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番外
皇宫朱红色大门敞开,来来往往行走间宫人动作狠轻,几乎没有一丁点声响。
今日是圣上大寿。
这是圣上登基第六年,前段时间刚结束选秀,所有,这次万寿节并没有大办,只宴请了三品以上大臣和诰命夫人。
宫宴设在太和殿。
简瑶身为大理寺寺卿夫人,早在圣上登基第二年,裴湛就替她请封了三品诰命夫人,这种场合,她自然要来。
裴清婉早两年成了婚,她嫁人很有意思,是三年前科举探花郎。
那日,裴清婉涨红了脸,凑到简瑶面前,小声地说:
“三嫂陪我去一个地方。”
那日科举前三名纵马游街,她们坐在聚贤楼二楼,裴清婉低声询问她:“三嫂觉得那位探花郎如何?”
简瑶了然地低眉轻笑。
只一面,简瑶自说不上什么好与不好。
但裴清婉却在她耳边抱怨起来:
“就是一个书呆子,那日我和五公主去净明寺上香,恰好撞上了。”
裴清婉逛得无聊,和五公主说了一声后,就上了后山竹林中散心,她及笄一年多了,却未有婚配,最近靖和长公主正在帮她相看人家。
裴清婉觉得无所谓。
思绪飘远,不慎脚下踩了空,裴清婉疼得倒抽了口气。
崴了脚,绣鞋深陷泥潭,袜子还脏了污垢,裴清婉心中暗道倒霉。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是很倒霉,隐隐约约地就听见了脚步声,男子闯进来时,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错愕。
男子余光瞥见她裸露在外玉足时,当即红了脸,忙忙转过身去,不断低声呢喃: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其实本朝男女大防并不如前朝严苛,所以男子这番表现,让裴清婉颇觉得好笑。
半晌,那人终于稳住心神,努力平静着声问身后人:
“姑娘,可需要我去帮你叫人?”
可不用他,裴清婉婢女久不见她,急忙找了上来。
裴清婉甚至和他一句话都没说,就匆匆别过。
后来得知,这人就是这次科举探花郎,才觉得惊讶。
江南书香门第叶氏嫡子。
裴清婉支支吾吾地将这些都告诉了简瑶,当晚,简瑶就将这事和裴湛提了一嘴。
裴清婉这个人爱恨分明,觉得自己对探花郎有意思,就很直白地让家中去打探他底细,裴湛只嗤了声“女大不中留”,但倒底也没阻着。
后来,知晓那人家世清白,也有真学实干,肃亲侯府递了消息,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应。
靖和长公主本来是舍不得裴清婉,毕竟江南离长安算不得近,但叶观焓身为探花郎,直接任职在了翰林院,位在长安,倒断了靖和长公主忧虑。
靖和长公主近日身子有些不爽快,所以,这次宫宴,肃亲侯府女眷中只有简瑶一人赴宴。
“阿瑶。”
裴湛今日早进宫,如今在皇宫门前等着她,走近后,握紧了她手:
“等了很久吗?”
裴湛摇头:“我也刚从御书房过来。”
圣上登基前,裴湛和他并不亲近,但如今,裴湛却赫然是圣上眼前红人,说是心腹都也不为过。
这一点,谁都觉得意外。
裴湛只说:“知人善任,圣上本就是明君。”
道不清是不是自恋。
两人刚转身进了皇宫,一辆名贵堂皇马车停在了宫门口,提花帘被掀开,露出里面温婉清雅美人。
五公主抬眸,就看见了二人背影,她眸中似有抹怅然,但很快消失不见。
这么多年了,珠寒没有嫁人,依旧伺候在她身边:
“公主,我们进去吧?”
先帝在时,五公主就是最受宠那一位,她生母早逝,其余两位公主皆有生母,但因后宫站队原因,圣上登基后,皆数落败,倒是五公主和圣上能有些许情谊。
是以,哪怕皇位上换了个人,五公主依旧是长安城贵女第一人。
不过,如今长安城人对于这位五公主,都是闭口不提,似有难言之隐。
感受到四周若有似无扫过来视线,五公主视若不见,温柔地一点头:
“该去给皇嫂请安了。”
她口中皇嫂,也就是皇后。
她走后,皇宫前立即爆发一阵低微议论声:
“五公主这几年行事越发荒唐了。”
“……闭嘴!不要命了你!”
被训妇人脸红了下,有些窘迫,咬声说:“我可没有胡说,听说,这几日,五公主府中又招了一批新伶人……”
见她还在说,四周人顿时离她远了些。
当真没眼色!
也不瞧瞧这是在何处!
五公主行事再如何,她都是皇室人,圣上都对她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谁对她行事作风多言?!
