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越无尘出关时,已经为时已晚。
林剑山庄人将沈清源尸体，千里迢迢送往无极道宗。
此刻正摆在正殿之中。
山中弟子们听闻大师兄身死道消，一个个都跪在外头低泣。
几个长老站在殿中,围绕着沈清源尸首唉声叹气。
越无尘只觉得心绪难平，缓了许久也无法接受徒弟殉道事实。
负责运送尸体林家门生拱手道：“越宗主,家主让属下给越宗主带了些话，此事乃邪道罗素玄所为，罗素玄夜闯林剑山庄,带走了常道长,打伤了林剑山庄数位门生。家主唯恐会伤到宋道长,便只能暂且放任二人离去。”
“不久后，沈道长也来到林家,听闻此事后,便独自出去寻找宋道长，谁曾想就遭遇意外。尸体被抛在了林剑山庄门口,待被人发现时，沈道长已经断气了。”
越无尘听罢，手指下意识收紧了。
罗素玄，又是罗素玄。
好像每一次有罗素玄地方,就少不得会发生一些乱子。
只要罗素玄一出现,小景立马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不管不顾就跟着罗素玄离开。
但越无尘终究不像沈清源那般好骗，听罢，便觉得小景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否则以小景脾气，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罗素玄杀害自己同门师兄。
即便小景对沈清源这位同门师兄,一向爱搭不理,此前也有些误会。
但无论如何,小景骨子里是一个良善热忱之人。
“孽畜！”玄真长老听罢，怒气冲冲道，“真是个孽畜！居然又同邪门歪道搅和在一起！上一回拜师大典，不过才时隔两月，这回居然还害死了清源！再不能放过那两个孽畜了！”
两个孽畜，直接把小景也骂上了。
连前因后果都没有搞清楚，已经开始给小景定罪了。
其余长老听闻沈清源死讯，也非常心痛。
毕竟大家都是亲眼看着沈清源长大，这么多年，都把沈清源当自己徒弟，甚至是孩子对待，委以重任。
现如今突然听到了沈清源死讯，一时半会儿都无法接受。
比七年前，林景身死，还要痛心百倍不止。
“我就说那个孽畜争强好胜，心狠手辣，你们此前还不肯信！现如今他又同邪道搅和在了一起，还杀害了清源！”
“如此孽畜，根本不配当道宗弟子，即刻放下话去，将孽徒捉拿归山，当着整座山弟子面，废了他修为，施以重刑！”
“还有罗素玄，也不能放过！若是抓住了他，必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剉骨扬灰不可！”
几个长老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起来。
各个神色愤怒，对沈清源死，感到无比惋惜。
越无尘听罢，便开口道：“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不好妄加定论，莫要再伤及无辜。”
长老们便知，他这是在袒护着小徒弟了，也知道小景和林景之间关系。
只是让他们很难相信是，七年后林景风光霁月，光明磊落不在，却成了小景那般争强好胜，不分是非黑白之人。
这让他们感到震惊愤怒之余，又无比地痛心。
林家门生又道：“还有一事，许是……许是因为此前试炼时，常道长与七星阁之间有些龃龉，然后又恰好同罗素玄说了什么……罗素玄便……便大开杀戒，杀了七星阁三十三位弟子，其中一位，还是七星阁少主。”
此话一出，在场长老们面面相觑起来。
虽说七星阁算不得特别大宗门，但毕竟也是玄门正道。
玄门百家又一向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真因小景缘故，七星阁两位公子短短几日时间，相继罹难。
那么恐怕七星阁不会善罢甘休，甚至还会昭告修真界，伙同其他宗门家族，一起闯上无极道宗，讨要一个公道！
届时怕是难以收场，就连越无尘这个师尊也难辞其咎。
“简直岂有此理！”玄真长老怒火中烧，连声道，“来人，即刻下山捉拿孽畜归山！这回必定不能再轻饶了！此等品性不端弟子，留着也是连累师门，污损道宗清誉！”
“师兄，焉能只听一面之词？”越无尘转头，同玄真长老道，“小景绝不是那种心狠手辣，残杀无辜之人，何不等他自行归山，再做解释也不迟。何必这般对他喊打喊杀，难道就不怕门中弟子心寒，一旦污名缠身，竟连自己师门都不肯相信自己？”
