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扬下颌示意金莲前面带路,和玉凝再次“调包”。无论结果怎样,一会儿的唱票颁奖,再戴面纱就说不过去了。
金莲也知时间紧迫,赶忙在前方为我“开道”。回去的一路顺利了不少,至少没遇到“障碍物”。进到玉凝的化妆间,我迅速扒掉舞裙,摘下步摇首饰,让金莲帮玉凝换上,自己则穿回男装蹲到一旁洗脸。
古人的彩妆纯天然无化学添加,清水就能洗净。只是金粉有点粘手,洗起来挺费事的。加之才刚热汗、冷汗出了一身,我顺便用棉布擦了擦。
金莲一边给玉凝捣策,一边没完没了的汇报情况。玉凝几次迟疑不决,看得我莫名其妙。我擦干脸直接问她原因,她仍执执拗拗的不肯说。我懒得追问,便道:“我可没有把握,不论成绩如何,你要平常心对待。”
玉凝神色复杂,“慕晗,你会怪我吗?”
“怪你,怪你什么?我还怕自己没pk过艳情,你来怨我呢!”
“慕晗不要在胡言乱语了,我是说……”
金莲抢白,“姑娘,时辰快到了,您要是再呆下去会惹人怀疑的!”
“是啊!快点去吧,可别让人敲门来找,那我躲都没地方躲!”
玉凝起身,又被我突然叫住,“等等,你脚怎么样?是我太粗心,才想起问。”
玉凝一惊,脸色异常难看,说不清是痛、是苦、是悲、是哀……我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安慰道:“要,要是太疼的话,就,就……”
玉凝稳了稳心神,勉强一笑,“不碍的,走走还可以,慕晗不必挂心。”
我傻呵呵笑笑,又和玉凝约好明天去天香楼。看着她举步缓行、气质高洁的背影,心中滑过一丝疑惑,终是淡淡一笑,算了,怕是多心了。赶紧收拾下“犯罪现场”回雅间吧,省得唐伯虎、祝枝山去贴寻人启示。
各楼的姑娘全跑到前楼等待唱票,此时整个后院空荡荡的。我不必东躲西藏,难得没人,尽可以大大方方往外走。刚迈出没两步,就听院口传来争执,一方该是那几个尽职尽责的“门卫”;另一方的声音听起来是相当的耳熟,我倒吸一口冷气——唐伯虎!天啊!他怎么跑院门口来了。
我仔细听着,小心翼翼的往院门蹭。唐伯虎的喊声基本围绕“让我进去”四个字展开,那几个“门卫”的语言丰富了很多。双方口舌之争越发激烈,我知那几个“门卫”不是善主儿,除了两个龟奴外,剩下膘肥体壮的都是打行出身的职业打手。眼瞅着一个憋不住就要动手,我怕唐伯虎吃亏,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唐伯虎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从后院里飞出,呆若木鸡,我来不及编瞎话,向“门卫”点头哈腰道了声歉,就拉起他的手往前楼跑去。
一进前楼,唐伯虎立刻停下脚步,“慕晗,是你吗?你为何会在那里?”
“是我……我,我,我走着走着迷路了,不知怎么的就进去了。”我苦着脸,这编得忒没水平了。
唐伯虎当然不信,前楼到后院统共就那么一条道,想丢也太有难度了。
我只好换个编法,“其实,那个,那个,是艳情姑娘的霓裳羽衣舞跳得太棒了!我就跑去后院祝贺她,当时后院门口没人,我就冒蒙进去了。对,就是这么回事!”
唐伯虎一边听着我不着边际地满嘴跑火车,一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左手。又蓦地看向我,我心虚不敢与他对视,只好假模假样的把头扭向别处,用眼角余光偷偷瞄着。他微蹙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犀利的目光仿佛把我穿透。我心里发毛,不知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唐伯虎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缓缓抬起了右手,食指、中指伸入我的衣领里,在我脖颈后轻抿了一下。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惊,下意识扒拉开他的右手。
他不慌不忙的收回右手,在眼前顿了顿,终握成拳头轻轻放下。垂下眼帘,沉思了几秒,再抬头时已恢复了常态,笑得洒脱,“走吧,祝兄在雅间里等着我们呢!”
“呵呵,好,走,走!”不管怎么说,再追问我出现在后院的原因,我就烧香拜佛,阿弥驼佛了,于是很狗腿地跟在唐伯虎后面。
祝枝山从开门的那刻起,就絮叨个没完没了,“我说这是怎么了?走了一个吧又走了另一个。扔下我老哥儿一个在这儿看台上的表演,多少兴啊!慕晗你也是的,一走竟有1个时辰,我原想百韵楼再大也不能走丢啊,怎么就不回来呢?害我这个担心,伯虎也是的……”祝枝山转向唐伯虎,本该滔滔不绝,却不知为何轻叹了一声作罢,“哎,算了!”