宫宴中,简瑶喝了几口果酒,觉得殿中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和裴湛低语了几句,裴湛让一旁青栀将披风递过来,亲自替她拢了拢衣襟,才说:
“早去早回。”
简瑶点头。
她领着青栀,无声地退出去,外间有些凉,但简瑶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觉得胸口那股闷气吐了出来。
太和殿不远处有个凉亭。
这些年简瑶常出入皇宫,对太和殿附近地形倒也熟悉。
她带着青栀过去,却不想凉亭中已经有了人,但瞧清凉亭中人,简瑶有些惊讶。
五公主伏在栏杆上,一旁有人在给她摇着圆扇。
简瑶觑了眼那人,不是宫女,也不是宫中小太监,是个容貌俊秀小公子。
想起这几年五公主名声,简瑶准备转身离开。
毕竟,因为裴湛,她和五公主若单独相处,总归有几分尴尬。
“寺卿夫人。”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简瑶回头,就见那位小公子推到了一旁,而五公主支起了身子看向她,朝她温柔地笑:
“本宫该喊你一声表嫂,既然来了,不如一同说会儿话?”
话音询问,但简瑶却不好驳了她面子。
那个小公子好奇地瞟了眼简瑶,似有些惊艳,但很快收敛了情绪,退出了凉亭。
很懂规矩。
换句话说,被调|教得很好。
简瑶不知作何情绪,只好坐在了石桌旁:“公主。”
五公主也坐了过来,和几年前相比,她身上多了分说不出风情,一举一动,明明仪态万千,却很是撩人。
她捧着脸,看了简瑶许久,眸中似有些恍惚。
简瑶不解,却没动。
半晌,五公主才回神,她倏地笑了声,说:
“父皇还在时,先太子曾让本宫帮他一个忙。”
这个先太子,简瑶知道是谁,却不懂五公主为何忽然要说起这个。
“先太子请本宫设宴,顺便给表嫂送上一番请帖。”
简简单单一席话,却让简瑶轻轻止住呼吸,她若有所思地抬眸看向五公主。
简瑶想起了,颜青设计让她去净明寺一行。
遂后,她就被先太子请到了别院中。
若不是裴湛及时找到她,简瑶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而,五公主很喜欢裴湛。
这是长安城所有人都知道事情。
简瑶哑声半晌,才涩声:“可是……”
那段时间,她并不记得五公主有设宴,也不记得五公主给她送过请帖。
五公主像是看出她疑惑,温婉地冲她笑:
“本宫拒绝了。”
在简瑶惊愕视线中,她摇了摇头,似好笑:“他将本宫当成何人了?”
“为了得到心上人就不择手段?”
说到这里,五公主脸上情绪倏地寡淡些了。
她说:“表哥是将本宫从泥潭中拉出来人。”
“可本宫连逼他一下都不愿,先太子凭什么会觉得,本宫会跟他合作?”
当年先帝赐婚,裴湛拒旨,五公主想都没想,就跪下替裴湛求情。
后来很多年,她追随着裴湛脚步,却当真没有逼过他一次。
“毋庸置疑,本宫喜欢他,想嫁给他。”
五公主眸子很亮,这番话似乎藏了很久,让简瑶愣了下,她安静下来,认真地听五公主说:
“可在这之前,本宫一直记得表哥对本宫说话。”
“本宫是余邯朝五公主!”
“岂会使那下作手段?!”
她自有她骄傲,她欢喜裴湛,可她永远不会忘了自己身份。
简瑶无话可说。
她觉得,五公主也不需要她说些什么。
因为,她不管说什么,对于五公主来说,都好似是胜利者怜悯。
“你也不必觉得本宫可怜,本宫如今很好。”
五公主只说完了这番话,就离开了。
她和简瑶之间当真没有交集,哪怕简瑶如今身份高贵。
五公主挺直脊背,长裙裙摆摇曳拖地,却自得一番其乐。
那容貌俊秀小公子,步步紧跟在她身后。
倏地,简瑶好似在五公主身上看见了几分裴湛影子。
她们都不在乎世人眼光。
五公主不顾女子家矜持追在裴湛身后多年,哪怕知晓旁人对她行为看不上眼,依旧我行我素。
但知道裴湛有了心上人后,她快刀斩乱麻,从那以后,就再没有对裴湛表露过一番心意。
现如今,她依旧不管旁人眼光。
不嫁人,不要驸马。
却在公主府中养伶人无数,旁人皆道公主府夜夜笙歌,私下更议论她行事浪荡,败坏女子名声。
但无人敢舞到五公主面前。
她喜欢裴湛,但如果那人不是裴湛,她也不愿将就。
这世间,活着法子本就很多。
她不会循规蹈矩地和世人一样,她是本朝尊贵安阳公主,摘星夺月都可想得。
区区男人,同样如此。
只要她想,总会有人一箩筐地给她送进府中。
而世人言论,不会影响到她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