玄真长老气恼道：“你便护着他罢！你且看看清源尸体再说！”
话音未落，上前掀开了蒙在尸体上白布。
露出了一张布满伤痕，血肉模糊面容来。
一看就知道，这是被锋利剑刃，一剑一剑划出来。
不仅是脸上伤痕，身上也有诸多剑伤。
当时玄真长老一见沈清源脸上剑痕，立马心知不好，当即就捏开他嘴，想要查探沈清源舌头还在不在。
一探之下，果真连舌头都没了。
这些意味着什么，也许别人不知，但在场几位长老，包括越无尘却是一清二楚。
因为，七年前，沈清源曾经为了一个叫作宁羽织女弟子，愤怒之下便亲手毁了林景容貌，一剑又一剑，划花了林景脸。
最后，还一剑刺进了林景嘴里，挑飞了林景大半截舌头。
这对无极道宗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七年之后，惨祸又再度上演了。
只不过这一回乾坤颠倒，死人却是沈清源。
越无尘在看见沈清源尸体时，素来自若冷静面容，也一瞬间流露出了难以置信，以及心痛。
令他难以置信是，沈清源惨状，同当初林景如出一辙。
令他心痛是，他再度失去了一个亲传弟子。
再一次失去了一个徒弟。
也许，未来一天，越无尘连小景也保不住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景也死在自己面前。
林家门生见状，心道，话已带到，不好多加打扰，便拱手告退。
等殿门一关，几个长老才长吁短叹，议论纷纷道。
“难道说，他已经恢复了记忆？这次是来报仇雪恨？”
“毕竟，当年确是我们失误，竟然严刑拷打，逼问林景。但凡当初我们对林景有一点点信任，也许……唉。”
“可此事归根结底，难道林景就一点错都没有？诛杀魔皇方法很多，即便他杀不了魔皇，也不该……不该以身饲魔……还当着那么多弟子面！”
“却又在事后，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魔皇下落！也许，魔皇根本就没有死，不过是被林景封印在了什么地方！”
“当年无论怎么严刑逼问，林景就是不肯开口，这到底是所为何因？”
“难道说……真如外界传言，林景当初贪恋龙阳之好，竟……竟与那魔皇，有什么私|情？”
这些问题，七年前就无人解释，七年后，也再度困扰众人。
越无尘也很想问一问林景，想问一问小景。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一直保持沉默。
为什么一受了委屈，第一时间不是过来找他这个师尊，寻求庇护。
而是第一时间跑去找罗素玄。
一个邪门歪道，一个心狠手辣，做事无所不用其极，又来历不明年轻人。
罗素玄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能让小景如此信任。
越无尘始终无法勘破其中关窍。
余光一瞥，便瞧见沈清源手里攥着什么东西。
上前一看，竟然是一串朱红色念珠。
也罢，人死不能复生，也许沈清源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越无尘也不能扭转乾坤，为其逆天改命。
便沉声道：“寻个合适日子，将清源下葬。此事不可妄下定论，还须调查个水落石出才可。”
玄真长老道：“这些证据，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此事是常轩所为？”
“若是让他恢复了从前记忆，只怕以常轩性情，必定不会像当初林景一般息事宁人，甚至……甚至会与道宗为敌。”另一个长老也道。
“倘若，常轩恢复了从前林景修为，又有罗素玄从旁为虎作伥，只怕要给修真界带来一场不小祸事！”
“要知道，林景当初可是以一人之力，诛杀魔皇修士！放眼整个修真界，有几个人能做到？”
“倘若不是因此，七年时间，林景只怕早就修成正果了。”
“如此说来，反而是我们挡住了林景飞升之路！”
“迄今为止……林景之死，还是压在道宗头上乌云，怕是难以善终了。”
越无尘听着耳边议论声，只觉得头痛不已。
这些事情，他又岂会没有想过？
只不过他不敢往这方面想。
越是联想，越是痛难自抑。
生怕有朝一日，要同小景站在对立面。
为了所谓天下苍生，为了修真界，为了师门，为了顾全大局，而再一次废掉徒弟。
越无尘再也下不了狠手了，他隐隐知道，自己已经对小景动了不该动情。
