担负起玉谷城二十万人的生死,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远山,我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这次的事情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朝堂上的波谲云诡,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加可怕,很可能杀我们个措手不及。你就算能顺利入京,也未必能求到援兵或者军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的如我所料,你便不要在京城逗留,立即离开,更不要回玉谷城,走得越远越好。”

莫远山不可置信地看着叶乾,颤声问道:“若真的如将军所说,那……玉谷城,岂不是成了大云的弃子?”

叶乾沉着脸,没有回答他。

但答案显而易见。

莫远山整个人犹如醍醐灌顶,顿时参悟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他面色郑重,声音沉沉:“将军放心,末将一定竭尽全力请来粮饷和援兵,将军一定要在玉谷城等着末将!”

叶乾见他年少的脸上,满是坚定和忠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好,等你回来,一起喝酒。”

说罢,叶乾便转身离开。

栅栏后的男孩,伸长了脖子,一直目送父亲离去。

他的身影还是那么高大,走起路来总是意气风发,威风凛凛,但如今他的背上好似有千斤重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男孩绕过篱笆,缓缓走了出来。

“莫大哥……”他小声开口。

但这声音仍然被莫远山听见了。

他有些意外,问:“小叶,你何时来的?”

男孩想了想,道:“刚刚来的……莫大哥,你要回京城了吗?”

他眨眨眼,面上满是纯真与不舍。

莫远山笑了下,蹲下来,平视他,低声道:“是啊,不过这是个秘密,小叶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男孩乖巧地点了点头,他笑着问:“莫大哥是要回去成亲么?我听娘亲说,等你回京城的时候,就要娶新娘子了,小叶也想看莫大哥娶新娘子啊……”

莫远山一愣,随即笑开,他耐心地解释道:“莫大哥这次回去,不是为了成亲……小叶不是肚子饿吗?莫大哥回去找吃的,等我回来的时候,小叶就有好吃的了。”

男孩惊讶地瞪大了眼:“真的么?”

莫远山认真点头。

半日之后,莫远山便在众人的掩护之下,冲出了城门,一路头也不回地南下,奔赴京城。

自从莫远山走后,男孩每日都数着手指头,盼他回来。

男孩逢人便说:“莫大哥回来的时候,就有好吃的了!我们再等一等!”

可他没有等来莫远山,粮食却改成三日发一次了,而且越来越少。

一开始发的粮食,还有粟米、肉类、蔬菜,后来慢慢变成玉米、土豆等食物,再后来,便只有硬邦邦的干粮了。

母亲几乎不吃,都留给男孩,但他饿得胃疼,干粮硬得像石头一样,吃也吃不下,又让给母亲。

在这种艰难的境地里,许多人病了。

城内的医馆排起了长队,但大夫们也束手无策,只能让人回家将养着。

有些人本就体弱,挨不住饿,饿死的人便越来越多。

玉谷城的长街街头,每日都要处理尸体。

百姓们围在长街之上,看着自己曾经的亲人、朋友、甚至陌生人化为灰烬,心中有说不出的绝望。

到了后来,大家都见怪不怪了,甚至于有人说:“如今这世道,死一个人还不如死一匹马,至少能分而食之。”

与百姓们相比,士兵们一面挨饿,一面抵御外敌,简直苦不堪言。

男孩从没觉得,日子居然如此漫长。

夜里,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胃腹疼得睡不着,却又不敢和母亲说,母亲这段时间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男孩不愿再令她忧心。

许久之后,才听到门帘响动,应该是父亲回来了。

屏风外响起父亲叶乾的声音,压得极低:“孩子睡了?”

叶夫人轻轻“嗯”了声,道:“孩子胃腹疼了好几日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叶乾叹了口气,道:“都怪我……让你们留在京城便好了,也不会跟着我受罪……”

叶夫人却道:“一家人本来就应该同气连枝,夫君不要自责。”顿了顿,她柔声道:“如今虽难,但咱们一家人好歹在一起,我很知足了。”

叶乾深深看了叶夫人一眼,心头怅然,拥上她的肩头,道:“夫人……如今的情况,只怕不乐观。”

叶夫人微怔,看向叶乾,低声问:“远山还未回来么?”

