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阆头靠在三七胸膛,三七声音起伏:“对不起。”
木头拿着掉落的那只高跟鞋跑来,小心为林阆穿上鞋,注意到了她脚踝的红肿:“小林姐,你脚脖子怎么红了!”
“我自己走。”林阆从三七怀中下来,擦去眼角的泪水,向灯火处走去。三七和木头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三七想到了什么,对服务生吩咐一句。不一会儿,服务生拿过来两个冰袋。
所有眼睛注视着她。林阆觉得自己突然变得从容,一瞬间习惯他人注目。她来到虹姐面前,努力挤出笑容:“抱歉虹姐,给你添麻烦了,我想先回去了。”她说完,又向轮椅上的男人点头告别。
“林小姐受惊了,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训那个混账。”戚长诚当着虹姐的面对林阆说道。
虹姐为林阆整理好额前凌乱的头发,语气平和:“先回去吧。”
林阆腰背挺直,竭力克制自己的委屈,一步一步地从众人面前走过,走过香气萦绕的花海,走出巍峨宏伟的大门。
天台上,戚洺闻站立在石栏旁,凝望那缕银光步履从容,纤薄如羽毛的身姿走向远方。
“闻少,不要动她。”临安在戚洺闻身后提醒,“这是虹姐的意思。”
戚洺闻眼眸幽深如黑夜,最后的星点银光消失不见。
车内,三人静寂。
木头在前面开车。三七坐在后座上托起林阆的右脚,把冰袋小心敷在她的脚踝。
木头咳了一声,对后座发怔的林阆问:“小林姐,你还好吧?”
林阆呆滞地点点头,她回过神来照了照后视镜,“还好,妆没花。”心中默默感谢管宁的防水妆品。她又看到了自己红肿的唇,掏出纸巾使劲擦净。
三七动作温柔,始终低着头为她冷敷脚踝,似乎在诉说歉意。林阆不忍:“三七,我没事,回去涂点药膏就好。”
“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跳下来,想着完了完了,小林姐要是残了怎么办。”木头戏说道。他当时心真的要跳出来,幸好那个戚洺闻还有点良心,将小林姐一把拽了回去。
林阆凝视窗外,她说不上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现在心有余悸。那个男人,把自己像玩物一样捏在手里,让她感到无尽屈辱。最难过的是,自己的初吻就这样狼狈交出。
“不过小林姐,你今天让我刮目相看。”木头扭过头来,比了个大拇指,“我以为你会哭哭啼啼地跑回来。”
林阆笑笑,声音无奈:“我总不能太狼狈。”
“那个混蛋,不就是仗着他家有钱!天天摆出一副很拽的样子,看谁都不顺眼。不过我听说,他爹戚长诚打算把集团交给大儿子,就是刚才来的那个戚洺言。戚洺闻啊,其实就是个不受宠的小儿子。”
木头滔滔不绝说着,一脸认真:“小林姐,你还是祈祷以后千万别再碰上他。”他又咧开嘴,不忘嘱咐:“还有小林姐,千万别把我说的事告诉虹姐,毕竟戚长诚是虹姐的大哥,传戚家的八卦咱们可得小心点。”
“好。”林阆心中思绪杂乱,索性闭上了眼睛。
刺玫山庄会客厅里。
宾客散去,唯有虹姐和戚氏父子相对而坐。
“叛徒抓到了吗?”戚长诚知道了梁虹经历的事情,不由地关切。
“跑了。”梁虹手指轻轻点着杯座,“一个人要是不想被找到,有很多种方法。”
梁虹抬眸注意到表情淡漠的戚洺闻,开口道:“洺闻,你好像对林阆很感兴趣。我警告你,不要招惹她。”
戚洺闻听到虹姨提及那个女人,一双无辜眼睛浮现脑中。他摸了摸自己的唇角,语气轻佻:“您把她带回来,是想让她成为第二个虹姨吗?如果是这样,我更感兴趣了。”
“混账!”戚长诚破口大骂,“你怎么敢这样跟你虹姨讲话?给我滚回去!”