就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景一步错，步步错，最终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此事事关重大，还须再议。为今之计，先安葬清源，再派人将常轩找回来。”顿了顿，越无尘又道：“但这绝对不代表着，常轩罪名已定，七星阁不日后，应该还会再度上山讨要公道，届时，希望各位师兄师弟，莫要轻易给常轩定罪。”
玄真长老：“无尘，你……”
“师兄，常轩是我徒弟，是杀是剐，由我说了算。即便他真犯下弥天大罪，也该由我亲自处置。”越无尘不容置喙道。
如此，这些长老们纷纷叹气，也不好再说什么。
心知，越无尘一向说一不二，既然他都如此说了，必定会将事情处理好。
届时真要是证据确凿了，以越无尘性情，即便再不忍心，也会亲手废掉自己徒儿。
七年前事情，便是最好例子。
待小景醒来时，只觉得浑身上下无比轻盈。
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抬起手来，心念一动，掌心处灵力好似火苗一般，霍然就窜了起来。
不仅如此，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原本空荡贫瘠气海，此刻灵力充盈无比。
金丹在体内生机勃勃地流转，不断吞|吐着旺盛灵力。
“我……我有金丹了。”
小景低声喃喃自语道，唇角忍不住流露出了喜色，“金丹……这是我金丹，我终于有金丹了。”
“是，从今往后，这就是小景主人金丹了。”
罗素玄声音，从外头飘了进来。
手里提着好多吃食。
缓步靠近小景，罗素玄把吃食都放下，主动搀扶小景起身。
小景脸上笑意，很快就消失了，冷声冷气道：“跪下。”
罗素玄微微一愣，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一回来，小景就冷着脸让他跪下。
但还是颇为宠溺地笑了笑。罗素玄道：“好，我跪下。”
他果真贴着石床跪了下来，抬头仰望着面色冷峻小景。
“小景主人，我又做错了什么？还请主人指示。”
“哼，你又死到哪里去了？难道不知道我在昏睡？倘若在你离开之际，有人闯了进来，对我不利，那该如何？”小景冷声道，训斥着罗素玄身为他身边一条狗，居然连门都守不好，简直就是失职。
罗素玄道：“小景主人放心，我离开之前，已经设下了结界，再者，尸群便守在外面，不会有人闯进来。”
“我不想听你狡辩！要是那些死东西有用，我何须留你在身边？”小景冷冷道，“你又死哪里去了？快说！”
“我自然是去给你准备吃食了。”
罗素玄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小景现在非常在意他，一时一刻都不肯离开他。
对他隐隐有一种诡异占|有|欲，不许他离开自己视线半分。
将买回来吃食，一一打开，放在小景面前。
罗素玄又仰头笑道：“即便你现在已经有了金丹，但你此前受了不轻伤，还是须得静下心来，好好休养。这些都是你从前爱吃菜，你尝尝味道如何……若是味道不好，回头我去把厨子杀了。”
小景瞥了一眼，见大多都是一些荤菜，肚子正好也有些饿了。
但他并没有让罗素玄起身意思，反而顺势，将双脚踩在了罗素玄肩头。
小景并没有穿靴子，只穿了雪白袜子。
一双玉足不大也不小，踩在罗素玄肩膀上，还有些份量。
按理说，一般这种行为都具有极其侮辱人意味。
居然把脚踩在别人肩膀上，而且对方还是跪着。
但小景丝毫不觉得这样做不对，反而还慢条斯理地捏起一块红烧肉。
慢慢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红烧肉滋味。
捏红烧肉两根手指，沾染上了油水，显得油亮油亮。
小景细细品尝之后，又将染了油水手指，放入口中，神情自若得很，并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可落在罗素玄眼中，说不出来风情万种，只觉得小景现在特别勾人。
把他勾得心花怒放，喉咙立马就干了，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面颊很快就红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景看。
