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经到了寅时。
胡惟庸还趴在床上难以入睡。
不知道为何,他这心里一直都很不安,而且伴随着时间流逝,这种不安的感觉甚至越来越强烈。
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并且自己也没有卷入其中,想来就算是那些心腹没有找到账簿,也不至于牵连到他。
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消弭皇帝陛下心中的怒火了。
老朱陛下一旦得到了账簿,势必会因此而震怒。
因为这就是淮西党人贪腐受贿、结党营私的最佳罪证!
到了那个时候,以皇帝陛下的脾气秉性,只怕他当真会举起屠刀,血洗所有淮西党人!
一想到这儿,胡惟庸就忍不住身子发颤。
他们这个“上位”,一向痛恨贪官污吏,那可是出了名的。
更别提这一次贪腐之人,还是追随老朱一起征战的老伙计,老部下。
陈宁一度官至中书省参知政事,而且还知三部事,可想而知那时的他何等权势滔天!
结果就因为有小吏举报陈宁贪腐,陈宁直接就被撸了个干净。
如今淮西党人贪腐受贿的确凿证据摆在眼前,可想而知,上位会是何等震怒!
该怎么办呢?
李善长!
胡惟庸唯一能够想到的解决之策,就是去求李善长。
因为这件事情,他胡惟庸兜不住,只有李善长这位开国第一文臣,才能保住他们!
想到这儿,胡惟庸立刻就想派人去告诉李善长一声,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至于李善长会不会出手相助?
呵呵,他肯定会出手的,他也不得不出手。
这淮西党人大部分可都是他李善长一手提拔举荐的。
而这条利益输送链的最终尽头,也正是他李善长!
要是淮西党人被一网打尽了,他李善长也会不得好死!
更何况,这位李太师,一直都心有不甘呐!
胡惟庸得意洋洋地笑了笑,立刻准备唤人,然而他喊了大半天,却是根本就没有反应。
胡大学士顿时勃然大怒,这些下人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他只是趴在床上养伤,又不是死了,连自己的话都敢不听了吗?
震怒之下,胡惟庸不断嘶吼咆哮,可依旧没有人理他。
这一次,胡大学士是真的怒了。
他忍着钻心的疼痛,艰难地从床上慢慢挪动到地上,然后一步一步地爬到了门口,一把推开了房门。
“人呢?”
“都死哪儿去了……”
话音未落,胡惟庸就叫不出来了。
他满脸惊恐地看着眼前之人,如同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李祺悠哉悠哉地坐在庭院里面,满脸戏谑地看着胡惟庸。
而毛骧则是上前,蹲下身子笑道:“哟,胡大学士,醒了?”
“这是什么姿势啊?跟您这大学士身份一点都不配啊!”
胡惟庸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你……你们……”
“啧啧,胡大学士还真是好手段啊!”
毛骧冷冷开口。
“派遣杀手跟踪锦衣卫,还袭杀锦衣卫精锐!”
“我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军,你胡惟庸眼中还有皇帝陛下吗?”
此话一出,胡惟庸吓得肝胆俱裂。
“不!”
“不是的!”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行了!”李祺不耐烦地开口道,“你那些同党全都招供了,人是他们派的,可他们是你得授意。”
“废话就别多说了,有什么话你自己跟陛下讲吧!”
“来人,带走!”
毛骧也懒得废话了。
他们折腾了一夜,这才总算是彻底解决了。
“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胡惟庸被硬生生地架了起来,屁股上面不断传来钻心的疼痛。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上位不会这么对我的!上位不会这样对我胡惟庸的!”
胡惟庸的喊叫,没有任何意义,直接被毛骧和李祺无视掉了。
“李祺,你小子又立下了一件大功!”
“都是缇帅的功劳!”李祺满脸疲惫之色,“赏赐什么的就不用了,缇帅你给我放个长假就行了。”
“行啊,你要多久的假期?”
“怎么着也要三五年吧!”
“??”
二人一番插科打诨。
然后各自离去。
毛骧接下来的工作还有很多。
他要先入宫向皇帝陛下汇报一番,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情,让陛下提前做好准备。
而李祺同样也没有闲着,他阴沉着脸回到韩国公府,然后直接一脚踹开了李善长的房门。
这一幕吓得李善长夫妇惊叫出声,等他们看清来人是李祺后,李善长顿时怒斥道:“你这个逆子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是你想干什么?”
李祺从怀里掏出真正的账簿,直接扔到了李善长面前。
“你到底收受了淮西党人多少贿赂?”
李善长闻言一惊,下意识地拿起账簿查看,随后惊得面无血色。
“这……这是……”
“这是陈宁的账簿,我和毛骧奉命去查抄他家,结果查出来了这本账簿!”
李祺冷冷地看着李善长。
“陈宁只是第一个!”
“他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现在胡惟庸也大难临头了,锦衣卫已经将他给控制住了!”
“如果胡惟庸把你李善长给供了出来,那你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话音一落,李祺转身就准备离去。
可李赵氏却泪眼婆娑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李祺。
“我儿,你快想想办法,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你爹啊!”
“怎么救?”李祺愤怒喝道:“我不是一直在救他吗?可是他李善长呢?”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如果不是我耍了点小聪明,这本账簿现在已经放在老朱陛下的案桌上面了,锦衣卫早就冲进府中拿人了!”
李祺扶住了泪流满面的李赵氏,满脸铁青地看着李善长。
“李善长,你真是该死啊你!”
李善长怔怔地看着账簿,骇得接连倒退了好几步,随后一屁股瘫软在了椅子上面。
“怎会……如此?”
“这怎会如此……”
李祺叹了口气。
他终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李家被满门抄斩。
“立刻统计一下府内所有产业现银!”
“明日以捐献的名义全部捐给朝廷!”
“就算以后家里面吃糠咽菜,也必须把所有家产全部送给老朱陛下!”
李赵氏欲言又止,可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在一旁抹泪。
“娘亲你放心,儿子会挣钱,我们一家人饿不死的。”
“可是你爹呢……”李赵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李祺冷冷地扫了李善长一眼。
“饿死这个老东西得了!”
李赵氏:“??”
李善长:“??”