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里不对劲,陶九九低声问贾宝贝:“琴委员长,还带了群演来?”
“哈?”贾宝贝茫然。
此时黑甲也好,镇守修士也好,连带着治官与府役见到来的这队人,都立刻纷纷跪下。
甚至是本地居民们,简直喜极而泣:“是灼月君”纷纷跪伏于地。
什么情况?
陶九九站在人群中,四下看了看,又看向步辇上的人。
不过瞬息,辇就已经在所有人大礼迎接下,进入城门,距离她不过几十米。因去路被堵得严严实实,才不得不停下来。
小童脆生生地问:“这是在干什么?”
治官连忙以膝为步,向前挪行至辇前:“灼月君……”
不等他开口,黑甲便站起身,打断他的话:“晚辈羽翼卫张恒。得令在此处追查巫颂案党羽,涉案原氏已死,但被他们召唤的魔童尚……”
小童噗嗤笑:“什么巫颂案?我家主人不曾听闻有这样的事。不是你们编造出来的吧。”
黑甲脸色便有些难看,陪着小心说:“禁府府君已然查证,此……”
“谁让你站起来说话?”小童却不听,皱眉斥责他:“你是谁的弟子?这般不识礼数。”
黑甲惶惶,连忙又跪回去。
小童回头看了一眼城外苍蝇乱飞的尸山,厌恶地睨视于他:“我家主人每年花灯节后都会来此处散心。你却在这里杀人,弄得乌烟瘴气,还不着人去把这里打扫干清!”
又问:“这些人怎么全站在这里?按说本城花灯节三日后有三天小灯节,他们全在这里,灯节还谁来办?”
“可那魔童……”
小童冷笑:“我与你说这么多,已经是看在禁府的面子。你最好不要不识抬举。”语气已经森然,面无表情。
黑甲额头上已经沁出细汗,却不敢再多说,只唯唯诺诺。
小童又看向这边跪伏的民众:“今次小灯节也要热热闹闹。与往年一样,不可杀生见血腥。”
民众无不高声称是。
“行了,去吧。”
民众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谁先爬起来就跑的,瞬间一哄而散。
小童笑嘻嘻,继续往城里去,步撵尾随其后。
陶九九是懵的,站在原地,看着辇上人。
什么情况啊?
不是来救我的吗?我在这儿啊敬爱的委员长!
四人撵经过她身边,辇上的人突然抬眸向她的方向看来。
两人四目交汇。
陶九九瞬间福至心灵,难道是琴委员长不知道是我吗?
立刻将双手举高,在头顶比了个大大的心:“委员长,我爱你!”万分雀跃,这总懂了吧。
对方看着她,眉头微蹙,随后毫无波澜地移开了视线。
陶九九:……??
贾宝贝着急地追问:“怎么样怎么样?”
陶九九来不及回答,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心有不甘的黑甲,转身骂骂咧咧地融入逃窜的人流:“他来有什么用啊?他都不认识人了!”
那个眼神完全是看精神病的眼神。
贾宝贝是懵的:“什么叫不认识人了,你等等我去问问。”
他跑回别墅问秘书:“那个,王秘是吧,我有个些许冒昧的问题,想跟你请教一下。”
秘书在打电话的间隙示意他:“贾局长请说。”
贾宝贝思考了一下:“那我委婉点,我是想问啊,咱们敬爱的琴委员长,已经老年痴呆了吗?”
在秘书杀他之前,立刻认怂:“会不会,委员长闭关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出来的时候,人还好吧?”
“很好啊。”秘书皱眉,放下手里的电话,回忆了一下当时琴仰止的状态:“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事。”也是因为静思有所收获,想必关于那个副署长的事,也已经云开雾散了。
说完问贾宝贝:“怎么了?陶九九已经见到boss了吗?boss还好吧?”
贾宝贝谨慎地回答:“身体很健康。”
“那boss有什么交代吗?”
“我有一个不好的猜想。”贾宝贝反问秘书:“委员长刚才想起来的事,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特地为此而闭关静思,当然是为了搞清楚比较重要的事。”
“费了挺大的劲啊?”
