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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几时有(1 / 1)

今夜的月色一如十年前的美丽与凄迷。

而她却早已经不在。

我低首沉吟,手指轻轻滑过小玉光滑的背脊,身下**的娇躯微微颤动了一下,柔嫩的肌肤上现出了几粒细细的小疙瘩。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在小玉的背上写些小令,是一贯以来助兴的手段。那时她刚入我门,罗衣轻解,见我两眼定定望着她女儿家的羞处,一时间张皇无措,竟自转过身去,却换来我一声喝彩。

“好!”

是年小玉年方十三,正面还难见女人的妩媚与丰腴,这一背却是诱人。双肩瘦削,两块锁骨抖个不住,想来心中惶恐已极,中间一条微微陷入,从脖颈直到腰际,整个裸背光洁晶莹,到腰闲这么一收紧,遮住秘处的丝巾在股闲胡乱打了个结,刚好扣在股沟上端,上半身与修长玲珑的**之间的线条连接恰被打断,让人浮想联翩。

我轻笑一声,顺手抓起案上的毛笔,在她背上录下李后主菩萨蛮两句:“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小玉浑身大震,我靠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这里可狭得很,只容得下两句,那你的身子,怎么容得下我来纵横呢!”她娇羞无抑,几乎埋首胸前。这一晚上我恣意来去,她竟一直不敢抬起头来,惹得我更是怜爱。

此后小玉背上便留下我无数词句,别人说柳耆卿淫猥,与我这些句子比之,恐怕还是望尘莫及,只是只会留在美人香肩玉股,我却不愿将之落在纸上,让俗人见了实在是侮辱这些留着余香之句。

但如同今日这般哀思之句,却从不见,一阙未完,我泪已潸潸而下。

此时怕已经过了二更天,天色渐寒。我牵着小玉,从后花园深处往回走。这个宅子,原是一个前朝大宦的老宅,荒废已久,日子一长,自然传出些怪力乱神的故事。这于我倒是好事,一来有了词章的素材,二来既是荒宅,自然廉价。我本来身无长物,此番被贬出京,更是落魄,幸得朋友资助,才得以安身立命,居然能住上这么大的房子,岂不该多谢这里的鬼神。

月已渐落,园子里影影绰绰,确也怕人。搬进来的时候,虽做了些修剪,但我家本来人口也不多,更用不起太多的仆人,不几日,还是杂草丛生,脚下常有牵绊。回想年轻时与好友兄弟夜闲冶游,园内灯笼照得直如白昼一般,草木山水皆有情味,更有歌舞助兴,真真恍如隔世一般。

“噗啦!”

忽有一团黑影从前面灌木丛中窜出,急急跑过,转眼又不见了。

小玉尖声惊叫,直扑入我的怀中。我也吃了一惊,但料得不过是野猫之类,搂紧了小玉,轻抚其背,好言安慰,她这才慢慢恢复过来,只是再不复刚才的胆大,紧紧扯着我的袖子,稍有异动,便躲到我怀中。

一路走到花园门口,出了门就到后院了,只有大儿子平远带着家眷随我来黄州,这后院好几进房子都空着。我带着小玉、小红独居一楼,平远住在靠花园这头,离我的居处还有一段路。

才要进后院,就听得一阵喧哗。

只听有人高声唱曲,忽地又一声号哭,再来又是一阵长笑。不消说,这一定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平远了。

平远读书不成,人又粗鲁,好酒如命,原来在京城就喜欢胡作非为,只那边他长辈多,才不得不强自收敛。随我来了黄州后,反倒是如鱼得水了。这混小子素来便不怕我,到了此地,结交了一班官宦子弟,在外面夜夜笙歌,我也不去管他,原来竟然闹得这么晚。

说来也是我自己一语成谶“惟愿我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前半句是灵验了,不知下半句何时成真呢?

平远闹了一阵,没人搭理也就自行回房,我松了口气,便也打算回房休息。

“哎呀!”忽然平远房中传出一声哀呼!

我和小玉都是浑身一悚,适才惊魂未定,这儿又来一下,但对视一眼,俱都宁定。这哀呼是女子声音,听来却像我那儿媳妇月梅。

平远一无是处,却给他娶了个好媳妇。花容月貌,人品端庄,看来竟与阿萝当年有几分相似。她新婚第二日来敬茶,我一见之下,心中一痛,差点连茶杯都没拿稳。如此人品,配平远实在是明珠暗投。深夜之中,竟传出月梅的呼声,我心中自然要揣度,莫不是她规劝丈夫,竟遭殴打?那我这做公公的倒要挺身而出了。我摆摆手,示意小玉先回房去,自己却慢慢走到窗下,仔细听屋里的动静。

只听得平远怒道:“你这淫妇叫什么叫!若是让爹爹听到了,仔细我剥了你的皮!”月梅呻吟低语数声,和着哽咽抽泣,我听不十分清楚。随即“啪”的一声,竟是鞭击皮肉的声音。

这下子我可大怒,便算是媳妇又有什么错,到了鞭打这一步可也太过了,我们苏家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家法;何况月梅看来不过是想规劝几句,平远怎能这般凶狠?