莫远山已经走了七八日了,应该已经足够打个来回。

叶乾微微颔首。

莫远山自从走后,也与他断了联络,如今于叶乾也不知道,莫远山到底有没有平安到达京城。

“夫人,若远山能带回援兵和军粮还好,如若不然,这样下去,只怕玉谷城撑不过十日了。”

如今城外战火纷飞,城内因为缺粮、疾病蔓延也是一片混乱,玄宁军还得拨出一部分人,去维持城内的秩序,士兵们疲惫不已,许多人都已经熬到了极限。

叶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叶乾,低声问:“可永王殿下也在城里啊,难道……朝廷连他都不管了吗?他可是皇上最重视的儿子啊……”

叶乾神色黯然,他低声道:“永王殿下同我说,京城中必然失控了,不然皇上不可能放任玉谷城濒危而不管……说不定,这次的事,就是冲永王殿下来的。”

叶夫人心中一惊,面色煞白。

叶乾的心里也十分沉重,历朝历代都有党争,但以牺牲数十万百姓、士兵性命为代价的,当真是闻所未闻。

可对于他来说,朝廷是驰援也好,放任不理也罢,守护城池、守护百姓,都是玄宁军的使命和责任。

“夫君……”叶夫人心中忐忑,喃喃出声:“无论怎样,我们都陪着你一起。”

叶夫人了解叶乾的抱负,也清楚叶乾的为人,他只怕早就做好了与玉谷城共存亡的准备……这也是她最心疼的地方,明知道这玉谷城很可能沦为党争的牺牲品,还要奋不顾身地往火坑里跳,守护这一城手无寸铁的百姓。

叶乾沉声道:“若城破了,你们不要管我,一定要逃出去。”

叶夫人浑身颤抖,眼泪簌簌而落。

叶乾见到妻子落泪,也十分心疼,他这一辈子,无愧于国家,无愧于百姓,却唯独对不起妻儿。

叶乾心中悲凉,他紧紧拥住叶夫人,叶夫人肩头微耸,却不敢哭出声来,怕吵到年仅七岁的孩子。

男孩躺在屏风后面的床榻上,他胃疼得缩成一团,一直睁着眼睛。

一家三口,各有各的隐忍和无奈,却仍然小心翼翼地维持眼下的宁静,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相聚,格外值得珍惜。

男孩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他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的,十分困顿,睡不熟,又醒不过来。

忽然之间,他感觉身子颠簸,每移动一下,胃腹的疼痛都在加剧,他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伏在母亲肩头。

瘦弱的叶夫人穿着一身男装,死死抱着男孩,沿着街边小路,踉跄狂奔。

一刻钟前,士兵来报,永王殿下站在城头,与众将士们共同迎敌,直至战到最后一刻,力竭而亡。

叶将军在城下领兵作战,以一敌百,如今生死不明。

男孩顿时明白过来——玉谷城,破了。

叶夫人饿得头昏眼花,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依旧咬牙前行,她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找自己的夫君,她按照叶乾所说的,如果城破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逃出玉谷城,向南走,走得越远越好。

他们的护卫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人跟上来。

唯独侍女小芬,拎着一个包袱,手持一把匕首,一直跟在叶夫人身后,满脸惊恐地四处张望。

长街上到处是尸体,有战死的,也有饿死的,鲜血徐徐绽放,如地狱开在人间的花,不断吞噬着生命,这腐烂、血腥的味道,引来几只秃鹫,它们盘旋在玉谷城上空,久久不散,仿佛地面上有极致的美味,等待它们享用。

北戎的铁骑长驱直入,他们仿佛牧羊一般,以驱赶百姓为乐,长街上到处是逃命的百姓,北戎人见到男人就杀,见到女人就疯狂宣泄、甚至抓回营地,一时之间,这座丰收之城,变成了人间炼狱。

城门处被北戎控制了,他们逃不出去,叶夫人便只能带着男孩和小芬,逃到一条隐秘的巷子里。

他们慌不择路地闯进一间民宅,小芬吓得尖叫一声,院子里躺了好几具尸体,个个瘦骨嶙峋,宛如骷髅一般,应该饿死多时了。

男孩一看,胃腹抽搐起来,忍不住干呕。

叶夫人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带着男孩便躲了进去。

他们没有水,也没有食物,男孩的身体本就虚弱,在民宅里躲了一天,已经奄奄一息,叶夫人焦急万分,小芬一咬牙,道:“夫人,您带着公子躲好,小芬去去就来!”

