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贡院门前。
范闲双手背负在背后,神色一改往常。
若不是范闲面滑无须年纪尚小,这样的姿态摆出去,绝对会被人被人说是久混官场的朝中重臣。
听闻范闲这话,自称吴斌的考生脸上登时涌现出些许虚汗。
而那礼部官员赶忙追问道:“你可是端州奉化县来的吴家吴斌?”
听着这话,吴斌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赶忙点头:“回大人的话,正是在下!”
确认了身份后,这礼部官员赶忙抬手朝范闲行礼,继而压低声音道:“小范大人,这位是太子交代过的……”
这礼部官员话尚未说完,不曾想范闲却直接抬手,一把将他推开。
看也不看对方一眼,范闲再度对着吴斌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把东西拿出来,本官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就地革去功名!”
闻言,满场哗然。
革去功名可不只是无法参加春闱那么简单,一旦失去这个身份,那么他们的所有特权都会随之消失。
被当着众人的面被推搡开,那礼部员外郎的脸色刷的沉了下来。
“小范大人,下官可是提醒过你了,若是太子殿下晚些时候问起来,这责任,您可是逃脱不掉的。”
面对这人的威胁,范闲板着的脸上多出几分不屑笑容:“我既为主考官,自然要负责为庆国择选良才。”
看了眼吴斌的衣襟,范闲接着说道:“若考过春闱都是这么些货色,还叫什么考试?”
言毕,范闲目光如炬,第三次落到吴斌脸上。
这一次,没等范闲开口,那吴斌已经主动从衣襟处扯出一块和麻布。
这布块和吴斌的衣服颜色相近,但若是仔细看,还是能发现端倪的,负责检查的官员却直接将这一点给直接忽略。
原本范闲只以为是检查的官员不够细心,不过从刚才那位礼部官员的口中,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太子党!
为了培养亲信,太子的手,已经伸了这么远了吗?
还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旁人留啊?
念头至此,范闲脸色更显阴沉:“来人!”
听到范闲这话,那礼部官员和检查的官员全都一脸茫然。
礼部负责春闱事宜,而众所周知,礼部可是太子殿下的手足,范闲打算在这儿招人?
那礼部员外郎轻轻哼了一声,心中升起几分讥讽。
当贡院是什么地方?
面对范闲的命令,周围官员和礼部所属的兵卒都没有一人给出反应。
看到看到眼前这一幕,礼部员外郎越发得意,暗地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挑拨众人对范闲施压。
检查考生是否作弊的小事儿都要插上一手,真当自己是本朝大学士了?
若没有太子殿下开口,他能担任此次春闱大会的主考官?
就凭他一个小小的太学奉正?
这礼部员外郎得想法尚未落下,周遭倏然多出几道黑影,行踪诡秘,甚至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出现的。
监察院六处暗探!
“给言冰云传消息,让他带人过来,接手考生搜身事宜,不得有半点疏漏!”
随着范闲的话,暗探中有一人点头,继而起身一跃,踏着树枝,径直朝监察院方向看去。
庆国人皆知监察院名头,此时看到这批人,无不被吓得胆战心惊。
而那个礼部员外郎也被惊得张大了嘴。
若不是看到这几人,他甚至忘了,眼前这人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监察院,一处主办!
挥手让剩下的探子离开,范闲转头看向被惊呆的考生们。
“春闱,事关重大,多少人呕心沥血寒窗苦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在考场上大放光彩。”
“我不管你们背后有多少背景,有什么人撑腰!”
“此次春闱我是主考官之一,若是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招,自此以后,就断了取仕的想法吧!”
顿了顿,范闲收敛了几分语气,缓缓道:“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谁身上还带着小抄题册,等下监察院会负责搜身,想必各位都是知道监察院的手段的。”
“真到了那个时候,悔之晚矣!”
撂下这么一句话,范闲一挥袍袖,转身朝贡院里走去。
那礼部员外郎愣愣神许久,赶忙一路小跑追了上去,直至目送范闲进了贡院大殿,又马不停蹄的朝另一处跑去。
春闱尚未开始,就有消息随之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因为那个礼部员外郎的缘故,东宫太子这边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
“范闲不仅把那人的小抄翻了出来,甚至还调来了监察院负责把守入口?”
“是!”
负责传递消息的宫人弯了弯身,又补充道:“另外,听范闲的意思,似乎是有心整治此次春闱的风气。”
即便宫人没有明说,太子仍旧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以往春闱,朝中几方势力都会达成某种默契,不管采录多少人,到最后终究会被他们瓜分干净。
至于剩下的那些,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会被他们剔除在外。
“不曾想,范闲居然还有这般心胸。”
太子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案桌上。
桌子上,还放着范闲早些时候题诗的那副画。
见太子面露笑意,那宫人忍不住询问道:“殿下,范闲如今是四大主考官之一,背后又有林若甫监察院之流协助,若是真的让他得手了,那咱们……”
他这话,并未说完。
挥手打断了宫人,太子径直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为何费那么大的代价把他送上主考官的职位?”
“他如果不这么做,才会真的让我失望。”
说着,太子已经满脸笑容,神色中带着几分满足。
“将这幅画装裱起来!”
得到这么一个好消息,太子心情极好,又有了动笔的念头。
闻言,那宫人赶忙上前将画作小心翼翼收起来。
等到侍女将作画的一应笔墨全部盛到面前,太子单手持笔,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在何处落笔。
足足静默了许久,太子嘴角稍稍扬起,单手撩起衣袖,缓缓落笔。
“一朝风起京都动,两龙戏珠云遮天。”
不过写下前两句,太子心中兴致便散去了大半。
顿笔好半晌,太子不由得好奇道:“你说,他怎么就能一口气写下那么多千古名句呢?”
正站在两侧伺候的侍女听到这话,立即跪下俯首,哪里敢接腔。
太子哼了一声,脸色沉了些许。
“我果然没办法喜欢范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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