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友先去了二房布庄,与李德贵好说歹说才要了二万两银子,然后又去了三房四房那里,亦是磨到日落西山才拿到二万两,最后又从库房里取了四万两,这才总共凑齐了八万两。
若是按照原计划,德善坊再卖个十万两,那基本也够了,可苏向明心眼儿太黑,五万两就想买下整个德善坊。德善坊可是上下两层,里面的书册至少也有四五万册,五万两,连买书都不够。
眼看天色渐暗,李德友又匆匆出门,打算去找德善坊的买家,陈州除了锦德坊,还有诸多书坊,若是可以,谁不愿多个分号,把买卖越做越大呢。
只是他却不知,苏向明早就猜到他有此招,去李宅之前就给其他有脸面的书商打过招呼,这德善坊谁都不能买。故而他跑了十多家,却全被吃了闭门羹。
不过跑了十多家后,李德友也认清了一个现实,苏向明在陈州书市极有说话权,他发了话,那有头脸的书商大多都会听,至于其他的小书坊,就算敢买也没有银子买。
李德友跑了一个多时辰无果后,奄奄的往回走,正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办时,忽听一疑问声道:“李二当家?”
他转头寻到声音来源,定眼一看,表情瞬间不悦,但也不算生气,有些纠结,还有些郁闷,似乎连本人也不知该摆出一副何样的表情。
白荼上前几步,惊道:“果真是二当家,远处瞧着有些像,不想还真是,二当家这么晚了才回去么?”
“嗯。”李德友不想与白荼多说话。李德善之死,与白荼是有间接关系的,他心里对白荼恨意仍在,可却碍于现实而不得不接受白荼的提议,这让他心里的怒火就好像被堵住了似的,无从发泄,郁闷至极。
白荼似没注意到似的,靠近了些,关切道:“二当家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若是遇到难事了,不妨与我说说,兴许我能帮得上忙。”
李德友听着听着,眼中疑惑乍现,狐疑的看着他:“你怎会在此处?”
“我在兰桂坊买些吃的,这家铺子的点心,味道着实好,留着做宵夜最好不过。”他扬了扬手上的小包袱,笑道。
“此去方向可不是回太行街。”李德友继续质疑。
白荼无奈的叹息一声:“我这不是做了国策督刻么,这每日酉时,还得去凉王府刻坊督查,一点也不敢马虎。”
李德友也听闻过白荼与凉王府的关系,想了想,试问道:“你与凉王府……与王爷,关系匪浅呐。”
“也不能这么算,只是恰好我这手艺,入得了(liao)王爷的眼,这才给了我这么个差。
只是别人以为这差事风光,殊不知,我这每日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事儿的。
督刻国策,稍不注意,这可是掉脑袋抄家的事儿啊,若非我没有拒绝的权利,我是打死也不会接这烫手山芋的。”白荼又重重的叹口气,很是无奈。
李德友打量的看着他,不放过其脸上的任何一个动作表情,试图从里面看出: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这白荼与锦德坊,到底是不是一路人?
“二当家的是要回李宅是吧,那我不同方向,就先告辞了。”白荼拱手作别。
李德友心中忽然一动,问道:“你那日说的想买德善坊,是否还算数?”
白荼愣了愣,才呵呵道:“那日的话,当我没说,二当家的不必放在心上,我也并非想要买下德善坊。”
李德友眉头一蹙,“那当日你为何一副势在必得?你让我以一个条件换路引,又是为何?”
“这……”白荼有些讪讪,“我当时是想买,可现在,已经没这个念头了,至于那契约纸条,二当家的也别放在心上,当日我确想利用一纸契约来逼迫二当家将德善坊卖给我,可现在我已无此打算,那契约便作废罢。”
李德友面色凝重起来:“你是不是听了苏向明的什么话?”
白荼一惊,“二当家的知道?”
说完,又无奈一笑:“既然二当家都知道,那我也不必隐瞒了。
锦德坊发了话,这德善坊是他们看中的,其他谁若是敢出手,那就是与锦德坊做对,我确实想买德善坊,可也不敢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啊,否则这陈州书市可就没有我黑明坊的立足之地了。”
李德友眉头一扬,“这么说,你还是有盘下德善坊的打算了?”
白荼连连摇头:“非也非也,我现在是不敢有半点觊觎之心了,二当家的,我还急着去凉王府,不敢耽搁,告辞,明日我便差人将契约送上,二当家的便当没有那日的事吧。”
李德友直看到白荼身影完全消失,才继续走自己的路,只是这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却与先前不同了。
回到李宅,李德友将一路经过告诉了李老太,只除去白荼那茬儿。
虽无结果,可李老太见他神情自若,完全没有出门前的担忧,不禁疑惑道:“你是找着什么法子了?还是说决定卖田?”
李德友笑容里带着几分阴狠:“娘你放心,我找着不仅能替大哥报仇、还能解咱们眼下窘境的法子了。”
李老太一听这话,沉声问道:“你老实说,你大哥被山匪截杀的事,是否还有隐情?”
“娘……”李德友露出几分不悦,“这事儿你就别问了,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你只需知道,我能替大哥报仇就行了。”
李老太神色立马一厉,怒道:“你大哥现在人都走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说,我还没老到承受不了的地步。”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说。”李老太声音徒然拔高,厉声呵道。
李德友见老母亲一副不会罢休的模样,作为为难。他不说,一来是怕惊着老母亲,二来也是怕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多,越麻烦。
可又一想,现在狮子岭的案子已经结了案,一切已成定局,既如此,说给自家人,似乎也无大碍。
……几番思量下,他终于还是将李德善如何与自己商议,又如何找到镇山帮,如何被杀,以及如何利用白荼的路引为李家脱罪等事,合盘托出。
李老太虽早知长子死因有蹊跷,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复杂的关系,原来是杀人不成被反杀。
“你大哥他,当真如此恨这个白荼?宁愿搭上自己的命也要杀他?”李老太颤着声音问。
李德友嗯了一声,“大哥对此人可谓是恨之入骨,听他的意思,德善坊之所以走到今日,皆是此子缘故,黑明坊开张后,抢走了我们的主顾,没有买卖,就只能亏损,可大哥又不舍得放下德善坊,这才导致欠了如今这么多债。”
李老太捏着拳头,指甲抠的肉生疼生疼,却毫不自觉,她咬着牙,恨的双眼泛红,“此子害你大哥丧命,害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
明日你去,务必让他买下德善坊,若是他不买,你就减价,然后再放出消息,他与苏向明为敌,这日后下场,必也不会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