“小芬!小芬!”叶夫人抱着男孩,无力阻止小芬,只余下满腔不安。

半日之后,小芬衣衫褴褛地回来了,怀里揣着两个脏兮兮的馒头。

“夫人,快给公子吃点儿罢!”小芬手指颤抖地将馒头递过来,笑得十分勉强。

叶夫人深深看了小芬一眼,她不过是个十四五的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清澈又明亮,圆圆的脸上,稚气未脱,脖子上满是骇人的红痕。

小芬拢了拢衣襟,憨厚地笑了下:“公子吃饱的话,应该就会没事了。”

叶夫人心头,仿佛被猛地抽了一下,生疼。

叶夫人只拿了一个馒头,余下的那个留给了小芬。

男孩见到了白馒头,也强撑着精神张口,咬下一块,便又将馒头推给叶夫人:“娘亲也吃。”

叶夫人摇了摇头,她忍着心酸,转头问小芬:“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小芬擦了擦满是污秽的脸,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馒头,却没有舍得吃。

“爹娘还在京城,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

叶夫人眼圈红了,伸手握住她的小手,低声道:“小芬,苦了你了。”

说罢,叶夫人垂眸,对男孩道:“你要记着小芬姐姐,她对我们有恩……未来,若你有能力,一定要好好报答她,记住了吗?”

男孩懵懂地点了点头,他将小芬这双清澈的大眼睛,牢牢记在了心里。

在这段混乱的时期,三人便在这破落的宅院里相依为命。

小芬每日都出去打探消息,但是一直没有打听到叶乾的下落。

如今的玉谷城一片混乱,有北戎军队,有民间零散的义军,还有朝廷派来的军队——他们以新太子的名义,来缉拿守城不力的将士们,收复北疆失地。

叶夫人心中着急,想亲自出门去找叶乾,但小芬却死活不让她去。

“夫人,现在外面乱得很!那些京城来的军队,他们好像在抓玄宁军的军官和家眷,您和公子可千万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叶夫人怅然道:“在玉谷城最需要支援的时候,他们冷眼旁观;如今城破了,却要来兴师问罪,坐享其成?这世间哪有这般道理!?”

北戎虽然入了城,但主力军队的最强战力已经被消磨了大半,如今朝廷派个几万人马过来,轻轻松松便能收复玉谷城。

两人正说着,外面却传来一阵声响,叶夫人和小芬一惊,急忙躲进地窖里。

而地窖的门只能从外面关上,不然会暴露行踪,叶夫人便道:“小芬,你快带着公子进去!”

小芬摇摇头,道:“不不!夫人您进去,快!”

男孩害怕地抱紧母亲,整个人瑟瑟发抖。

小芬不由分说地将叶夫人和男孩推进地窖,叶夫人焦急万分,连连唤她:“小芬!你……”

小芬找来一个大木箱,挡在地窖门口,她隔着地板,低声道:“夫人!小芬自八岁开始跟着您,您教小芬读书明礼,对小芬恩重如山,可小芬不能再伺候您了……您和公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说罢,她没等叶夫人回应,便跑了出去。

叶夫人抱着男孩,心急如焚,却又顶不开上面的箱子。

这地窖里黑漆漆的,一丝光线也无,男孩十分害怕,紧紧抱着叶夫人的脖子:“娘亲……”

叶夫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声音极低,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千万别出声……”

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就踏在地窖的上面。

轰轰隆隆的,仿佛踩在人心上。

叶夫人抱着儿子,心惊胆战地,一动不敢动。

外面依稀还有小芬的声音。

“大人,我不知道啊,夫人早就丢下我逃了……”

那穿飞鱼服的男子,见问不出什么来,便一脚踏在小芬身上,又连着刺了两刀。

小芬颓然倒地,不慎撞到了木箱,露出一条地窖的缝隙。

光线射进地窖,男孩惊恐之余,顺着缝隙看去,只见那杀死小芬的男子,身着绯红飞鱼服,脚踏金丝黑靴,他一身戾气,左脸上有极其骇人的疤痕。

他冷冷道:“给我搜!不能有任何漏网之鱼!”