“确实。并且用来做引的签名只有一个,用过之后就消融了。整个反溯不可重复。”秘书皱眉问:“怎么?有什么问题。”
“哎呀!那可能你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了。”贾宝贝拍拍他的肩膀,沉痛地说道:“我们敬爱的委员长大人,大概在钻界壁的时候,脑子被夹坏了。不论刚才想起来什么事,现在连新带旧统统都不记得了。节哀吧。”
秘书没有说话。但是贾宝贝在他脸上看到了大写的‘我草’——黑体字,初号字体,红色加粗。
“那还记得我吗?”秘书连忙问。
“我看难。有更多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的。”贾宝贝一脸同情。
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委员长想起来的事,和陶九九有什么关系吗?”目光中带着探究。
秘书很谨慎:“没有。委员长只是在查一宗旧案。”
“旧案?什么旧案?”贾宝贝驻步。表情更认真起来。
秘书口风却很紧:“没什么,已经定案的旧案,只是想起来中间有些线索不够清晰。委员长一向谨慎,所以趁着最近没什么事,反溯一下,补充一下细节而已。”
贾宝贝笑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没关系就好。
他转身要走时,秘书说:“贾局长,陶九九有你这样的朋友,很幸运呀。”
贾宝贝回头,认真地纠正他的话:“幸运的是我。”
另一边。
陶九九正在一路尾行琴仰止的辇。
辇最后进了一处城中宅院。
她在外面转了一圈,这感觉这宅子似乎并不太大。但从门、屋檐、墙壁来看,做工是很精良的。
门上花纹似乎是金漆的,但没有挂匾额。站远些跳起来,可以看到宅中有一处小楼挺高的。
她在周围的客栈开了个房,借着吃饭的机会向伙计打听。
伙计像所有庞城人一样,方才逃过一死,此时心有余悸,说起来那位公子,十分感叹,说:“这一处是老宅,姓殷,听我祖辈说,是很久以前,有一年不知道何处的一大户人家,诞下麟儿,可这孩子生下来,就不吃不喝地哭个不停。只有抱出门去四处走动才不哭,眼看要饿死了,后来请国宗的修士算了一卦,之后先是做了八十一天的大法事,给镇了魂,又叫家里人找个八字相合的地方,每年静养。也是出奇了,怎么就落在了庞城。于是那家便在这边买了个宅子。每年都把小儿送过来。后来渐渐长大,便是现在的灼月君。”
“你祖辈?说是很久以前?”陶九九问:“那琴……灼月君他得多大了啊?”
“几百来岁吧。”伙计乐呵呵的:“修士嘛。”
陶九九震惊了。哈?几百年前来的?妈耶。
旁边桌的人听了,也是感慨:“一年只来呆花灯会之后的三四日。听说是有一任治官,为了奉承灼月君,才开始办小灯会的。他似乎也很喜欢。一般等小灯会完了就会走。说是修士,但一向是深居简出的,并不耍什么威风。”
“对对对,有一次,我还看到原家的人想上门拜会,但被拦在外面,没让进呢。我们那父母官更是边也摸不着。老宅没人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仆人看守,我见过一次,似乎是出来买东西。但除此之外,一向是不与人来往。每年灼月君来,治所里都会派府役四处敲锣提醒,全城不得杀生。”
大家议论纷纷,都在说,谁也想不到,正是因为这么件事,竟然救了全城人的命。实在是天大的巧合。这灼月君真是天降福星。
说着说着,又说到了魔童。
“会不会还在城中啊?”人人惶惶。
怕魔童会跑出来四处吃人。
毕竟是魔嘛,只要扯上这个字,都是血案。
“不用担心,灼月君一定会将其诛杀的。”大家相互安慰。
陶九九只觉得后颈发凉。
打岔说起别的话:“不知道待灼月君一走,我们会不会又被抓起来杀啊。”
“不会不会。”一个老者说:“小灯会要在城外的小玉山上,人得进进出出布置,还有几十人才举得动的大灯在那边放飞。灼月君要看灯会,城门就必得让人进出。灯会开上几天,就算魔童在这里也会跑掉了。还杀我们有什么用呢。”
大家也纷纷拍手称庆:“就是就是。”
陶九九又坐了一会儿,才上楼。
跟贾宝贝沉声忏悔:“敬爱的委员长同志,千山万水来救我才遭此大难,我很同情他要被迫享受这样的有权有钱的富贵人生,真的太惨了。也痛恨自己不争气,连累了委员长大人,但他现在不认人啊。我觉得此地还是不宜久留。万一黑甲搬来更高级的人下的命令,他闲得无事,过完了灯会,把我找出来给杀了怎么办!”
