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焦虑的过了三天。第四天下午,在众人坚持不懈的精心照顾下,韵婷凭借坚强的意志苏醒过来,展露出清醒后的第一个微笑,连太阳都为之失色,如幻如真,美不胜收。诊脉后,李摇铃啧啧称奇,说恢复的比她预想中快了许多倍。我靠在床头直想大哭,总算回来了,老天爷,真的谢谢你。
张府条件优越,能满足李摇铃的各种治疗需要,所以韵婷康复更加顺利,过了几天能自己吃东西了,但依旧下不了床。李摇铃说,那蛇太毒,连最毒的蛇见了它都要退避三舍,如今咱们遇上了,捡回了命都该庆幸,还想一下子健康如初,能跑能跳的,太不现实了。
我说,李摇铃你说话越来越像我了。李摇铃皱眉,长吁短叹的走了。
又过了两天,韵婷能够勉强活动身体,我便和金氏劝张峦回沧州理政。张峦却说不急,他回来时恰好收到吏部公函,让他近期回京述职。我一愣,以为是朱纪的安排的,岂料张峦坦诚的告诉我是“万岁阁老”的意思。我傻了,“万岁阁老”不就是万安嘛?可见张峦一脸的高深,又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回去的路上,兀自想着心事,和孙彪撞了个满怀。道歉后,又苦口婆心的劝他和王啸云回沧州府看看。朱纪把他们留下来的目的,一是为了保护我,二嘛,此地离沧州府近,方便探亲。
见孙彪摇头拒绝,我道:“学人家大禹啊,三过家门不入?这里很安全,张府自有护院的。”
孙彪欲言又止,这倒是新鲜,我刚要追问,却听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了句,“真的安全了吗”。
我眸色一凝,是啊,真的安全了吗?脑中快速思考着,决定反守为攻。大张旗鼓拉着孙彪去找王啸云和萧飞,好说歹说把他们撵出了张府。
马屁官家看不过眼,“大小姐,人家这伤还没大安呢,您何必着急?”
我语重心长地说:“哎,赶明进了京,回趟家就不容易了。如今在家门口,岂能不让回去?他们江湖人最重意气,可咱们不是,重的是感情。”
马屁管家充分发挥了马屁无处不在的原则,围着我拍了半天。听得我脑仁直疼,心想以后入了宫,要是身边全这样人,那日子真就没法过了。
当天晚上,轮到我给韵婷守夜,很是平静,平静到我不得不打瞌睡。可是,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只要有耐心,能等得起。
第二天夜里,我如常吹灭蜡烛,准备就寝。许久后,终于听到了“期盼多日”的声音——门外先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弱柳扶风般不易察觉,然后是小猫的叫声,很快再次回归了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刚刚是错觉。
我笑着握紧了瑞士军刀,杀人也许真的会上瘾,至少我不知恐惧。在足够人重新入睡后,窗户被轻轻推开。我眯上眼睛,枉我白天出去时关好了窗户,呵呵,果然是内鬼,今晚就叫你成真鬼。
借着月光,隐约从身材看出来人是个男子。佯装假寐,等着机会的到来,男子试探着小心向前,终于停到了床边一步之外,慢慢举高了手中的匕首。说时迟那时快,我掀起被子,男子闷哼一声,想落下匕首,可我更快一步,军刀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男子感到了危险,将将躲过,被划伤了手臂,我不留给他半分机会,转手向他的手腕攻去,男子一慌,匕首应声落地。见我不依不饶,寒光不断划破夜色,男子闪身向房门外跑去,开门的刹那,被孙彪一记窝心脚踹得吐血。
萧飞走上前,一把抓下男子的面罩,王啸云点好了蜡烛站到我身边。我双手环胸,眉头一蹙,声音飘出牙缝,“是你——?”
张府奸细
我坐到桌旁,倒了碗茶水,“怎么,马屁管家是嫌张府的待遇不好,搞起了副业?”
马屁管家哆嗦着双腿跪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泣起来,“大小姐啊,小人不是有意加害小姐的,实在是……”
“停!信不信再说一句,我就撕裂你的嘴!”不是威胁,我相信自己做得到。最讨厌这种无刚的男人,没骨气。
马屁管家噤声,小心翼翼看着我。我擦掉军刀上的血丝,沉声问:“府里还有谁是她的人?”
“没,没有了。”
“咦,是吗?诚实是美德哦!说谎的孩子,会遭报应的。”我阴嗖嗖的说道。正待严刑逼供,却见张峦一家子闻声赶来。
狗屁管家一看主子来了,赶紧匍匐爬了过去,声泪俱下地哭诉自己的一失足啊,千古恨啊。
张峦拂袖,“我张峦竟瞎了眼,用了你这么个见钱眼开的狗奴才!”
