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内,茶客不多,稀稀落落三五人。
范闲坐在角落,手握茶杯,因为二皇子的话而眯起了眼:“据说?”
“据说。”
二皇子点点头,笑道:“我埋在东宫的人只在外围,确切的情报,无法得知。”
范闲的眉头蹙了蹙,将手中热茶一饮而尽。
莫泉的能力,在一处能排前五,又有自己给的提司腰牌开路,再加上渭州情报主官的配合,不应当比贺宗纬动作慢。
若是贺宗纬提前得到了关键证据,而莫泉那边还没有消息,那只有一种可能——渭州的情报主官出事,莫泉得不到当地的支持!
“太子的性子你我都知道,拿到贺宗纬带来的证据后,他绝不会大方到要和我们共享。”
二皇子神色平淡地看着范闲,继续道:“合作一次,如何?”
说着,二皇子为范闲倒了一杯茶。
范闲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回院里一趟,随后,你我一起去见太子。”
语毕,他站起身,看了一眼二皇子新倒的热茶,又环视四方一周:“对了,殿下下次要见范闲,没必要刻意选在户外,又找这么多人来,我去你府上,也是可以的。”
这话说完,范闲朝二皇子点头示意,揣着手缓缓走出茶楼,向着监察院而去。
茶楼内。
在范闲走后的一瞬间,原本三三两两谈天说地的茶客们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身。
下一刻,他们齐齐起身,朝着二皇子躬身作揖:“殿下。”
“都散了吧。”
二皇子朝着众人摆摆手,提起一壶茶,慢悠悠朝着茶楼外走去。
他趿拉着鞋子,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却全然没有察觉似的。
走到门口,二皇子脚下不停,侧头吩咐了一句:“好生安慰一下老板,今日的损失,府上三倍赔偿。”
“是。”
身后众人恭声应答,一同行礼应答的,还有茶楼外数个摊位的摊主。
二皇子满意地点点头,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茶楼已经不是茶楼,从掌柜、伙计到茶客、说书人,都是二皇子的部属。
这一点,范闲早就看了出来。
这位皇子,正如其生母淑贵妃所说:心思重,从不与人一见如故。
既然心思重,在波谲云诡的夺嫡斗争中,自然也时常会对自身的安全产生危机感。
先是有谢必安寸步不离,后来变成了范无救,二人死后,这位二皇子深居简出,此次冒险在茶楼邀约,看似坦荡,实则做了多重防备。
茶楼内的茶客都是拳脚好手,掌柜伙计轻功独到,街外小贩摊位上藏着兵刃。
这些,在范闲天一真气带来的敏锐感知之下,无所遁形。
以往不甚注意,现在有过几次交锋,范闲对于二皇子的行事风格,可谓是愈加熟悉。
思索间,范闲已然来到了监察院。
王启年等在门口,恭敬行礼:“大人,莫泉受了伤,等在一处衙堂。”
受伤?
范闲蹙了蹙眉,没有说话,随着王启年来到了一处的衙堂。
堂上,莫泉吊着右臂、右腿裹着绷带,正坐在椅子上,身旁还放着一副拐杖。
冷师兄背着药匣正欲离开,看样子是刚为莫泉看过伤。
“师兄。”
范闲上前朝冷师兄行礼,问道:“伤势怎么样?”
“不好说,”冷师兄一双小眼睛中带着宁州,摇头叹道:“伤他的是个高手,只两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我虽然全力治疗,但将来势必会留下后遗症。”
说着,冷师兄回头看了莫泉身边的拐杖一眼:“若是恢复的好,只会手上不能拿重物,脚稍微跛一些,可以扔掉拐……”
后半句,冷师兄没有说。
范闲心中了然,若是恢复得不好,只怕莫泉这一辈子,都得与拐杖作伴。
“多谢师兄,范闲改日,请师兄吃醉花楼的醉肘子。”
范闲朝着冷师兄拱手道谢,情真意切。
醉肘子是冷师兄的最爱,却碍于俸禄一年难得吃一两次,放在往常,范闲说这话,他立即就能喜笑颜开,只是今日,却只笑了笑。
“小师弟客气了,进去看看吧,改日再说。”
语毕,冷师兄拍了拍范闲的肩膀,起身离开。
范闲目送其走远,脸上不喜不悲,踏入了衙堂。
莫泉这时才注意到了范闲的到来,羞愧地低头:“大人,属下……”
“太子的人做的?”
范闲打断莫泉的话,声音平静地问道。
只是这话中隐含的冷意,连站在门口的王启年,都能察觉到三分。
“太子?”
莫泉出乎意料地摇摇头:“并非太子的人。”
“六日前,属下查到渭州主官徐佩甲勾结徐继礼,隐瞒渭州方面有关徐家的情报,于是带人前去质询,并按照大人的吩咐,剁了徐佩甲的头。”
“随后,属下将人头交给宫典将军保管,亲自开始查案,花费三日时间,终于找到了徐家的关键证据,却遭到了刺杀,对手身手了得,三两下弄残了属下。”
“贺宗纬与属下同时想到这件证据,我先他一步,却因为刺客的原因,让他抢了个先,刺客临走前想要一起杀了贺宗纬,被闻讯赶来的宫典将军救下。”
能杀贺宗纬的刺客,定然不是太子的人,这是个简单的道理。
范闲坐在床边,静静听完了莫泉的话,看向后者:“这件事后,我保举你做渭州情报主官。”
莫泉愣了愣,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多谢大人。”
身为一处精英,莫泉的智商不比能力低,自己手脚筋各断一条,外放做一州主官,已经是破格的殊荣。
范闲面容稍霁:“证据是什么?”
莫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属下从徐家兄弟查起,发现徐家兄弟早就搬离了徐家祖宅,另立门户,平素与祖宅之人也不甚亲近。”
“而死者徐盛典,与徐天麟素有生意往来,应当家财万贯,却是家徒四壁。”
“再加上徐佩甲与徐继礼勾结隐瞒情报的原因,属下觉得徐天麟身上有秘密,于是决定去徐家祖宅暗中调查一番。”
“便在这途中,属下遭到了刺杀。”
范闲的眼睛微眯:“所以……贺宗纬是掌握了徐天麟的秘密,这才匆匆回京?”
这其中,只怕存在着能让案情发生重大变化的证据,否则莫泉不会遭到刺杀,贺宗纬也不会这么着急回京!
念头至此,范闲伸手抄起莫泉递来的文书:“老王,还记得徐天吉身边的那个老仆吗?”
王启年一愣,随后拱手:“大人,我这就去拿人!”
语毕,他迈步朝监察院外走去,步伐急促。
半个时辰后,宫城外。
东宫的车驾难得地轻简,贺宗纬骑着骏马伴随太子轿辇,朝刑部大牢匆匆而去。
便在绕过一个路口后,车驾不得不停了下来。
路面上,范闲与二皇子的车驾并肩,挡住了通往刑部大牢的必经之路。
二皇子秉持着一贯的不羁,而范闲笑容可掬,等在车驾前。
“太子殿下,说好了四人会审,您得了新证据,既不告知舒大学士,也不与我和二殿下通气,未免有些不合适。”
范闲拱手朝着轿辇行礼,率先出了声。
轿帘晃动,里边的太子似乎有些难堪,并没有出声。
轿辇旁,刚刚立了大功,春风得意的贺宗纬坐不住了。
他驱马向前,来到了范闲对面,冷笑道:“小范大人不是也派了人去渭州,自己实力不济找不到线索,怎么反而怪在了太子殿下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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