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调整呼吸,冷静片刻后说道:“没什么,只是,只是觉得李梦阳这个名字很好,哈哈,你会成为伟大的文学家的!”这个不假,单论文采,李梦阳绝不在唐伯虎之下。可叹唐伯虎一生太过传奇坎坷,与仕途无望,又被后世文人过度描绘,影视作品里大肆渲染,才使他的名气大增到人尽皆知的程度。
“可我更想成为你口中的‘政治家’。”李梦阳再次苦笑,显然不满意我的预言。
“差不多了,要知道好的文章能带来好的学术风气,进而影响到社会风俗。我看文学家也很不错,而且更容易名垂千古!当然了,我知道你不看重这些虚名。”
李梦阳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仿佛在说:算你懂我。
我洗掉面膜,又与李梦阳聊了一会,约定了明日送行的时间地点,他便起身告辞。
次日,天没大亮我就爬起身到厨房做点心。这些都是李莘,不,是李梦阳同志爱吃的。我特意做了许多,足够他在3天保质期内吃的分量。看时辰不早,就向吴老板告假,先一步去城门口等他。
不肖半刻,一辆藏蓝色顶篷的马车朝城门驶来。李梦阳远远望见我,忙命人勒住马匹,跳下车来,“等很久了?”
我微笑着迎了上去,“没有,我才到,”随手把点心盒递给他,“带着路上打打牙祭。”看着他郑重接过点心盒,我故意打趣,“可别不舍得吃,睹物思人哦!”
李梦阳脸色一红,沉默了一瞬,认真问我,“慕晗,我还想问你,你就那么不愿意跟我走吗?我只想好好照顾你。”
“嗯,”我诚实的点点头,“不只是你,我不会,也不能与任何人去任何地方。”既然一时找不出回家的方法,我只想随性走走,兴许能遇到奇人异士帮我回家,到时也不枉来明朝旅游一趟。
李梦阳自嘲的笑笑,“其实我早已猜到答案,只是心有不甘罢了!”随后正容道:“慕晗,我虽不知原因,但这些日相处下来,发现你有许多顾虑。我希望你能开心快乐的活着,才不强迫你与我回去。不过,你一定要记得,若有事情,或是……”他腼腆的一笑,“或是想我了,一定要来开封府寻我。我会等着你,一直等着你的!”
“有缘,自会再见。”——古人不是信缘吗,我就推到“缘”身上,免得日后落个失信于人的下场。
他无奈的摇摇头,“你呀!”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红纸封好的小包递给我。我打开一看,竟是5两雪花银。
“我在京城时日久了,身上就剩这么多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
“不,我不能要,太多了!”我拒绝,“我是贪得无厌,也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已经不明不白的拿了一次王爸爸、王妈妈的钱,怎能再一次不劳而获?
李梦阳严肃地说:“除非你愿随我回开封府,否则就必须收下!”
“这是什么道理,哪有非给人银子的事情!”我不满的抗议,真当我想“傍”大款啊,就是“傍”,我也“傍”朱纪去啊,他肯定比你有钱,有钱到被人追杀。
“那就是看不起我,不把我当成朋友了?”
“怎么会?正因为珍惜你这个朋友,才不想和你有任何物质利益挂钩。”
“既是朋友,又何必在乎这些虚礼!慕晗,你我皆非世俗中人,怎么落得世人交往的俗套中去了。”我被他反驳得没了词,撇嘴不语。李梦阳接着道:“况且,你若非一时囊中羞涩,又怎会委身于一家茶楼。朋友本就该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及时帮助,切莫再推辞!”
见我不动弹,他飘然一笑,坚定地说:“慕晗,你一定要保重!我不信什么缘不缘的,但我相信我们会再见。你若是不来找我,他日我功名在身,必去寻你,到时如若见你活得不是滋味,即使用强也要将你带走。”
我望向李梦阳,他眸中闪烁着执着和我不敢去探究的深意。轻轻点头,避开他眼中的锋芒,摆出招牌的白痴傻笑,“当我真蠢啊,有钱不要,就是和你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你也要保重哦,他日我若见你不成人样,定要先揍上一拳的!”
“哈哈……”李梦阳仰天长笑,倒冲淡了些许离别的苦涩,“慕晗,你果真与众不同。”言罢道声“珍重万千”,依依不舍的跳上马车绝尘而去。
我站在路旁挥手道别,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地平线上再也看不到卷起的尘土。隐约觉得,我们会再见,不过那是好久好久以后的事,到时我们都是另一种身份了……
回到西厢,我仔细计算了一下自己的“家当”,8两1钱银子。这其中包括王爸爸、王妈妈的遗产,李梦阳给的,和“土大款”们的打赏。加上我这个月的工资,应该有个9两左右,到江南是绰绰有余了。只要不大吃大喝,拮据的过上个1、2年的都不成问题,便去和吴老板道别。
吴老板听完我的来意,似在意料之中,“小张兄弟要走可以,过两日便足月了,到时老夫把月钱给你结了便是。但你一人上路多有不便,又要寻那水路,老夫实在不放心啊!”