贾宝贝觉得很有道理:“你说得对。”
“对了。”陶九九突然想起来:“你还有闲心跟我说话?”
“怎么了?”危机已经过去了,贾宝贝简直神清气爽生龙活虎。
“我记得,app后台是实名制的。你发那贴子,你叔爷还没来杀你吗?”
“我草!”贾宝贝惨叫一声,立刻下线消失了。
陶九九回到房间,坐在窗口望着不远处的宅子沉思。
往东面看,是琴仰止住的宅子,往西面看是城门。
因为这城小,所以只有一个大门,这时候那边仍然人影攒动。大概是黑甲和镇守修士还在那里。连带着本地治官也不敢下班回家。于是府役们也全留下继续加班了。
此时天都已经大亮了,但大概因为这件事太过于惊悚,虽然人们都被放回了家,但街上并没有太多的行人。就算有,也是匆匆来去。
客栈一楼吃饭买东西的那些人,完事之后,也都立刻各回各家了。
不过也能看见,有些院落里的光影,大家是在试灯吧。她看到一颗硕大的纸扎鱼头在一个院落里冒出来。
在庞城的平静没有被打断之前,他们就已经在准备小灯会了。
到了晚上,街上又重新热闹了起来。有好多小孩提着灯在路上叫着笑着乱跑。
小孩子,总是忘性大的。
大人们结成的灯队也开始抬着自己的灯,往城外去了。不过大家出门前,都不约而同,去琴仰止府邸外磕头。
祈愿望他长命百岁,早日登仙什么的。
陶九九混迹在其中。
但是殷府门大关,并没有人出来应礼。
好在人们并不在意。毕竟是救命恩人,又一向清高不和人来往的。
陶九九随着人流到了城门处,发现城门真的已经开了。
门口的尸体都已经被清理干净,血迹也被黄土覆盖。只是空气中还有些腥味,在新泥覆盖得不是很全地方,会露出些下面暗色的污迹,提醒着陶九九,这里真的发生过惨绝人寰的祸事。
人流中有人在议论,说是羽翼卫的人已经走了。
陶九九十分意外,这也太快了吧,连忙挤过去。
讲话的是个打更的老头,也算是在治所任职吧,他说:“下午解封的,解封前那个穿黑衣服的,抓到了魔童就地诛杀了。然后就走了。应该是回去复命了吧。”
大家纷纷表示惊讶。
但谁也不知道详情。只知道在城门口抓到的。
据说是幻化成了什么人,想逃出去,结果被黑甲慧眼一举识破。
陶九九满头问号。
什么情况?
但从降世榜上的人数来看,修士数量真的少,这个黑甲带了这么多人来,结果一下全死光了,事还没办好,恐怕真的是没有办法回去复命。
而且灼月君这边,他也实在得罪不起。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抢在必须要开城之前,解决这件事,也算是方方面面都全了过去。
陶九九觉得,自己刚才真的是没有工作经验,估错了。
黑甲但凡有些脑子,是不会去找更大的权力来压灼月君的。
大佬们斗起来,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这个拱火的。到头来他死了,人家大佬和解了,图什么呀。
也可见,黑甲这个人,胆子大,也够小人。
认真说起来,这样的手段陶九九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只是还没见过人命。
三族内部办事,有很多根本办不了的,可也不能就这样回复上司。底下这些人便会拿这样的方式来全一全。
至于事情是不是真的解决,已经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自己会不会被拆穿。
陶九九挤过去低声打听:“魔童化成什么人?是不是镇守修士?”