“祝兄别恼,都怪慕晗粗心。哦,台上是哪位姑娘表演?”既然不能多解释,转移话题就是最好的方法。
祝枝山果然上套,没在继续啰嗦,“轮到洛尘姑娘了,她也是今天最后一位上场的。”
我顺风就水说道:“哦,是十六楼中的官妓洛尘吗?我听说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多才多艺,舞跳得特别好呢!”
唐伯虎坐到桌旁,听不出喜怒的来了一句,“再好怕是也没机会了。”
“是啊!自艳情姑娘的霓裳羽衣舞后就少有上佳表现,甚至有出现失误的。”祝枝山一提到艳情就眉飞色舞,看来真动了感情。我在心中摇头,成为名妓的裙下臣,对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我不动神色地问:“祝兄觉得是艳情姑娘夺得花魁了?”
“也不一定,还有……”祝枝山看向唐伯虎,没了下文。
唐伯虎没转过头,接着祝枝山道:“还有玉凝的《卡门》。转了性了!哼,这两人互换人格一般,完全没了昔日的影子,免不了一番争夺。”
“慕晗该是没看到玉凝既奇怪又妖冶舞蹈吧?”
“没看到。”我如实说,这时代又没现场直播可言。
祝枝山一拍大腿,遗憾地说:“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敢打赌从没人见过那样的玉凝,那样的舞蹈,喝!无法形容!俗不俗、雅不雅的。跳得人心都乱了,魂魄不自觉就跟着她的舞蹈飞到了九霄云外!简直绝了!”
“那么经典啊,实在太可惜了!”我装出捶胸顿足的失望模样,心中偷笑不已,看来《卡门》足够迷倒一大票男人了。
“两位再感慨下去,怕是会错过另一场‘经典’。”唐伯虎抿了口茶,不紧不慢的来了一句。
“可不,我可不愿错过洛尘姑娘的精彩表演。”我拉着祝枝山坐到桌旁,有说有笑地朝台上望去。
唐寅的试探
洛尘大美女跳的是蒙古舞,一身大红色的草原装,挥舞着系上红丝带的马鞭,灵动纯朴、青春活力。
唐伯虎往椅背上一靠,一阵大笑,“今儿个是唱那出啊!都转了性了!听说洛尘姑娘平日温柔娴雅,不想跳起蒙古舞来有滋有味。”
“哈哈,可不是嘛!真不知是我们以往看错了,还是这群女子的手段太高明了。”
我听得别扭,反驳道:“人都有若干张脸,或许是出于自保,或许是被生活所迫,这与手段高不高明无关,只是一种必然的生存方式。”除了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能毫无顾忌的哭笑,我不信世上还有人能做得到。
“人人如此吗?慕晗也是?”唐伯虎突然把矛头指向我,搞得我措手不及。为难间,他又笑着替我解围,“开玩笑的,慕晗别当真!”
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丑笑,“呵呵,好笑,挺好笑。”祝枝山也凑过来打哈哈,这个话题才算过去。我再无心洛尘的表演,一心合计着唐伯虎的问话——他可不是个没心没肺、说话不经大脑的主儿,我是哪儿惹他误会了吗?
“慕晗,你投票给谁?”祝枝山好奇的问我。
“祝兄呢?”我不答反问,心里有些犹豫。
“我,我也拿捏不准。”
“不是两票吗?一人一票,就不必费心了。”
唐伯虎出了个馊到不能再馊的主意。我很想为自己,不,为玉凝拉票,却觉得于艳情太不公平,便正容道:“祝兄心中该早有答案。今次大会采用民主的不记名投票,就是希望摆脱人情票,所以祝兄该选出自己心中真正的冠军。一人一票,看似做个两不得罪的老好人,其实不但对不起自己心中的真意,更对不起台上认真努力的佳丽。任何时候,第一只有一个,没有并列!”
祝枝山听我如是说,报告式的说道:“那我就投‘她’了。”
“你呢?”唐伯虎问我,“慕晗说得头头是道,可我觉得话未说完,意犹未尽,你心中似有其他想法吧?”
唐伯虎委实够聪明、够敏锐,我知瞒不过他,只得招认,“玉凝太可怜了,一个女人为了比赛做出如此牺牲,她的背后该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血泪啊!”
祝枝山忙问:“慕晗认识玉凝?”
“嗯。”我点下头,又马上摇头否认,“不,不,不认识!我是听传闻,听传闻了!都说她为人斯文有礼、清心寡欲,如今却在台上大秀艳舞,不难猜到她心中的苦楚无奈。老实说,论舞技艳情姑娘技高一筹,可她在青楼混得如鱼得水,少一个冠军该无所谓。但玉凝不是争名夺利之人,她刻苦努力,不惜形象,该是有其他想法的。”
唐伯虎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说了句“慕晗真是善解人意”。
祝枝山看看我,又看看唐伯虎,最后把视线落到手中的两张票上,也没多言,提笔在上面写出了玉凝的名字。
“祝兄,你——”
祝枝山憨厚的笑笑,“慕晗分析得有理,能帮就帮一霸嘛,举手之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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