梁虹心平气和,不为所动。只是双眸变得寒锐,酒水在杯中轻轻荡漾。
戚洺闻一声讥笑,他拍了拍旁边戚洺言的肩膀:“还是你适合做好儿子,我滚了!”说罢脚步散漫地向外走去。
戚洺言一瞬蹙眉,眸中眼神不明,注视那个寂寥的身影渐渐消失。他无心应付寒暄,欠身礼貌道:“父亲,虹姨,我有事先走一步。改天再来山庄拜访。”
梁虹笑容温和:“回去吧。”
等到两兄弟离开,房间内只剩下梁虹和戚长诚二人。梁虹从手包里拿出那把精致的匕首,放在了桌子上。
戚长诚看到后掩不住惊讶,他仔细观摩外鞘上刻制的太阳图纹,注意到梁虹面色平静,才开口道:“这是段金乌送给你的定情物。”
段金乌,一个梁虹听到名字便会揪心剧痛的男人。他如同一轮骄阳出现在梁虹黑暗的生活里,照亮她的每一寸心田。
可是,灿烂温暖的太阳却匆匆在梁虹的生命中落场。
“没错,完好无损。前不久出现在了红气球酒吧的地下室里,和它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张纸条。”
梁虹将纸条拿给戚长诚,详细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阿锋派人盯在古奉巷一星期,没有任何人出入,所以现在还不清楚约我的人到底是谁。但是,他调查出了古奉巷近二十年来所有的新闻。在14年前的9月27日,有个女人从古奉巷的148号房子跳楼自杀。”
戚长诚看着纸条上的时间和地点,听梁虹继续开口:“那个女人叫颜衫。”
“颜衫。”戚长诚喃喃重复,总觉得在哪里听过。终于,他想起和梁虹有关的一个人:“颜语衫!”
梁虹点头,转动酒杯:“干妈当年将我从地狱救出来,我长大后无数次找她都没有结果。没想到如今拥有她的消息,却是自杀。而且,是在我大仇得报一个月后。”她凝视酒水轻晃,“细想了解我和干妈关系的人,又拿着太阳匕首知道夸父的称号,数来数去不过一二。”
戚长诚长叹一口气:“就怕是故人的后代,不分青红皂白上门寻仇,这些恩怨怎么算得清啊!”
梁虹莞尔一笑:“我倒是希望有小辈还在世,不管是寻仇还是寻亲,我都双手欢迎。”她睫毛晃动,心底起伏:“或许他们真的知道段金乌在哪里,段金乌可能没有死,他一直好好在这世上活着。”
戚长诚没有讲出口,段金乌当年落海是不争的事实,只是梁虹过去了十四年仍旧心存侥幸,说到底还是放不下。
“大哥,你说我要不要主动些,让他们大胆来找我。毕竟我是很难找到他们的。”
梁虹不像开玩笑。戚长诚只好应声:“该来的总会来。我记得你跟我说起过,颜语衫没有孩子。还有杨春微,她不是在那件事之后就出国了吗?”
“可能干妈那一年是怀孕离开西市的。而春微,我真希望是她约的我,至少我们在后半辈子还能见一面。”
梁虹喝尽杯中酒,戚长诚陪伴在右,面色凝重。梁虹见状打趣道:“大哥,嫂子离家出走还不回来吗?”
戚长诚的妻子江萍在戚洺闻十八岁成人礼后,留书一封便只身踏上远方,至今音讯全无。戚洺闻一直误会是因为梁虹的“插足”,导致父母关系破裂。殊不知江萍只爱自由,在被婚姻束缚十八年后决定为自己而活,而戚长诚选择成全她。
“我们这辈子怕再见不到一面了,江萍是我见过最心狠的女人。”戚长诚年过半百历经风浪,唯独提到江萍自叹不如。
“大哥,我们各有各的可怜。但是比起我,你算幸运了,也许某一天嫂子就会回家陪在你身边。”
戚长诚轻笑,这份安慰的话作用虽小,但足以安抚心绪。
梁虹进而劝说:“洺闻年轻,很多事情他不懂。再这样下去,只会加重你们父子间的误会,不如把一切真相告诉他。”
“我不能这样做。洺闻十分依赖他母亲。我宁愿他恨我,也不能让他恨自己的母亲。”
戚长诚道出苦心,梁虹不再多言。
“对了,你刚才说有个人买下了古奉巷整条街。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严灼。”梁虹重复道,“手下的人还在找他,据说是一个低调的投资家,长年定居海外。”
“我倒有个简单的办法。”戚长诚提议,“他不是买了条巷子么,我们就用买下整条街的名义去和他获得联系,中介部门一定比你快得多。”
“值得一试。”梁虹笑说,她语气坚定:“过几天我会再去古奉巷一趟,这次我要好好逛一逛。”
如果不是顺子在巷口对她动手,那么她在那晚便见到了148号房子里的人。但是,她又是否有命坐在这里和戚长诚畅谈过往呢?
匕首和纸条都是故人对自己的召唤。想到这里,梁虹不禁支手扶住额头,心里疑问重重。
阿锋传来的照片上,巷子幽深古旧。邀约的人再无动静,却成功掀起了她翻滚的思绪。颜干妈居住在那里的十几年,过着怎样的生活?她为什么会从楼上跳下去,因为自己的复仇么?她是否有其他亲人活在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