更夫可说不出来:“不会吧,那可是仙家呀。”
抓抓脑袋:“我也不知道,不过确实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守镇。”
这黑甲可够狠的。
不过,到底是黑甲与镇守商量这件事没能达成一致导致黑甲杀人灭口,还是镇守已经同意,但黑甲压根就没打算留他这个后患,这可就没人能够知道了。
陶九九微微吐了口气。
职场,多少人都没想到会是自己的埋骨地。
现在风险已经消失,可她心情并不轻松。
城中人开始了热热闹闹的小灯会,大家舞动着长龙灯,举着鲤鱼灯,在城中走街串巷,转了一大圈便出城住外面的小山去。
路上为防天色暗了有野兽,到处都有府役举着驱散兽类的符灯在外面走动。
远远看去,星星点点。
陶九九没心情去山上。只在城内坐在街边吃了碗馄饨。之后便去丧品店买了些纸钱。问路往原氏府去。
人家都在热闹,只有这里冷清。
门上的封条还贴着,里面死寂没有人声。
不过在她之前,却是有人来过的。
因为她在不起眼的角落,看到有好几堆烧纸的痕迹,大概是被原家救济过的人。
对面街角有一户老人出来倒水,见到她拿着纸在这里,大约怕吓着她,便过来与她说话:“我不会告发你的。原家是好人。”
陶九九想到原氏那位公子,心中唏嘘。
老人也是:“原家从来没有架子,待人和气,怎么晓得出了这样的事呢。”
只是感叹:“我们活得苦啊,周边卖儿卖女的多,前些年被人哄着种血藤,不知道多少家破人亡。周边好多村落,整村整村地空了。我娘家侄儿就是这么没的。没有原家时时救济,我早就不在了。可如今我还在,原家却没了。也不知道遗骨被丢在哪儿去了。”叹着气,眼眶红起来。
见陶九九蹲在那儿烧了纸,问她:“你与原家有什么渊源?”
陶九九说:“原本我家里,是要把我卖到原家为妾的。”
老人感叹:“原来是这样。有时候,实在有没办法的人家求到门上了,原家也是会多加些钱买下的,只说是与小郎君为妾,其实小郎君多年不归家。只是个名头罢了。”
又伤感:“怎么一回家,就出这样的事呢。”
感叹着,颤颤巍巍地转身回家去了。
陶九九烧完纸,顺着小巷往外走。
庞城是个非常穷的地方。
城中比较好的建筑也就是原家和灼月君那两家而已。城墙估计是用附近开采的石头建成的,远没有别处的城墙高。
治官府看上去也有些破旧了。
之前陶九九见到镇守这里的修士时,就注意到他大袖侧有一块不起眼的绣花。说是故意的装饰吧,位置有些尴尬,说是标记吧,又过于突兀,除非是用来遮挡破洞,不然真的不合理。
大概从这位镇守的角度来看,被‘发配’到这么个穷地方坐镇,是件倒霉事。好不容易突然来了个机会,原本想借着东风扶摇直上,没料到是这么个下场。
从巷子出来,陶九九便去了驿所,因为这里人少,并没有解忧楼,要出行只能自己到驿所找车队。
庞城来往的人少,驿所也很小,就建在城内,只有一个职人在这里做事,并且年纪也很大了,听口音就是本地附近的人,听说她要远行去往蓬莱洲十分意外:“你去那个地方干什么?”
“有些事情。”
“你有没有家人一同?”
“没有。我一人前往。”
老人皱眉看她:“你一个女人怎么好这样呢?你家里人可知道吗?”
陶九九拿出酬金于他,口中随意应付:“父母不在身边。”
他还是不满意:“你兄弟呢?”