听到里面皮鞭响声不绝,我胸中一股无明火起,便想踢开房门,狠狠教训这小畜生。但转念一想却也不妥,长辈躲在门外偷听,让人知道了成何体统,不如看清楚情势再作打算。

心念既定,我便用手指蘸了唾沫,在窗户纸上舔出一个洞来,向内张望。

不看则已,一看可吓了我一大跳!屋内灯火通明,看得清清楚楚。只见月梅一丝不挂,双手扶墙,双股满是鞭痕,两腿劈开。平远一脸凶狠,也是精赤条条,衣服扔了一地,右手持鞭,左手却拿了段高烧的红烛。

想不到是这般淫糜的景像,我瞠目结舌,血脉贲张,心知不该再看下去,可是眼睛却实在不舍得移开。

平远皮鞭挥舞得甚是凶狠,落处也很精准,全落在**之上。若是恰好打在原来的鞭痕之上,月梅自然是忍不住痛呼,平远却是得意地**。

这等禽兽之行,岂是人能所为?我正要怒而不顾出面阻止,却听到平远厉声长笑。

“你是为了老头子才嫁了我这个儿子吧?书简留情,不知检点,你道我不知道么?现下见着我不如老子一半,你可后悔了罢!呵呵呵,不守妇道,我要惩罚你!”刷刷几鞭,带起风声,声音中尽是凌厉之意。

我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刚跨出去的脚步生生顿住。

月梅是为我而来的?为了我……嫁了我儿子?

其时月已落,我呆呆望天,只见星辰闪烁,不知有多少颗。远处惊起孤鸦,“呀呀”的向东南飞去,风吹草木,沙沙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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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苏轼,字子瞻,别号东坡,虚度年华四十载,未有寸功于社稷黎庶。成日里只是写些不中式的文章,天子不喜,同僚见弃,便是父母兄弟至亲,也是不解我之所为。寄情山水,惯弄风月,醉看红尘,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惟有亡妻王氏,是我生平第一知己,只可惜如今伊人已逝,阴阳相隔,怎不叫我悲从中来。

今次被贬黄州,也可算是我咎由自取,不知怎地竟被搅到了“乌台诗案”中去,龙颜大怒,要不是太皇太后垂顾,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阿萝去后,我本也无意仕途,心如死灰,如今新旧党争激烈,留得残躯被贬出京,我反而有囚鸟出笼之感。

却说这日夜里我在平远房外听得月梅心意,自然震骇无比。这事涉及伦理,虽然朝中上下不是没有这等淫密之事,前朝明皇、玉环还是美谈,但亲耳闻之,心情却也难保平静。平远在屋内足足骂了半个更次,我才知道平日里我写秃的毛笔,或涂鸦的草稿,或穿旧的衣服,竟都被月梅偷偷收藏,愕然之余,竟不免有些得意。

如此站了许久,听平远房中声响渐息,我才悄悄掩着身子回房休息。小玉尚未安寝,忙过来服侍我宽衣就寝,自然又是一番温存。云散雨收,小玉翻身睡去,我却是辗转难免,直到敲了四更,才沉沉入眠。

过不多时,恍惚间外面有小厮报说是陈季常来拜,我大喜起身,也顾不得整理仪容,快步走到前厅,果然见季常站在一边,鉴赏挂在墙上的书法。

季常见我出来,笑道:“子瞻今日酒可醒了?我可有好事邀你。”

我大笑道:“少见少见!你又有什么好事了?无非是眠花宿柳,怎地嫂夫人今日不在?不怕河东狮再吼了?”

季常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扯着我便往外去,门外早备好轿子,我便坐后面那顶绿色小轿,随着他一路而去。

行不多远,便到了江边,此时方当拂晓,旭日初升,映得江面一片艳红。只见江心一艘三层五彩画舫巍巍而立,阳光一映,更显斑斓,周围六艘簇新的乌蓬客船,看来是接引之用。

我料便是哪个伎家招揽客人的新噱头,只是季常不知哪里得了消息,竟然这般沉不住气,一大早便巴巴地赶了过来。

“季常,这时候她们怎会已经起身?我们还是先回去,到太白楼吃顿酒,至少也得入了夜来,这才热闹啊!”

