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麟一家百余口,一夜之间被马贼杀绝,这件事,是渭州案的导火索。
海棠朵朵口中说马贼所在,正是范闲现在需要的东西。
只是她话留一半,显然是还有其他的用意。
念头至此,范闲正色道:“你想做什么?”
海棠朵朵挪了挪身子,认真地看向范闲:“两个地点,换你退出渭州案。”
“有了这两个地点,你就算半途回去京都,也没人能说你无功有过。”
以徐氏的运货方法做条件,提议让范闲抽身而退失败后,海棠朵朵再度提出了这个提议。
范闲的神情怔了怔。
“呼……”
他长舒一口气,站在窗口,背对着海棠朵朵。
“庆庙一战后,你晕倒在徐氏祖宅门口,一定会被有心人看去,传入庆帝口中是早晚的事。”
“而你又与我有旧,堂堂北齐圣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所在的渭州,还重伤垂死,被庆帝知晓后,难免会让庆帝怀疑我在暗地里做什么小动作。”
范闲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怅然。
海棠朵朵靠坐在床榻上,望着他的背影,神情几番变换,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话。
屋内安静半晌后,范闲再度开了口:“从一开始,你就不是因为担心君山会的势力,才让我抽身而退。”
“慈山县,我受伤昏迷的时候,你没让我退,反而救下我,更是利用我杀了黑蛟。”
说着,范闲转过身来,看向海棠朵朵:“而现在,我身边有五竹叔,天下除了大宗师没人能伤到我,你却让我退,是因为你已经暴露在了台前,不想因为你的身份、你的行为而拖累我,让庆帝因为猜忌而对我下手。”
“我说的对吗?”
范闲最后一句话,语调淡淡,却让海棠朵朵的眼睑不断抖动。
片刻后,海棠朵朵抬起了头:“范闲,你可真会自作多情,你在渭州,庆帝的目光就会放在渭州,对我行事不利,这才是我让你抽身的理由。”
她的话语神态,与往常无异,带着一丝强势与不屑。
范闲却是淡笑一声,摇头重复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海棠朵朵的话语、表情,强势的姿态,在这一瞬间都凝滞在了脸上。
范闲低头理了理袖角,侧头大喊:“老王!”
“诶,大人!”
院中传来王启年的回应。
不多时,他便出现在房门口:“大人,您找我?”
范闲朝他笑笑,吩咐道:“帮我写一份请罪折子,就说我深觉渭州案难办,私下请了好友海棠朵朵相助,未曾先奏报,故此请罪。”
王启年一愣:“大人,这……”
话才出口,他便感受到了屋中怪异的气氛,连忙点头:“大人放心,王某这就去办。”
语毕,王启年忙不迭地退出了屋子。
范闲目送王启年离去,转头看向海棠朵朵:“这下,可以告诉我马贼所在了吧?”
他笑得很是纯真,带着几丝畅快。
自己主动将事情捅出去,有什么惩罚都担着,海棠朵朵的忌讳自然就消失了。
床榻上,海棠朵朵没有答话。
她心中咀嚼着一个词——朋友。
方才范闲吩咐王启年时,对她的形容,没有用北齐圣女、九品高手之流,而是用了朋友这个词。
也许在范闲看来,自己身上其他的都不重要,唯有朋友这个属性,才是范闲真正看重的。
罢了。
海棠朵朵听见自己内心响起了一个声音。
她双手揣袖,优哉游哉地看向范闲:“有苹果吗?”
“有有有,我这就去拿。”
范闲连连点头,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屋内,海棠朵朵望着范闲的背影,忍不住咧嘴一笑。
也许范闲是对的,不管什么身份、出身,朋友之间,就讲究真诚二字罢了。
不多时,范闲去而复返,手中托着一盘苹果:“渭州的苹果虽然卖相不及北地,但甘甜多汁,营养解渴。”
说着,他拿起一个递向海棠朵朵。
海棠朵朵拿不起斧头,拿苹果的力气还是有的。
她接过苹果啃了一口,口齿不清地问道:“马贼的藏身地点我会告诉你,但眼下你怎么办,没法自证清白的话,徐氏不会放你出去,难道你愿意将剿灭马贼的功劳让给二皇子?”