中间有个瘦弱的中年男人过来办事,他倒是很殷勤的,陪着笑脸。再一转头看向陶九九,便摆着脸色。
陶九九便有些不爽:“我只问您,几时会有车队经过。您知道就说,不知道就把钱还来,别收,告诉我自己不知道。你问这些做什么用处?我即不是通缉犯,你也不是官爷。”
“我这是关心你。你不要不识好歹呀!”老人絮絮叨叨责骂她没有教养之类的话,一时唾沫横飞。说什么,要是自己的孙女儿这样腿长四处跑,是要把腿也打断的。
陶九九听得翻白眼,什么关不关心,拿关心做幌子的手法,她都看老了的。
不论是谁,企图管束与自己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时,都会叨逼叨地打起这面‘为你好’的大旗来。
搞得她感觉自己已经成了巴甫洛夫的狗了,听到摇铃就开始流口水那样。只听到关心这两个字,就已经开始生气。
刚才进出的瘦弱男人,一看就是个病秧子,走两步都怕风吹散了,这老头怎么不去关心他会不会死在路上,将他拿起来审问一番,怎么独独地关心自己呢?
“既然阿爷你这么关心我就别收我的钱吧。”
老头便不应了。
立刻把她递的钱一把就收去,动作无比迅猛:“要去蓬莱洲,明日早上就有一个车队经过。劝你把家里当家的人找来,兄长弟弟也好,将你送来。”
“我兄长是弱智。”陶九九开启胡说模式。
“那你总有阿弟吧。家中怎么可能只得一个女儿。岂不是绝后。”
“即便有,我阿弟肯定比我还小,他送我有什么用?叫车队的人看他一眼,就能对我有什么益处?”陶九九真不耐烦跟他说话了。实在莫明地感到这老头有点气人。
老头说:“他身为男子,总是经事些,你一个女子没人陪伴是危险之极……”
阿西吧,脑袋疼,陶九九捂着头大步出去。
在街上胡乱逛了一会儿,买了点路上吃的口粮带在身上。
经过城门的时候,正是外面山上的灯会最是热闹的时候。许多大灯被撤掉了沉沉的外架,放飞上天。
远看星星点点,无数奇怪又形象的东西飘飘摇摇地随风而上,似乎要飘上九天。
其实还蛮好看的。
因为治所府役人少,所有人现在都被调到外面去了,城门只有个年长的抱着铁刀坐在门口打磕睡。
她站在城门口。
每有一盏灯成功飞起来,人们发出的欢呼都特别响亮,似乎所有的晦气都被放飞消失,一切又充满了朝气。要不说人民群众是最坚韧的呢。
陶九九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从长街回到客栈。就趴在窗口望着灼月君宅院的方向。
大概因为主人回来了,那院中灯火通明。
她找店家借了个竹筒来,怼在眼睛上头,向府里张望。半天也没有看到琴仰止的身影。
此时殷灼月正迎风站在城楼上,出神地看着那些灯。
身边的小童问:“郎君,今日心情似乎不大好。”
他说:“总觉得,今天见到那个小娘子之后,似乎心情有些奇怪。”
“哪个小娘子?不若我去把她找来”小童好奇地仰头问。
他没有应声,仰头看向一盏仙娥灯。
那灯做得精巧,灯上美人长袖飘舞,做奔月之状。
小童想了想,瞪大眼睛:“难道,是郎君红鸾星动了吗?”
说着严肃起来:“那可要赶紧杀掉才是啊。师尊叮嘱过的。郎君天赋惊人,说不好是要登仙的,可唯情劫难过。怕会崩逝在这一桩事上。”
兴冲冲地对他说:“不若我这就去将她处置。”
他并未阻止。
小童勿自在那儿琢磨,嘀嘀咕咕着:“我记得,我们入城的时候,有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小娘子没有跪。因她长得好看,我都没有说她。是不是她?不过我大声呵斥那个什么张恒的时候,她都听不出来,还在那里杵着,想来是个白痴美人。”
说着窃窃地笑,一手拈诀,凝出一只小萤火虫,弹出去低声喝令:“去。”充满了童真。
那萤火虫飞上了天,却在原地转着圈。似乎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才好。
小童不悦,拈诀的手猛然用力一抓,萤火虫似乎受到了催促,终于摇摇摆摆地向东面飞去了。
“郎君。我这便去了。”小童向公子拜退,提着才买来的小灯,一蹦一跳地跟上萤火虫。
小童走后,公子一个在那里静立了了一会儿,等远处的灯又飞上去两盏,仙娥又向庞城的方向飘近了一些的时候,他想,事情应该是已经解决了。
可心中不知道为什么,莫明感到一阵难受。
像是什么勒在了心上。
他皱眉捂了捂胸口。只觉得心情烦躁。
似乎杀了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时间每过一秒,心中的躁动便又更高一分。
不过,这大概就动心之始,欲念作怪。
此时,身后已有脚步声登阶而致。
想必是小童已经完成了使命。
那个女子应该已经死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他便感到胸闷,陌生的情绪在翻涌令人窒息,他缓缓吐了口气,闭目凝神,询问:“如何?”
