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的山民在悄然无息中慢慢的多了起来。
泉州城的掌柜闻风而动,平时都难得一见的大掌柜,大管家都走了出来。
因为这些山民下山都带了很多好货。
奇了怪了。
原本很好说话的山民这次却把价格咬的恨死。
仿佛都商量好了般,就不跟你讨价还价。
一张野猪皮三贯钱不松口。
搁在平日,最多两贯钱。
野猪皮是好东西,无论在哪里都是好东西。
尤其是那种老猪皮,一直以来都是各种掌柜的心头之物。
可以用药,可以制作皮衣,还可以做盔甲的内衬。
在遥远的靺鞨部,一张完好的野猪皮还能换个女人。
货物的本质其实一直都不会变,好东西,无论在哪里都是好东西。
价格不松口,让各掌柜很苦恼,一直在问能不能商量一下。
可山民就是不松口,嚷着让一下,别耽误他做生意。
掌柜的恨恨而去。
实在有些贵了,这些货物只有长安洛阳才能卖高价。
可这么远运回去,那赚的钱就少了,有些不划算。
掌柜甩袖离去,准备再等等。
卖皮子的却笑着嗓嗓好货不等人。
要说论融合,山民和大唐人是融入最快的。
一样的发色,一样的眼眸。
口音虽不同,但说的话都是八九不离十。
如今的山民都以大唐人自居。
不过他们在介绍自己的时候会加一句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别想搞歧视,山民虽然学问不高,但不代表他们傻。
他们有着各种方法来证明他们是本地人的合理性。
也别论家世,论家世人家能给你说到战国时期,他是某某的后人。
不信?
不信就拉着你去看石碑,虽然不认识字,但指着石碑上的某某说这是他的先祖。
搞到最后,从大唐各地来泉州讨生活的却成了可怜人。
山民融入的很快,异族人却依旧格格不入。
明明没有人特殊对待他们,衙门的政策也无任何不妥。
就连皇帝都主动做表率,说“朕独爱之如一”!
可这群人却始终认为,你对我好是你应该的。
想着所有的事情都该按照他们的想法走,大家就该听他的。
讨厌种田,希望不种地就有吃有喝的。
既要,又要
所有的事情都在主动的让步,动不动,就把歧视挂在嘴边。
不合心意,他们那颗敏感的心就会认为你这是歧视他们。
他们在被特殊对待。
大食人一来,某些人就好比看到了亲人。
听说西边的突厥汗国正在厉兵秣马,一听自己是神的后代,这群人的心就不安分了起来。
如今,嚣张的走在大街上,随意的翻检别人的皮货。
嘴里用着谁也听不懂话在那里骂骂咧咧。
“要开始了!”
顾家树点了点头:
“很聪明,言语挑起纷争,制造混乱后把无辜的人卷入进来,一旦乱起,人就不能称之为人了。”
顾家树和林间秀冷眼看着一切。
虽然此时出手可以制止一切,但今日制止了,那明日,后日又该怎么办呢?
不连根拔起,这一天只是早晚而已。
“贼你达!你这面食狗都不吃,退钱.....”
山民听懂了,无缘无故被骂无所谓,但想吃白食不行。
一碗面汤就朝着骂自己的那位黄头发的人脸上盖了上去,两人顿时扭打在了一起。
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围了过来。
衙门的人来了,按照规定,无故斗殴要全部抓回衙门。
审问,判定对错,然后根据轻重来制定惩罚。
衙门的人刚到,那些色目人就开始大声的吆喝衙役打人。
中间还夹杂着各种听不懂的话语在高声的呼喊。
衙役挤过人群,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眼前一黑。
后脑的剧痛紧随其后,木愣地伸手摸了摸……
一手鲜血。
紧接着身子猛地一个趔趄,低头一看,有一个食人正在抢夺自己的佩刀。
衙役顿时反应过来,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腰刀不让人夺取。
“作乱,有人作乱,示警,快示警……”
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句话,在他喊完后就再也出不了声。
一柄锋利的短刃已经撕破了他的皮甲。
狠狠的拉扯下,腰部留下一个巨大的口子。
“逆贼当死!!!”
……
“衙役杀人了,衙役杀我们的突厥人了,故意的,他们就是故意的……”
泉州城的西边开始着火,有人在故意放火。
随着烟雾升起,泉州城到处开始着火,一群群的异族人开始走上街头。
打,砸,放火,制造混乱……
骚乱变成了作乱。
各掌柜迅速的关上大门,在大门后,大唐人开始武装。
国朝多年的大胜早已经把雄风注入了他们的体内。
他们此刻在等着,等着衙门来人,只要衙门的一声呼喊,他们就会立刻冲出去。
平叛有功。
就算没有军功,但赏赐是绝对少不了的。
这场乱子是大食人计划了很久的,所以从一开始目标就很明显。
放火,制造混乱,然后他们有计划的朝着府库冲去。
他们抢习惯了,如此富饶的泉州城自然要抢掠一下。
而在港口,大食人的船已经升起了船帆。
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抢完了就跑。
大海这么大,出了海你到哪里找去?
这个法子用了很多次,不然来大唐做生意的那些香料都是怎么来的?
都是在天竺抢的。
脱去官帽,头戴玉簪的顾家树用饿狼一样的眼神盯着各家掌柜。
那眼神里面压抑的杀意仿佛随时可能喷涌而出。
“我不知道你们各家在背后扮演着什么角色。
你们此时赶紧祈祷,祈祷别让我查出来。
若是查出来了,你们都得死。”
顾家树扫视众人:“岭南是我大唐之地,不是你们分疆裂土的图谋之地。
我出手只是针对骚乱,等到大军前来那就是平叛!”
顾家树冷哼一声:“大军平叛不管对错,只管杀人。
届时就算想回头也回不了头,灭族是最轻的惩罚。”
话音落下,独孤家的管事站出身来,大声道:
“独孤家一百余口随时听候调遣。”
许家管事随后也站起身来,掷地有声道:
“许家三十余口,愿效犬马之劳。”
“令狐家十八口随时待命!”
“尉迟家八十三口……”
顾家树眯着眼,把所有人的样子记在脑海里。
随后他把冰冷的眼神看向了默不作声的泉州城县令易卜拉欣。
“易县令!”
易卜拉欣咬着牙站起身,他身子有些颤抖。
他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想着自己的那生死不知的幼子。
“周御史,下官有罪,此事交给下官如何?
犯事的突厥部众下官会亲自砍下他们的脑袋,把他们的脑袋挂在旗杆上!”
“突厥?你还在替他们说情,为何?”
周家树冷哼一声,拍着户籍册子怒声道:
“至贞观十二年起泉州城就没有什么突厥人,都是登册在籍,分了土地的大唐人,你此刻说这话是何意?”
易卜拉欣悲伤道:“周御史,此次作乱一定有我先前的族人。
他们已经不是大唐人,请上官下令吧!”
“你去码头,跪地者不杀,其余皆斩,不得惊扰百姓!”
易卜拉欣猛然抬起了头,他不知道这是试探,还是足够的信任。
但易卜拉欣不敢去深想,只有抱拳领命。
“喏!”
“令狐老掌柜!”
“小的在!”
周家树拱手笑道:“可敢秉笔直书?”
须发皆白来自令狐德棻家的老头闻言岣嵝的腰杆立马就挺了起来,笑道:
“只要不嫌弃老朽的字丑陋粗鄙,小人愿意效劳!”
“有劳了!”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