今日季常却是神秘,还是微笑不语,直拖着我上船,没奈何只好随他去了。船行平稳,不一会就靠上画舫,刚才远观已是赞叹,如今靠近了一看,更是心中喝彩。不说别的,单单这船身外围彩绸,便全是苏州刺绣精品。平常画舫,不过是寻些花布覆盖,若用得起丝绸,已经是奢华了,一副好一点的苏绣,光人工就是好几两银子,足抵得上普通人家一个月的花用,这画舫从头到脚全用它覆盖,花费实是惊人。

“这伎家好大的手笔啊!”我暗赞一声。抬头看那刺绣图案,却全是美人图样。只见那画中美人表情亦喜亦嗔,眼波流动,真像是要开口说话的样子,每一幅都能称得上绝品,我心中惊讶更添一层。

上得画舫,一群十余岁左右稚幼女童便围了上来,她们年级虽小,却都只披着薄纱织物,里面竟似没有亵衣打底,跑动闲春光尽泻。仔细看来,一个个眉清目秀,都是些美人胚子。年纪略大些的,口角上浮笑,已经透出春意。我被她们围住,有的拉我衣服、有的扯我胡子,阵阵幽香袭来,我竟有些心猿意马。

幸得季常解围,拉着我匆匆上了楼梯,还没到二楼,就听得顶上莺莺燕燕,有无数年轻女子在说话。

“听说今天当世第一大才子东坡先生要来,不知可是个俊俏后生?”

“什么俊俏后生,我倒听说他有一部大胡子!”

“好啊!大胡子十个倒有九个是臊的,岂不刚好合你这小蹄子的胃口?”

“呀呸……”

“他人长得如何倒没关系,我只爱他诗文才学,他既来了,我少不得自荐枕席……”

“嘻嘻!不害臊!不害臊!”

众女哄笑声中我们已经上了二楼。这些女子打扮就如楼下女童一般,只是个个乳高腰细,**修长,这个诱惑可比楼下要大得多了,见我们上来,俱都盯着狠瞧,眼波**蚀骨,流露无限春意,我双腿都有些发软。还是季常见机得早,趁她们还没围上来,扯着我就奔上楼梯,直向三楼而去。

三楼的陈设又有不同,底下两层我只是扫了两眼,固然是金碧辉煌,美仑美奂,然则在我眼中却还是显得过于奢华了些,就如作画一般,铺得太满反而是少了价值。此处则富丽之余更见清新简约,几件摆设如焦尾古琴,玲珑玉箫,还有那青铜古爵,不独是价值连城,摆放也颇见心思,此间主人定是个雅士。

底下两层闹哄哄的,三层却是清静,只见一珩密密的珠帘垂于中间,恰把空间隔成两半,我们在这一边看不到对面的情况,只见帘前燃着一炉安息香。

一个转身季常就不见了,我举头四顾也找他不着,想下楼看看,却又害怕那些女子。正踌躇闲,珠帘之后传出一个柔媚无比的女声。

“东坡先生,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普通的一句招呼,这声音却似直入胸中,像一只小手轻轻地挠着你心窝,我也算是见惯风月,这等惑人之音,却从未听过,一时不由得口干舌燥,话都说不出来。

一只玉手轻轻撩开珠帘,惊鸿一瞥闲,竟能望见帘内女子的玉臂与香肩。

她完全是**的!

平时作诗文,常说藕臂,这一段玉臂,却果然是白嫩丰腴,真可比得上一段新藕,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才这么一挥手,我就浑身燥热,心里搔痒难当,下身竟有了反应。

一时顾不得许多,只想见下这女子的真面目,跨上两步,口中说声:“夫人恕罪!”右手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这一边光线是甚暗,一时看不清周围景像,待得眼睛适应,往那女子脸上看去,我惊呼出声:“阿萝!”

才喊出来,就知道错了,这女子长的与阿萝确有几分相似,但神情却迥然不同,阿萝总是低眉顺目,一点小事就羞得抬不起头。这女子却神情自若,眉角眼稍活泼泼的,只痴痴地盯着我看。

我挤了挤眼睛,重新端详,却又觉得这女子颇似月梅,再看又有小玉小红的影子,再又像春暖阁的迎香,惜红院的花蕊,快意轩的雪妮,秦淮河上乐静宜,橘子洲头邵心旖……

生命中无数女人在我眼前划过,我当真迷乱了。

我难耐欲火,竟不知羞耻的与她欢好起来,正在欲仙欲死之际,忽然又觉得她侧面似曾相识。

我心头大震,起手将她头扳了过来,确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月梅!”

怎么可能?刚刚看时明明不是,怎地忽然又变成了月梅。这……这可如何是好!

正思忖闲,那女子对我邪邪一笑,突然整个头颅掉了下来。

“啊也!”我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礼仪,拔腿就跑,到得楼下,却见那些女子,都变成无头的厉鬼,纷纷向我扑来。

我退无可退,眼见是性命不保,心中一急,竟悠悠的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已是日上三竿,外间甚是安静,大约人都出去了。我坐起身来,想起梦中情景,不觉哑然失笑,五彩画舫分明是少年时在眉山经常胡闹的地方,只没有那么大,算起来也有二十几年了。至于季常,他是阿萝的表亲,自我被贬出京,也有三年不见了。

眼见案上阿萝所爱的麒麟镇纸尚在,而她也已经故去十年了。

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百年,百年之后,一抔黄土掩盖风流,我望着那麒麟镇纸,不觉垂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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