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
定州大捷,日逐王重伤?
范闲看着消失在滚滚烟尘中的报信骑兵,眉头微锁。
自己离开定州不过十二日,叶重便取得了这么大的战果?
这可不是定州围城那种小打小闹,而是货真价实的两国交锋,又都是机动性强的骑兵,加上前期准备、后期收尾,有时候延绵数月都是有可能的,怎么会在短短十二日内……
不!如果除去信使在路上花费的时间,那便是十日!
十日时间,在西胡人如鱼得水的草原上获得一场大捷,重伤了掌管西胡最大军权的日逐王,叶重是怎么做到的?!
叶重用兵,向来是以稳抓稳打为核心,要做到这一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大人,我把人叫回来,您问问详情?”
王启年察言观色,看到范闲皱眉之后,请示道。
范闲收敛心神,斜睨了他一眼:“老王,你胆子可真大啊,半路拦截送捷报的信使,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怎么,觉得人间不值得?”
唰——
听到范闲略带调侃的话语,王启年的冷汗直流。
他方才只想着帮范闲打听清楚情况,却忘了这一茬。
“大、大人,王某可、可绝对没这个意思。”
王启年连连摆手,讪笑道:“王某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范闲懒得和他计较,摆手道:“行了,准备启程,到了万年县驿馆先歇下来。”
“那时候,捷报的具体内容,差不多也该传到我们耳朵里了。”
王启年连声称是,开始去安排启程事宜。
一行人既有玛索索的车驾,又带着包括林居瞿、何生桓在内的十几辆犯人栅车,又走了足足半日,才到万年县驿馆。
因为上次勒北桐杀死闾权都尉的事情,这里的驿丞已经换了个人。
说起来,范闲前两次到万年县,直接间接将万年县上至县令、下到捕头、驿丞换了一茬,可谓十足的万年县官吏克星。
新来的驿丞深知此事,对范闲一行极尽谄媚之能事。
范闲等人的一应要求,尽数满足。
在范闲的要求下,他第一时间送来了今日的最新邸报。
果然不出范闲所料,邸报上已经刊登了定州大捷的具体内容,现在仅仅分发到京郊的万年县等,再过几日,就该全国皆知了。
上边写明,叶重料定日逐王思维固化,也会觉得他只会稳扎稳打,于是趁着日逐王刚刚列阵,以逸待劳不等后勤完全送上来,便冲击日逐王军阵,亲自斩下了日逐王一臂。
首战告捷,叶重号令瀚帖儿等归化胡部四面夹击,短短三日时间,全歼日逐王及右贤王帐下五万精兵,俘获牛羊无数。
“这一仗,可保定州五年无兵祸之忧!”
高达身为土生土长的庆国人,看得热血沸腾,不由地晃着邸报感叹道。
只是他这话说完,却发现范闲、王启年、叶仁三人都是摇头,似乎并不赞同他的说法。
还没等他发问,便听范闲笑道:“只怕……定州的边境又得往西推进,叶重将军一时是回不来了。”
“大人说得是,”王启年接上话,点头道:“尤茂典伏诛,小言公子重整了定州情报网络,西胡内部单于昏聩、左右贤王势成水火的祸乱,便会明晃晃展露在陛下眼前。”
“陛下雄才大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叶仁目光闪烁,虽然没有说话,显然是赞同王启年和范闲的话的。
见此,高达顿时和泄了气的皮球般:“啊?还要打啊?”
范闲轻笑:“陛下想要的是不世之功,单单日逐王的一条臂膀,可远远够不上。”
……
虽说有些忧心穷兵黩武对庆国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想到西边的那场大捷,范闲的情绪也有些高昂。
他与王启年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难得地讨论起西境战事来。
只是没过多久,便见一个监察院官员匆匆走了进来:“大人,言大人来了,在驿馆门口等着您。”
言大人?
范闲停下讨论,微微皱了皱眉。
整个庆国,能被监察院官员直接称为言大人的,只有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的监察院四处主办——言若海。
他来干什么?
念头至此,范闲起身道:“走,去见见。”
驿馆门外。
言若海双手拢袖,身后跟着的四五十位监察院官员,周身散发着阴寒气息,手拿锁链镣铐。
见到这一幕,匆匆赶来的范闲瞳孔微微收缩,心中略微凛然。
来者不善!
“言大人,恭喜令郎在边境屡立奇功,虎父无犬子啊。”
范闲朝着言若海拱了拱手,以示尊重。
“侥幸罢了,”言若海敷衍了一句,看向范闲:“我今天来,是特意同你交接定州犯人的。”
交接犯人?
范闲心中一沉——言若海说的,是何生桓那些北齐密谍?
可这些人是自己擒拿的,按照监察院的规矩,应当由自己处置啊,言若海一个半退休的主办,来凑什么热闹?
范闲定了定神,看向言若海:“言大人的意思是,这些人犯,由你接手了?”
言若海点点头:“正是,四处负责京外地方事务,这些人我来接手,合情合理。”
“送客!”
范闲一挥袖袍,冷着脸朝门内走去。
何生桓等人是北齐密谍,潜伏定州二十年,言若海身为四处主办,一不能察觉尤茂典的无能,而不能找出这些密谍,是显而易见的失职。
他前来要人,无论是想要将功赎罪,还是想着将这些人掌握在手中掩饰过错,在范闲看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些北齐密谍在定州不知做下了多少血案,汝漕塞的方钦若、云阳寨的征西军等等,现在还死不瞑目,范闲不可能让他就这么轻易把人带走!
“范提司!”
言若海望着范闲的背影,提高了音量:“带走这些人,是宛长的意思。”
范闲脚下步子一顿,转头看向言若海:“陈萍萍?”
“没错,”言若海点点头:“宛长的意思是,你在定州够忙了,这些收尾的小事,交给我们这些老骨头处理就行。”
范闲转身面对着言若海,眉目低敛,思索起来。
陈萍萍不是那种文过饰非的人,他要这些人,有什么用?
是庆帝有了其他的安排,还是……陈萍萍良心发现,想要暗中处理了这些人,帮言若海保住晚节?
心思急转间,范闲深吸了口气:“人你可以带走,我会亲自去问宛长。”
陈萍萍是宛长,自己只是提司,若拿人是陈萍萍的命令,自己还是不抗命为好,除非自己不想要监察院的力量了。
若是陈萍萍在眼前,自己还能争辩一番,但他既然派了言若海来,显然是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给自己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宛长在院子里。”
言若海回答了一句,挥挥手,带人上门拿人。
不多时,一辆辆罩着黑布的栅车被拉出驿馆,言若海带了包括林居瞿在内的所有人,朝京都回转。
这一行人走了没多久,便见一队禁军呼啸而来:“圣旨到,小范大人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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