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财物的确是亭承伯家的。”
郭铮在此时站了出来,迟疑道:“小范大人,会不会是亭承伯想要转移财物,所以临时……”
“若真有这么大的事,那名熟悉庄园的奴仆会不讲出来?”
范闲扫了郭铮一眼,平淡地道:“这些财物到底怎么来的,范某倒是有一个推断。”
“五衙之内,有君山会的内奸,在得知郭大人和颜大人的推断后,顺水推舟做了这个局,想要坐实是盗匪洗劫亭承伯庄园的猜测。”
“君山会贼子手段阴诡,既然能偷换金瓜,自然也能将亭承伯府的财物,从封存的伯府当中,转移到这些贼人手中!”
范闲说着,扫了在场众人一眼。
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郭铮总觉得范闲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多停留了一瞬。
他想了想,硬着头皮上前道:“小范大人,这番话归根结底也是您的推断,做不得数。”
“依下官愚见,我们当务之急,还是押送着贼人与赃物回刑部,升堂问案才是正道。”
范闲侧头看了郭铮一眼,笑道:“郭大人说得是,我们这便启程吧。”
闻言,郭铮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却见王校尉在这时站了出来:“诸位大人,只怕咱们还得稍等片刻。”
众人疑惑,一齐看向王校尉。
王校尉抱拳道:“方才我麾下的儿郎来报,小范大人引村民出村之时,还是惊动了几个望风的贼人,他们来不及知会同伴便朝村外逃去,我已经派了人去捉拿。”
“什么?有贼人走脱?”
颜行书的老脸沉了下来,他霍然转身,对着范闲冷声道:“小范大人,你因妇人之仁走脱了贼人,若是其中有贼首,我们这番辛苦,就功亏一篑了!”
他却是找到时机,又开始针对范闲了。
没等范闲说话,孙敬修上前打起了圆场:“颜大人,村中百姓也是我庆国子民,小范大人的决定也没有错。”
“既然有贼人走脱,当务之急,还是以捉拿贼人为重!”
颜行书瞪着孙敬修,毫不相让道:“功劳不是孙大人的,孙大人自然可以站在干岸上说风凉话!”
“此荒村远在深山,四处地形复杂,咱们只带了三百兵丁前来,怎么捉拿走脱的贼人?”
说着,颜行书看向范闲:“小范大人,这次的事情,我要到陛下那儿,参你一本!”
“好啊。”
范闲轻笑一声,平静地道:“我等着颜大人去参,大人奏章上攻讦范闲的话,可别手下留情。”
颜行书一愣。
范闲竟然完全不在乎?
自己可是占着理,要御前攻讦啊!
“噔噔噔……”
就在颜行书愣神之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院外响起。
“校尉,诸位大人!”
一个小将领喘着粗气,兴奋地走了进来:“多亏小范大人定下了事先围好村子的计策,末将捡了个功劳,将几条漏网之鱼全逮回来了!”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小将领身后,正有兵卒押着垂头丧气的贼人。
多亏小范大人的计策……全、全逮回来了?
颜行书看着眼前一幕,听着小将领的话,再想想自己方才的话,一时间身形有些恍惚。
“我等着颜大人的弹劾。”
范闲瞥了颜行书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收兵,带着贼人、货物回京!”
……
通往京都的官道上,范闲一行去时战意蓬勃,回时满载而归。
十四辆大车上的财物被挤到了七辆上,剩余七辆则是充当了临时的囚车,载着被五花大绑的人犯。
然而,在势头正盛的队伍当中,总有那么几个不痛快的人。
撇去一直沉默的郭铮不提,颜行书坐在马背上,老脸阴沉到几乎要滴出水来。
今天这一趟,头是他起的,可事情办完,他却彻彻底底落了个颜面扫地!
孙敬修看到颜行书的样子,想了想驱马赶到了前方,仅仅次于开路骑兵的范闲身边。
“小范大人,下官有句话,犹豫了一路,还是觉得讲了合适。”
孙敬修斟酌着用词,低声对范闲道:“颜大人长于刑名,自命为庆国刑名第一人,当年屈居韩志维之下做刑部右侍郎之时,便觉得韩志维尚书的位子名不副实。”
“后来做了刑部尚书,他的性子愈发不能收敛,近些日子几次对小范大人出言不逊,也是因为不肯承认自己在刑名上弱于小范大人与成、成学子,并非是有意与小范大人为难。”
说这话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范闲,想要窥探范闲的喜怒。
可惜范闲马术精湛,稳稳压着他一个马头,让他始终看不清表情。
“孙大人。”
良久的沉默后,范闲缓缓开了口。
孙敬修心中凛然,连忙道:“下官在。”
范闲微微侧头,看了看他,似笑非笑道:“在你眼中,范某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孙敬修被这话吓得松开马缰,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想想太子、长公主、二皇子、秦家……等等一干人的下场,他很想说范闲就是那样的人,但这种心里话哪能说出口?
范闲没在意孙敬修的内心戏,收回视线笑道:“颜尚书……好像是长公主的人吧?”
孙敬修心神更加凛然,咽了咽口水答道:“是,不过只是信阳出身受过长公主恩惠,在小事上会投桃报李。”
他小声为颜行书辩解了一句。
颜行书此人,在他当初继任京都府尹的事情上出过力,他这才算是真正的投桃报李。
范闲点点头,旋即幽幽道:“孙大人放心,只要不是对范某下黑手下杀手,我的肚量其实没那么小。”
闻言,孙敬修连忙恭维:“小范大人的肚量……”
“出事了!”
队伍后方的一声急呼,打断了孙敬修的话。
范闲与孙敬修一同转头看去,只见后方队伍当中,负责押送贼人的兵卒面色惶恐,正站在充做囚车的大车边上,不知所措着。
“去看看!”
范闲调转马头,来到了大车边上。
车厢内,横七竖八躺着一个个被绑起来的贼人,两颊铁青,眼窝乌黑。
范闲跳下马来,将手指放在贼人的鼻息上试了试,气息全无!
他迈动步子,又在其他几辆大车上转了一圈,车上的贼人们,也是一样的状态,早已不知不觉死去。
“小范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孙敬修一时有些懵然,看向范闲。
王校尉则在边上解释着:“大人,兄弟们严密看守着这些人犯,没有见到有刺客靠近,这件事与值守的兄弟无关……”
“先看看再说。”
范闲抬手打断了王校尉的话,跳上其中一辆大车,对着尸体检查起来。
不多时,他从车上下来:“是慢性毒药,被掺在了酒水当中,随着酒气的挥发发挥效用,无声无息毒死了这些人。”
换句话说,这些贼人在他们动手之前,就服了毒。
颜行书这时候也赶了过来,闻言惊道:“这不可能,若他们真愿意服毒赴死,何必用慢性毒药,又何必在院中接触的时候,表现出一副任杀任剐的样子。”
范闲瞥了颜行书一眼,沉声道:“若是有人暗害他们,偷偷在酒水中下了毒,这便能说得清了。”
“这更佐证了我先前的猜测,这些贼人是君山会的障眼法,他们在找来这些贼人,又在酒水中下毒,就是要让我们疑神疑鬼,无法全力调查他们!”
结合现场的情况,范闲这话合情合理,孙敬修与王校尉,不由得点了点头。
却见颜行书突然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看向范闲:“小范大人,老夫没记错的话,你的老师是用毒行家,监察院费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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