张鹤龄扶着虚弱的韵婷,愤恨地瞪着管家,关心的问我可曾受伤。
我摊手,不会武功的面瓜想伤我,难了点。
韵婷又气又恼,连声咳嗽起来,我忙上前和张鹤龄一起把她扶坐好,韵婷拉着我,“姐姐,这人忘恩负义,陷我张家不仁,绝不能轻饶!咳,咳……”
我帮韵婷顺着气,韵婷握紧我的手,强撑着对管家道:“斗胆嗜主,咳,就该知有何下场!你最好给我想清楚,否则,想想你的一家老小!”
马屁管家打了个寒战,不敢置信的看着韵婷,目光涣散迷茫。
“韵婷,”我心疼搂住她,“别说了,你身子还没康复。”
“姐姐,我是提醒他,我,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是,是。”我口中应付。看了眼王啸云,毕竟拷打诱供他是专家。王啸云会意,看看满屋子病得病,气得气的人,提议将管家关到柴房,由他和孙彪轮流看守,待明日天亮,押往沧州府过堂。众人惦记着韵婷,自然没有意见,呼呼拉拉退出门外。
我扶着韵婷往出走,怎奈她双脚无力,一个不稳朝前扑去,好在马屁管家在她身前,正好挡住,使她不至倒在地上。张鹤龄及时扶好,我连连自责,韵婷安慰的笑下,“姐姐,是妹妹不好。”
一觉睡到天亮,伸着懒腰刚坐起身,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吵闹。
“怎么了?一大早的?”
“大,大小姐,管家死了!”
我腾地站起来,灭口?府里真的还有奸细?顾不得洗漱,披上外衣匆匆赶到了柴房。李摇铃早已在我之前到达了现场,千般不愿万般无奈地被孙彪逼着客串起了仵作。
“怎么死的?”我蹙眉问道。
“蛇毒。”
我一愣,李摇铃勾勾手,示意我拿出瑞士军刀。迎着阳光眯眼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最后说道:“哎,自作孽啊,残毒致死。”
“怎么说?”张峦问,倒是出于真心,毕竟奸细出在自己府里,他有督导不力之嫌。
“那蛇毒太霸道,清水根本洗不干净,残留在刀……”
“你是说,他是被残毒毒死?这怎么可能!”孙彪质疑。
李摇铃被孙彪强迫验尸本就憋气,瞪眼说道:“刀上有毒,他又死于此毒,我是个郎中,又不是捕快,哪里懂得破案!”
孙彪被噎住,和李摇铃比口才,他确实显嫩。
众人正待争辩,却见小厮神色匆忙来报,“老,老爷,有,有,有贵客来访!”
这倒新鲜,张府家丁跟着张峦都是见过市面的,是谁来了,能让他紧张成这样。我把烂摊子推给王啸云,心中好奇,尾随张峦而去。
到了正厅,傻了眼,那个逆着阳光,负手站立的俊朗身影再熟悉不过。
“朱,朱纪?你不是回京城吗?”
“臣,臣张峦参见太子殿下!”张峦拉着我给朱纪跪拜施礼。见我站着不动,只是呆呆地望着朱纪,哭得心都有了。
朱纪轻笑,“张大人免礼。”
张峦见朱纪并不怪罪悄悄擦了把冷汗,起身立到一旁。
“月月,你平安就好。你去把萧飞他们找来,我有话要交代。”
我知朱纪是故意支开我,却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得听话去了。等我回来时,正听朱纪道:“张大人,即使如此,你尽快收拾行装,回京述职。”
张峦诺诺应下退出。朱纪见我们几人站在门外,便唤了进来,又是一番施礼平身,当然,我只是个看客。
朱纪出乎意料的什么也没说,只是嘱咐王啸云和孙彪回家安顿好家小,再去京城。两人不去,朱纪道:“京城里有更多需要你们去做的事。倘若你们家人安危无法保证,让我如何心安?”
“太子殿下……”孙彪感激得热泪盈眶。王啸云也是一脸的崇拜。
是啊,考虑到属下家人的主子,何止是罕如沙金。难怪王啸云他们以命相随,士为知己者死,满腔热情,绝非意气。
朱纪抱歉的看看萧飞,“萧飞,月月身边不能没有放心人,委屈你了,回京才能探访家人。”
萧飞被朱纪感动得就差痛哭流涕,连朱纪几次暗示他出去都没反应过来。最后在我不断清嗓子的声音中慌忙告退。
朱纪搂住我,脸颊摩挲着我的,坏坏地问:“想我了,故意把萧飞赶走?”
“什么嘛!明明是你暗示的啊!”我据理力争。
“哪有的事?我还有话吩咐他呢。”朱纪矢口否认。
我气结,“好!那我有正经事!”
我如实向朱纪说了自己的顾虑,如果没有奸细,那四个杀手为何出现,若是有奸细,为何只出现他们四个。还有马屁管家,他是何时被收买的,如今被我无意杀死,真相怕是要死沉大海了。
“你是担心,张府中还有奸细。”朱纪说出了我真正的顾虑。
我知瞒不过他,只能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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