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的伤?!”
高达这才注意到范闲浑身是伤,关切地急呼道。
“不碍事,都是小伤。”
范闲摆摆手,走在长廊边扶着膝盖坐下,看向谢必安尸体的眼中喜意与快意交织着。
自进入京都开始,谢必安就奉二皇子的命令屡屡对自己暗中下手,更是在出使北齐、虎门关两件事上让自己深受其害,现今能除掉此人,他只觉周身的伤痛都轻了些。
更何况,此人是二皇子的得力心腹,除掉了此人,便相当于斩掉了二皇子的一条臂膀,而少了一条胳膊的二皇子,对付起来就没那么棘手了!
“噔噔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范闲的沉思。
只见柴府管家匆匆从前院跑了过来,先前他通知完柴天仁父子前院的变动后,当先去了前院,倒是逃过了谢必安的剑,此时久等柴天仁父子不见,这才又忍不住再次来找。
行至长廊处,管家扫了地上一眼,顿时大惊失色:“老爷!天仁少爷!”
眼前的长廊地面上,柴泰初与柴天仁仰倒在地,胸口一片黑红,气息全无。
任谁都能看出来二人已死。
“柴家主与少家主遇到刺客袭杀身亡,不过刺客也已经伏诛了。”
范闲在高达的搀扶下,从长廊外走了过来。
管家这次看到范闲衣衫破败带血,不远处的池塘边上更是倒伏着一具尸体。
“侯……侯爷……”
管家只是下意识地冲范闲行了一礼,便呆呆地看着地面上的两具尸体,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他虽然是大家族管家,久经风浪,但骤见两代主子成了死人,还是满心惊惧,神思恍惚。
“咳——柴管家?”
范闲轻咳一声,出口唤道。
管家茫然地循声看过来,见到范闲清明的眼神,回过些许神来。
“三……三太爷,家主出事了,三太爷!”
管家有些惊慌地喊叫着,也顾不得朝范闲施礼,拔腿便往柴宣德所在的柴家后院跑去。
“高达,你先帮忙把这三具尸体收拾起来,谢必安的得送到旧衙!”
范闲转头朝着高达吩咐一句,见高达点头应下,他这才带着海棠朵朵前往柴家后院。
“三太爷!”
范闲才一脚踏入后院,便听到凉亭处传来管家惊慌的喊声。
他面色一变,连忙疾步跑向凉亭。
只见亭中,柴宣德一手紧紧攥着空酒杯,趴伏在石桌上。
他老脸朝向亭子口,七窍尽皆渗出黑红色的血迹。
范闲才迈入凉亭便见到了这可怖的一幕,心下一凉,三两步跑到柴宣德面前检查了一番。
“死了……”
范闲冲着跌坐在一旁老脸苍白的管家摇摇头,情绪有些低沉。
他随后从柴宣德手中拿起空酒杯,放到鼻头闻了闻,神色愈加黯淡。
这杯中还残留着一些酒液,带着入喉即死的剧毒,显然柴宣德在同自己谈话之时,就已然决定了赴死。
也难怪柴宣德先前一反卷宗中的形容,对自己这个是敌非友的陌生人说了那么多话,这也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呼……”
范闲眼神阴郁,长出了一口气,在亭中来回踱着步。
柴家寿宴之日,三代掌门人先后身死,这番剧变让几经风浪的他心绪都有些无法宁静。
“侯……侯爷,”管家愣了半晌,突然上前凄声哀求道:“侯爷,我们柴家遭逢剧变,无人主事,还请侯爷主持大局啊!”
管家一边哀求,一边连连顿首,想要五体投地叩拜又怕范闲拔腿就走,双手紧紧地抱着范闲的腿。
柴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奴才怎么也支撑不住局面,眼下只有找上范闲这个平北侯,才能不至于让柴家的乱象继续下去。
“你要我主持公道?”范闲皱眉,看着管家道:“柴家的事我不便插手,还是请柴管家去府衙报官吧。”
范闲的话语中,拒绝的意思明确。
他在寿宴上向柴天和发难,在外人看来与柴家已经是矛盾深重,若是此时接手柴家事宜,未免会有趁火打劫的嫌疑。
况且……柴宣德吐露真情后自尽、谢必安突然出现,这些都表明柴家的秘密比自己想象的更多,他若是贸然接手柴家事宜成为当局者,难免会一叶障目。
“侯爷,你与三太爷一见如故,不能对柴家见死不救啊!”
听闻范闲拒绝,管家慌忙之下口不择言,高喊道:“柴家剧变就在眼前,整个沧州城数您身份地位最高,还请您不吝善心,帮帮柴家!”
范闲听闻管家的话语,脸色剧变,冷声道:“柴管家慎言!”
说完,他也不再看管家,冲着海棠朵朵点了点头,一起向着前院走去。
那管家坐在原地愣了片刻,怔怔地看了柴宣德的尸体一样,拔腿朝范闲追去。
柴家前院。
与早晨时的喜庆热闹不同,这里此时早就是一片死寂。
铺着红布的桌椅东倒西歪,写着寿字的红纸散落满地,先前还在相互交谈着的宾客们东倒西歪地趴在地上,七窍流血气息全无。
饶是范闲见过不少世面,看到这诡异的画面也不禁动容。
他虽已拒绝管家主持柴家大局的请求,但心下也有些好奇,索性蹲着身子在几个宾客身边拿起碗碟检查了一番。
一经检查,他这才发现酒菜中皆有柴宣德所服那种剧毒,只是这里的毒性被稀释了一些,是故许多人在饮食后过了一会才毒发身亡。
“站住,孙六,你……你在干什么?”
范闲身后不远处传来管家的呼喝声,他回头看去,发现管家正与一名身着柴家家丁衣服的人缠打着,那穿着家丁衣服的人怀中还抱着个鼓囊囊的包裹。
“孙六,你偷柴家的东西?!”
管家一把扯开包裹,见到里边露出的上好玉石,又气又怒地呵斥道。
“大管家,我刚才都听到了,柴家人都要死绝了。”
“这好东西他们在地底下也用不着,还不如便宜了我们。”
“来,这个你拿着……”
被叫做孙六的家丁说着,将一件玉器塞到了管家怀里,继续朝着门外跑去。
“站住!”
管家一把扯住孙六的袖子,斥道:“孙六,这可是主家的财物,你不能拿!”
“滚开!”
被扯住衣袖的孙六脸顿时冷了下来,一脚就将管家踹倒在地。
“妈的,主子都死绝了,你还给老子摆那副管家派头,呸!”
孙六不屑地朝着管家啐了一口唾沫,转身就要继续往外跑。
“高达。”范闲望着孙六的背影,轻轻开口。
“锵。”
高达身形一晃,落在孙六面前,闪着寒光的剑搁在了后者脖子上。
“咣当……”
孙六吓得肥脸立时煞白,手上包裹中的财物散落一地,绷紧了身子不敢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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