却听到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喂,琴仰止!”
他转过身,果然便见到早上那位古怪的小娘子。
陶九九拿着那个竹筒盯着殷家的宅子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有些不死心。
想着自己都要走了,走之前要不再试试?
万一琴仰止能想起来呢?或者根本没忘记,只是当时场合不允许相认呢,可找了一圈,才发现,原来他在城门。
此时挤出凭生最温柔的笑容“是我啊,我是陶九九啊!”
她的心在咆哮:千万给老子想起来。
老子给你唱了那么多赞歌,别是唱给狗听了吧。既然是我陶九九导致你不得不享受这讨厌的富贵人生,怎么能让你独自受苦呢!
一脸孤勇地问面前的人:“记得吗?”就让我来与你一同承担这该死的富贵吧!
说着稍作思量,又觉得会不会是因为之前那个‘我爱你’情绪不够饱满,不能唤醒他的记忆?于是转个圈,比了一个大大的心,把讨好陶女士的恶心劲都全使了出来:“委员长,撒浪嘿哟!”
通讯那头的贾宝贝忍着恶心问:“怎样怎样?尊敬的委员长同志有什么反应,想起来了吗?”他被他叔爷打了一顿,现在脑袋上还用绷带扎了蝴蝶结。爆料事件也以谣言闹剧收场。
贾宝贝旁边挤着王秘。王秘赶过来是已经安排好了关乎于大局的事。现在一门心思,想找办法唤醒自己老板的记忆。
王秘比贾宝贝更紧张:“boss,boss,我啊。我在这儿。”
贾宝贝一巴掌打开他:“你别喊了,大锅,我耳朵都要聋了。这东西只有陶九九能听见。别的人听不见!你喊也没有用。”
王秘恍然大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立刻又温文尔雅起来。
但过了一会儿还不见陶九九有回答,贾宝贝都忍不住连声直催:“姐妹,你说话啊,我们敬爱的委员长大人有没有想起来?”
另一边陶九九笑容凝结在脸上,呆站在城墙顶,看着面前的人,心中是大写的我草。
“什么情况啊?”王秘着急了。
“委员长落泪了。”陶九九呆滞:“我没干什么啊。要……要不,我给他擦擦眼泪?”
此时站在她对面的灼月君,怔怔看着她。意识到什么,伸手沾了沾脸上的冷泪,垂眸蹙眉:“小娘子认错了人。我与娘子并不相识。”抬眸看城墙下长街上,正向这边过来的小童。
最终还是说道:“你走吧。”
陶九九从这话中听出了一丝丝异样,猛然之间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调头就撒腿狂奔。
王秘书还在那儿高兴:“有感情反应?是不是想起来了?你再给他多说两句”
听到陶九九在狂奔,不解:“喂?你跑什么呀。”
“天灾来临前动物会有反常行为,琴仰止都哭了,我还不跑?”陶九九怒骂了一句便挂断了通话。
这富贵她是享受不起了。
通话中断。贾宝贝和王秘书面面相觑。
贾宝贝抓抓脑袋想缓解这尴尬的气氛:“王秘,你老板听句我爱你都能落泪。情感比较丰富哈。”
王秘书正色:“哪里哪里。”努力想要辩解:“boss他从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可能是……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仍然被陶九九同志这种……这种对上级领导赤诚的热爱所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