有锦衣卫来报:“庞大人,已经搜过了,确实没有发现叶夫人母子。”

庞鑫气急败坏,道:“去别处看看!我就不信他们能逃出去!”

叶夫人和男孩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小芬的血迹,顺着地缝流了下来,滴滴答答的,仿佛索命的音阶,一室血腥,气味浓得化不开。

男孩有些反胃,先是干呕了几次,然后开始剧烈地抽疼起来。

叶夫人抱着他,绝望至极。

地窖的门打不开,可就算打开了,他们又能去哪儿呢?

索性这地窖里还存了半缸水,他们便靠着这一点水,苦苦熬着。

不知过了几天,地窖上面,再次发出了声响。

男孩已经晕了过去,而叶夫人还艰难地支撑着,她心头一紧,下意识抱紧儿子。

“夫人!小叶!你们在吗?”

一个熟悉的少年声响起,叶夫人一愣,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下一刻,上面的木箱被人推开,地窖门把松动,盖板被打开了,一束光射入地窖,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叶夫人有一瞬间的恍惚,外面的人却喜极而泣:“夫人!我是远山啊!我回来了!”

莫远山声音颤抖,却充满了激动,叶夫人又累又饿又惊恐,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莫远山连忙跳下来,从她手中接过男孩,探了探他的鼻息。

虽然微弱,却总算还活着。

莫远山鼻子一酸,将孩子背起来,他轻得仿佛只余下一副骨架了,令人心疼。

“夫人,我找到了几名活下来的同僚,这几日一直在城里搜寻您和公子的下落,终于找到你们了!”

叶夫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流着泪点头,她担惊受怕太久了。

莫远山背着男孩,带着叶夫人出了地窖。

小芬的尸首就在旁边,还睁着眼睛,满脸恐惧。

叶夫人潸然泪下,心头大恸,伸手为她合上眼,才跟着莫远山出去。

长街上依旧混乱不堪。

“夫人,咱们走小路去城门,到了那里,有人接应咱们。”

莫远山带着叶夫人,在城里七拐八拐,绕过了所有的岗哨。

这一路上,叶夫人看到许多悬赏捉拿永王余孽、叶乾同党的告示,她心头仿佛被冷水泼过,凉得发抖。

他们慎之又慎,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城门附近。

两个乞丐模样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叶夫人定睛一看,有些意外:“怎么是你们?”

他们是叶乾的近卫,与叶夫人也算熟识。

两人在城里逗留了许久,将情况都摸清了,其中一人低声道:“夫人,属下已经买通了城门的守卫,等会城门换班之时,我们就能出去了……”

莫远山也道:“如今端王上位,正在排除异己,咱们务必小心。”

叶夫人点了点头,她连忙问道:“将军呢?你们可有见到他?”

自城破那一日开始,叶夫人便带着孩子逃亡,都没有机会去找叶乾。

两名近卫一听,顿时面色僵住,不知道如何开口。

其中一人,忍不住目光向城门瞟了一眼,又急忙收回。

叶夫人微怔,她下意识回头,向玉谷城的城门方向看去。

下一刻,她浑身恍若雷击,颓然跌坐在地上。

这声响吓醒了昏睡的男孩,他趴在莫远山背上,茫然地张开了眼,定睛一看——

不远处的城楼上,悬着一颗人头。

这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叶乾。

男孩呆呆的看着,他浑身颤抖,冷汗直流,胃腹剧烈疼痛起来,恍如被火烤,被刀割,被针刺。

他突然“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

夜屿血气上涌,喉间腥甜,冲破混沌的梦境,陡然睁开了眼。

他还没从恐惧中回过神来,便看到了一双宛如明月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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