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不不不,是臣写的……”
大殿之内,郑子石跪地叩首,说话有些颠倒。
庆帝蹙了蹙眉。
有官员看到了庆帝的表情,立马站了出来,对着郑子石冷喝道:“郑大人,到底是也不是?!”
咕隆。
郑子石咽了口唾沫,镇定心神道:“回陛下,此诗是臣所写,只不过是写在自己的书房里,并未有外人知晓啊。”
“胡说八道!”
颜行书猛挥袖袍,双眼直勾勾瞪着郑子石:“那婢女拿出物证,这首诗写在了刘度夫人的私人绣帕上,笔迹正是你郑大人的!”
哗!
在场官员一片哗然,不少人开始交投接耳起来。
若是郑子石当真偷偷在书房写了艳诗,那在场众人最多会因为他此番行为在朝堂上当众被揭穿而有些耻笑。
可这诗写在刘度夫人的绣帕上,问题就很大了!
简而言之,单凭这张绣帕,已经可以九成九断定,郑子石与刘度夫人有夫妻之实了!
“不!不是我,我只是在自己书房写了,并未在芍娘的绣帕上留下这等污秽词句!”
郑子石连连摇头,而后朝着庆帝重重叩首:“臣是清白的,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啊!”
“哼!”
颜行书不屑地瞥了郑子石一眼,朝着庆帝拱手:“陛下,那婢女前来刑部告状之时,言称此绣帕乃是一年前由郑子石送给了刘度夫人。”
“当时,刘度尚未身死,郑子石与刘度夫人有染的嫌疑,不可谓不重!”
“陛下!”
郑奉又站了出来,朝着庆帝奏道:“臣还是那句话,郑子石大人与刘度夫人乃是两情相悦,即使是真有此事,朝堂上下也应当宽恕一二。”
“所谓私德不检点,男罢官、女浸猪笼的事情,不适用于郑子石大人!”
郑奉话语间,句句看似是在为郑子石说话,却是一口咬定了此事已经存在,想要让郑子石与芍娘的名声坏掉。
如此一来,就算郑子石能在庆帝的怒火之下苟活,那芍娘日后也没办法在庆国抬起头做人,更是会因为不守妇道,成为庆国史册留名的贱妇,笑柄!
而这,正是他对郑子石的报复。
“范闲。”
郑奉的话音落下没多久,庆帝开了口:“你现在掌着京察,此事也算是在你的职权之内,你怎么看?”
范闲闻声出列,先是淡漠地扫了郑奉一眼,而后才对庆帝拱手道:“回陛下,此事真相尚未大白,臣要看,也只能看刑部预备怎么审问那名婢女。”
庆帝点了点头,旋即又想了想,道:“这事,你和刑部一起操办,三日内给朕一个结果。”
“事情涉及朝廷高官与女子私德,务必用心。”
听到庆帝这话,郑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压了下来。
他连忙捧着笏板出列:“陛下,臣……”
“臣遵旨!”
范闲朗声接下旨意,打断了郑奉的话,他隐讳地朝着郑奉冷笑了一声,走回了队列当中。
郑奉见木已成舟,只得讪红着脸,也退了回去。
他打的主意可是就在朝堂上将郑子石搞臭,现在范闲名正言顺参与了进来,事情平白生出了不少的变故。
看来,得下去好好拉拢颜行书一番了。
郑奉心中如是想着。
而随着范闲与郑奉归列,郑子石、颜行书也走回了队列,此事暂告一段落,下一项议程开始。
一位内阁大学士站了出来:“陛下,前几日您命内阁拟定对常伦、宰玉龙的处罚,现已有了结果。”
此话一出,大部分官员的目光,都落在了范闲身上。
众人知道,常伦、宰玉龙落到这般田地,可是与范闲脱不了干系,而且那两人现在都在范闲控制的监察院地牢内。
众人下意识地想要从范闲脸上,看出后者对此事的态度。
却见范闲神情平淡,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自己只是个局外人一般。
事实上,常伦、宰玉龙肚子里的东西已经被他掏的差不多了,现在定下这两人的罪责,对他来说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只听那位大学士继续道:“常伦身为致仕大学士,不修文德,溺爱独孙致使其犯下大错,本人又兼昏聩老矣、刺杀皇裔,念其垂垂老朽,判流三千里,遇赦不赦。”
“宰玉龙身为镇国勋贵,本应尽忠职守,却为了子嗣,在宫门前刺杀朝臣,使国朝震荡、物议纷纷,判斩刑。”
嘶……
听到大学士的话,大殿内的不少官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宰玉龙也就罢了,可常伦乃是堂堂大学士,一代清流魁首,就算是有错,这等遇赦不赦的流放,未免也太重了些。
本朝以武立国,所以向来对文教比较优待,这可能是本朝开国以来,第一位受到如此重责的文坛领袖,兔死狐悲,官员们想起了自己若是有这么一天,会是什么境况。
一时间,不少与常伦没有关系的官员,都有所意动,准备出列抨击大学士议罪过重。
却听最前方,庆帝的声音幽幽响起:“轻了。”
轻了?
官员们步子顿住,不敢轻易说话了。
“郡主是皇裔,刺杀皇裔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是看在常伦老倌早年教化有功,如今又年迈的份上,也不该草草一个流放了事。”
庆帝说着,平淡的眸子扫了殿内官员一番,风轻云淡道:“同宰玉龙一起,斩了吧。”
这话一出,不少官员抓笏板的手猛地攥紧,有人跃跃欲试,有人惴惴不安,反应不一。
但唯独没有人,再想要上前对庆帝的决定提出意见。
结合范闲今年那严苛的京察细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庆帝这次,是真的要明正律法,不再姑息养奸了。
这时候谁站出去,谁就会变成现成的靶子!
“臣遵旨,臣这就下去重新议罪。”
大学士自然也没有意见,领旨后退了回去。
紧接着出来的,是林若甫:“陛下,臣早些递了乞骸骨的折子,这段时日已经将政务交接给内阁、三司六部,特来向陛下请旨回乡。”
林相乞骸骨回乡,又是一桩大事!
百官那才平静下去的心,又起涟漪。
却见庆帝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点头问道:“可曾定好了离京的时间?”
林若甫恭声道:“回陛下,行李已经收拾妥当,朝会后臣去礼部交了印信、官服,便会启程离去。”
庆帝点了点头:“既然决定了,那就回去吧。”
说着,他看向大殿上的百官:“朕国事劳形,诸位帮朕送送林相。”
他说话间,语气平淡冷漠,丝毫没有对这位跟了二十多年的丞相有什么留恋惋惜。
甚至就连例行的挽留都没有,而是直接赶着林若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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