小景好似也注意到了罗素玄目光，有些不满地拧着眉头。
用脚踩着罗素玄肩膀，冷笑道：“你看什么？我有什么好看？”
罗素玄喉结上下滚动起来，哑着声道：“哪里……都好看。”
其实，罗素玄也不知道，吃饭有什么可看。但他就是特别喜欢看小景。
特别喜欢盯着小景看。
小景睡觉时候，他喜欢盯。
吃饭时候，也喜欢盯着看。
只觉得小景哪里都很好看，连吃饭样子，都那么风情摇曳。
好想……好想和小景有进一步发展。
罗素玄痴迷地盯着小景明艳动人脸，幻想着，能同小景有更深一步发展。
小景见状，把脚收了回去，上半身一倾，拉着罗素玄衣领，将人扯到自己身边来。
故意用挑|逗语气，在他耳畔低声道：“怎么，你也想吃红烧肉？那我喂你，好不好？”
“好。”
罗素玄鬼使神差一般，点头答应了。
眼睁睁地看着小景又捏起一块油腻腻红烧肉，在他眼前乱晃。
可罗素玄此刻，眼中根本不见红烧肉，反而满眼都是小景面颊上，似有似无浅淡笑容。
盯着小景绯红色，因为刚吃过红烧肉，而显得有几分油光水滑双唇。
喉咙又剧烈地颤动起来。
好想……好想吃小景亲手喂他红烧肉啊。
罗素玄声音听起来，越发沙哑了，显得有些急切地道：“想……想吃，你喂我，好不好？”
“想吃红烧肉，那就吃吧。”
小景突然变脸，一把推开了罗素玄，随手将红烧肉丢在了地上，冷漠无比地道：“吃啊，怎么不吃了？这是我赏给你。”
罗素玄先是微微一愣，好半晌儿才反应过来。
只觉得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明明上一刻，小景对他还是温声细语，温柔款款。
结果下一刻，又这般冷漠无情。
小景见他不动，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捡起来吃？你若是不吃，便罚你跪在外头，一天一夜都不许吃饭，连一口水都不许你喝。”
罗素玄倒是不怕跪那一天一夜，也不怕没饭吃，没水喝。
他只是害怕，小景会因此而不高兴。
便弯下腰去，伸手把滚落在地，已经沾了很多灰尘红烧肉捡了起来。
也不顾上面如何脏污了，罗素玄缓缓把红烧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然后吞咽。
之后，罗素玄才笑着道：“真好吃。”
小景脸色，立马又冷了几分，觉得罗素玄这模样看起来好似很享受。
他不喜欢看见罗素玄享受样子。
相反，他现在迫切地想看见所有人都痛苦，越痛苦越好。
别人越是痛苦，小景就越是开心。他现在就好像是棺椁中尸体，病态地想追求一切能让自己感到开心事情。
可失去良知同时，小景失去了热忱，正直，天真，善良……甚至是廉耻之心。
本能地想要追寻快乐，哪怕是做伤天害理事情，也无所谓。
只要他自己感到高兴便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小景冷嘲热讽道：“你看起来很享受被人折辱，真是自甘堕|落。”
罗素玄道：“可我只想受你一个人折辱，所以，请不要把我推出去，送给别人，行么？”
“那就要看你自己表现了，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也不留三心两意不衷之人，若是有朝一日，你对我来说没有用了，或者，让我发现，你一直以来在阳奉阴违，利用我去做任何事情，那么我将毫不犹豫地……”
罗素玄眉头一蹙，笑着接口道：“杀了我？”
“不，我将如你所愿，好好折磨你，”小景抬手不轻不重拍了拍罗素玄面颊，冷笑着道，“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罗素玄深信不疑，知道小景一定会那么做。
但那又怎么样？
即便背叛了小景，小景依旧选择不杀他，这不就足以证明，他在小景心里是独一无二。
哪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得折磨，罗素玄也甘之如饴，觉得这是小景对自己恩赐。
“你尝一尝这个，”罗素玄将一碗藕粉桂花丸子推了过去，笑着说，“这是甜，你尝一尝。”
小景喜欢吃甜，从前是，现在也是，将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听到此话，便随手将手指上油花，擦在了罗素玄衣服上。