“水路快捷又经济实惠,哦,我是说比较省银子。”
“你可知现如今水路也不太平,水寇流窜,官船又多检查烦琐的。你若信老夫,不如托身镳局,一路南下,风餐露宿却也走得塌实,况且人多还有个照应。”
看来吴老板是个标准的“旱鸭子”。我在心中偷笑,不过想想也是,明代造船技术虽然先进,有郑和七下西洋为证。可内河航道不可能用能抵抗狂风暴雨的大船,私船的质量可不敢恭维,如果倒霉遇上风浪,怕是我也游不到岸边。于是点头应下,又问了吴老板如何托镖。
原来古代的镖局经营多种业务,就是所谓的镖局走的六大镖系,即信镖、票镖、银镖、粮镖、物镖、人身镖六种。单说这人身镖,简单说来是保护客商一路平安抵达目的地。这倒是有点像古代旅行团,为了保证客源和补给,途径大中型城市。只有一点,若不肯花大价钱单独走镖,就必须得等,原则上“客满发团”。
吴老板,不,不仅是他,而是古人对镖局都很信赖。说做镖局生意要有三硬:一是在官府有硬靠山;二是在绿林有硬关系;三是在自身有硬功夫,三者缺一不可。又说镖局主人讲的是人面广、关系好、有钱有势,打出旗号黑门槛的,也就是黑道人物、绿林好汉不敢招惹;万一出了事摆得平官府;镖被劫了还得赔得起银两。我的好奇心瞬间发展到无法遏制的程度,满心期待着走镖南下,就求吴老板帮忙联系。
吴老板也不含糊,爽快的答应下来,“老夫好歹祖祖辈辈住在永安,比你这外乡人要熟悉京城的情况,多少有些人脉,比你去寻镖局容易许多。此事就交给老夫去办,但有一条,急不得。”
我满口应下,回到西厢,思来想去觉得该留下文字记录,以便日后我离开店里可以照常经营。备好纸笔,写下点心的制作方法和注意事项。不过简简单单几页纸,却把我累到吐血。我倒不是惧毛笔,要知道至小在家,外公就教过我毛笔字,后来还在少年宫学过书法,也算是先拿的毛笔才动的钢笔。即使不晓得自己写算什么体,自我感觉挺立整的。真正让我憷的是繁体字,居然一大半不会写。又不好意思去问吴老板的两个儿子,无奈之下,只得把李梦阳送的诗集拿出来,从相应的句子里找出所需的字来。
整个“大工程”折腾下来,天已黑透。我赶去吃了晚饭,就想睡下。可我即将离开的消息传遍了茶楼,店里的伙计纷纷过来提前道别。没办法,谁叫我经常把赏钱分给他们,这交情好得是没话说。我苦笑着一一接待,哎,这算不算自作孽的一种呢?
征程·镖队
如此又过了一日,吴老板兴冲冲地跑来厨房寻我,“小张兄弟,打听到准信了!京城最大的‘威远镖局’后日便有两队镖要南下,一队是取道沧州府、由广平府方向去往济南府的;另一家是途径天津左位,由济南府去往应天府的。对了,小张兄弟,一直没问你南下究竟要去往何处?”
我一愣,下意思答道:“江南,苏州啊。”
“唉,老夫早问清楚好了,一时却没有去那儿的镖队,打听来两条没用的。”吴老板遗憾的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歉意。
见他自责,我倒不好意思了。本就是我没把地点说清楚的,忙道:“没关系,这两队正合我意,我本打算一路上多去几个地方观光,啊,见识一下的。”
听我如是说,吴老板释然起来,“那小张兄弟准备寻哪条路呢?老夫先去和镖局知会一声。”
就是帮我报名呗。我想了想,应天府应该是南京,实在太远了,搞不好得走上1个月。不如先去济南看看,反正妈妈古古怪怪的,什么都肯依我,就是不批准我去旅游,因此16年来我哪儿都没去过,见识浅薄得很。就今年以选择大学为由,费了n多次唇舌,加上表姐信誓旦旦的保证,才去了趟北京的,结果……哎,不如借此机会多去几个地方转转,开阔视野。如果旅途愉快再继续走镖南下,要是无法适应长期颠簸的生活,我还可以改为坐船南下。济南离京杭大运河不远了,改道也方便,虽然绕远,但给自己留下了退路。想到这儿,我道:“麻烦吴老板,我要去济南府的那趟镖队。”
“好。”吴老板点头,“老夫一会就去知会镖局,你先随老夫到账房一趟!”
“这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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