范闲跟着拿了个苹果啃着,笑道:“谦让倒没什么,最要紧是不能资敌。”
二皇子现在虽然与他是合作关系,但双方本质上,还是敌人。
范闲又啃了一口苹果:“而且,徐氏宗祠还有一个秘密……”
他将这段日子在徐氏查到的真相,向海棠朵朵详尽地讲了一遍,包括对霍凝雁身份的猜测。
解开徐氏宗祠的秘密,洗刷自己杀害徐昌源的冤屈。
“这么说,你这两条路都已经陷入瓶颈了?”
海棠朵朵啃着苹果,没好气地看了范闲一眼:“京都回去几个月,小范大人是一门心思学宫斗去了?”
这话相当于明着说范闲脑子不够用了。
范闲自嘲一笑,没说什么。
徐氏的事情,他可处理的手法不少,但这次是与太子、二皇子协同办案,不同于往日那种自己单枪匹马的局面,不能由着性子乱来,于是无形中便被掣肘了许多。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海棠朵朵想了想之后,开了口:“据我所知,你身边那位霍凝雁姑娘,极有可能便是上四祖中的火狐,她是个武痴,为君山会做事只为修为精进。”
“你是说……只要我答应帮她精进修为,她也会帮我做事?”
范闲打断海棠朵朵的话,出声发问。
但旋即,他又疑惑道:“可是黑蛟……”
“君山会是个松散的组织,虽然十二祖作为核心互相知道身份,但他们并不一条心,”海棠朵朵打断范闲的话:“火狐与黑蛟相交泛泛,同白鹿更是因为理念不同,有过好几次冲突。”
范闲惊疑地看向海棠朵朵:“这些消息,你都是从哪得来的?”
海棠朵朵没有隐瞒,解释道:“长宁侯最初得到君山会的情报,便是因为渭州下八祖中的一人,因为得罪白鹿而逃到了上京,渭州的君山会,我自然知道得多一些。”
范闲点点头。
随后,他把剩下的苹果往海棠朵朵身边推了推:“你先休息,我去找她谈谈。”
他口中的她,自然便是霍凝雁。
出了海棠朵朵的卧房门,范闲一路直行,来到了霍凝雁的门前。
与往常一样,霍凝雁依旧房门紧闭,不知在里边做着什么。
“霍姑娘?”
范闲对着门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他想了想,提气喊道:“火狐,范闲有事相商。”
吱呀——
门被打开,霍凝雁走了出来。
她神情平淡,并未惊讶范闲点出她的身份。
“说吧,什么事,想策反我就免了,白鹿虽然不是好人,但君山会本身不错。”
霍凝雁站到范闲面前,很是直白地说着。
“先多谢霍姑娘今日相助。”
范闲诚恳地朝着霍凝雁行了一礼,这才继续道:“范闲想和霍姑娘合作一次。”
“我说服五竹叔指点你一段时间,你帮我证明清白。”
霍凝雁挑了挑眉,看着范闲,没有说话。
范闲自知空口无凭,左右看看,折下了院中的一条竹枝。
竹枝在手,范闲气势陡然一变,与五竹有几分相似。
“着!”
他口中轻喝,手里竹枝无声无息,闪电般点出,落在霍凝雁的房门上。
“咄!”
一声钝响后,范闲手中的竹枝刺破了木门。
他松手后撤一步,竹枝插在木门上,晃晃悠悠。
霍凝雁的眼睛亮了——范闲方才所使,俨然就是五竹杀死黑蛟那一招的弱化版,全程没有动用任何真气,却爆发出了强大的威力。
这证明,五竹的手段可以被旁人学会!
“我同意合作!”
霍凝雁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m.
本站最新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