之后端起藕粉桂花丸子，舀了一颗，放在嘴里，入口清甜软糯，回味无穷。
小景连续吃了几口，忽然神色一变，一下将藕粉桂花丸子泼到了罗素玄脸上。他怒道：“为什么这颗丸子不够甜？为什么？！”
罗素玄被劈头盖脸泼了满头满脸，尚且有些温热藕粉桂花丸子，粘腻地沾在脸上，脖颈，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
但还是第一时间，回话道：“应当是厨子手艺不精，我现在就去杀了他，给你出气！”
说着，罗素玄就要起身出去杀人。
小景拦住了他，冷着脸道：“我也要去！”
“你？”罗素玄好言相劝道，“你才刚得金丹，气息尚且不稳，不如留在此地，多休息休息。这种小事，交给我去办便好。”
“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
“我不想跟地沟里臭老鼠一样，永远藏在这暗无天日洞府中！”小景冷声道，“我也要当仙门仙首，我也要趾高气昂，居高临下地批判与我为敌之人！”
罗素玄道：“好，那我就助你达成所愿……但……”
“没有但是，我要出去透透气，这里太黑，也太憋闷了，没什么生气，我待着不开心，我不高兴，我要出去！”
小景突然暴怒，一把将身旁饭菜都推翻在地，咬牙切齿道：“你休想关住我！”
如此一来，罗素玄只能答应带小景出门。
但不能太过高调，恐引得玄门弟子认出二人身份。
罗素玄随意使了个术法，身上立马干干净净起来。
再一转头时，小景坐在石床上，寒着脸道：“帮我穿鞋，我不想自己动手。”
罗素玄听罢，突然之间觉得，小景好像一个小孩子。
他也乐意如此，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捧着小景脚，为他穿上鞋子。
之后才要伸手将人搀扶下来。
哪知小景却毫不留情将人一把推开了，冷声道：“拿过鞋脏手，不要碰我！”
罗素玄伸出去手，就这么僵硬在了半空中，他勉强笑道：“可……那是你自己鞋子。”
“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么？”小景冷眼盯着罗素玄，一字一顿道，“我此前让你准备鞭子，你准备好了么？”
罗素玄点头，一抬手，一条通体漆黑无比，宛若龙鳞一般密集狰|狞长鞭，蓦然幻化而出。
“此鞭名为龙吟，鞭子一出手，击碎长空声音，听起来很像龙吟。”
小景伸手拿过，听罢，略显玩味地说：“试一试？”
“你想怎么试？我出去找一个凶尸进来。”
“不要凶尸，那些都是死东西，不会哭，不会疼，也不会叫，有什么意思。”小景话锋一转，冷眼盯着罗素玄，“我想在你身上试。把衣衫解开，露出后背，把头发也放到前面去，不要影响我试鞭子。”
罗素玄听罢，忍不住又长长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为小景剜下胸前一根肋骨，所化作长鞭，居然第一鞭就要试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但罗素玄还是照做了。
解开衣袍，露出毫无任何瑕疵后背，将头发也揽至胸前，转身面对着冰冷石壁。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凌空一鞭毫不留情地席卷而来，伴随着低沉龙吟，罗素玄身体猛然剧烈颤动，一手撑在了石壁上，死死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发出半点声音。
一鞭下去，横跨着整片后背，割出一条鲜血淋漓伤痕，皮肉外翻，鲜血直流，惨不忍睹。
小景试了一次不太满意，觉得是自己力道问题。
遂飞身而起，在半空中抡圆了手臂，再一次狠狠一鞭抽了上去。
罗素玄哪里料到小景试鞭子便试，做什么还要飞起来，抡圆手臂抽他，好像把他当成了敌人一样。
而这一回，鞭痕刚好压过先前伤痕，在罗素玄背后落下鲜红交叉。
而罗素玄也实在没忍住，鲜血从咬紧齿缝间溢了出来。
小景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了句：“此鞭甚好。”
然后又蹙眉，很不满意让他试鞭子罗素玄，不悦道：“死鱼一样，真是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